第一章 吸血鬼伯爵与少女

　　“饶…饶命，咳咳……”自称兰德的冒险者被捅穿了胸膛，猩红温热的血液从洞开的伤口中涌出，在地上汇成一个血泊。村民们无不露出惊恐不安的表情，仿佛从兰德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死相。基尔伯爵一步步走向濒死的冒险者，没人有胆量阻拦。
　　“啊啊，没劲啊……”基尔伯爵露出无奈的表情，无比夸张的叹了口气。他身着黑色风衣，修长的身体几乎超过两米，白皙的面庞仿佛人偶一般。大名鼎鼎的吸血鬼基尔伯爵的名号早已如同瘟疫般传遍了西部的冒险者公会：他辗转于各个市镇，猎杀镇民口中f所谓的“最强”。没错，是单方面的猎杀。据说，从来没有人在他手下撑过一分钟。
　　这回是心血来潮才到冒险者稀少的圣迪亚村寻点乐子。
　　“啊！”在村民的惊呼中，基尔伯爵伸出了他被冒险者血液染红的右手，抓住冒险者的脖子，毫不费力地把他从地面上“拔”了起来。兰德发出痛苦的呻吟，破碎的内脏在重力作用下重重地砸入血泊中，惊起一圈圈涟漪。
　　“拜拜——”伯爵朝着冒险者滑稽地挥了挥左手。
　　下一秒，火焰在冒险者身上绽放。一瞬间，烧焦的尸体的气息传遍了整个村庄，令在场的将近半数的村民都呕吐起来。伯爵就那么站着，直到冒险者真正意义上完全消失——肉体被「地狱火」焚烧殆尽，随风消散了。整个过程也不超过五秒。
　　伯爵“呼”地吹灭了指尖跃动的火苗。
　　“啊啊啊啊啊——”有人痛哭，有人哀嚎，有人发疯似地逃离村庄。
　　真的是，难道我的风评就这么差吗？喂喂喂，好歹我也是有职业操守的啊，从来没搞过屠杀那一套，只是来和最强的家伙切磋切磋而已，至于这么害怕我嘛。欸，不对不对，我现在可是“吸血鬼”啊，被人类害怕不是理f所当然的嘛，毕竟吸血鬼就是那种不吸人血就活不下去的搞笑生物啊。基尔伯爵摇了摇头，一边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一边整理着笔挺的黑色风衣，接着直接无视了恐慌的人群，和“降临”时一样大摇大摆地从村庄正门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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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是小村庄啊，质量太低了。连我的一击都接不住，也称得上是最强吗……”那个象征着死亡的“伯爵”此刻已经脱下了装模做样的黑色风衣，擦去了白粉的脸上呈现出棕红的肤色，一条末端仿佛长着箭头的尾巴从身后探出，高昂在半空中——啊，这下舒服了。“下次去哪里呢？啊啊，要不就去巴罗萨吧，将近五十年没光顾过了呢，咕嘿嘿嘿嘿……”
　　黑寂的夜空中，白色的雪花缓缓飘落，林间的小道也渐渐被雪掩盖。
　　不知道走了多久，远方又出现了一个人类的村庄。哎呀呀，我这样子去投诉不太方便呢，毕竟魔族一直不受人类待见。要不装扮成吸血鬼的样子强占一间房子？不不不，这样做实在损害我“基尔伯爵”的威名，再说，第二天醒来我大概就会被冒险者公会的家伙们包围了吧……糟糕，好像很有意思！
　　基尔伯爵粉墨登场！
　　伯爵哼着小调一蹦一跳地朝着人类的村庄前进，然而……啊嘞？有什么东西……
　　白茫茫的雪地中，一团黑影挡住了他的前路，并随着距离的减少逐渐变大。
　　什么啊？石头？野猪？……不会吧？难道是人类吗？
　　红发少女伫立于雪地中，璀璨的银河流泻入她的眼眸。朴素的褐色长袍并不能遮蔽她散发出的奇特魅力，左手拿着的古朴长杖更增添了她的神秘。这个看起来只有十四岁的少女有着惊人的美貌。
　　什么啊，只是小孩子嘛，仔细一瞧还是蛮漂亮的，糟糕，有点想捉弄一下。伯爵把手攥成拳头放到嘴前，清了清喉咙，接着用最为威严深沉的声音说道：“吾乃吸血鬼基尔伯爵是也！今日从千年的沉睡中苏醒，汝等凡人还不速速跪下！”哎呀，虽然一开始也觉得这种台词实在是太羞耻了，但事实证明还是挺有用的，只是……
　　眼前的少女并没有跪下，或者应该说，一点反应都没有。
　　就只是站着，眼睛都不眨一下，仿佛自己根本不存在。
　　可恶，竟然敢无视吾吸血鬼基尔伯爵！
　　“凡人，你将为你的傲慢付出血的代价！”
　　“……”
　　“听懂的话就给我跪下！”
　　“……”
　　“你丫的给点反应啊！”
　　“……”
　　糟糕糟糕，失态了，要保持冷静，吾乃世界第一吸血鬼基尔伯爵是也！
　　“喂，听得懂我的话吗？”
　　“……”
　　什么嘛，根本就是连语言都理解不了的死小鬼嘛，明明说了那么酷的台词，居然……
　　“死小鬼，快滚回家去吧。”
　　少女依然没有任何反应，仍旧站在原地，正对着自己。
　　不会是那个吧。伯爵想起人族的诅咒师曾经痴迷于创造尸蛹，正如字面意思，就是给死去的尸体注入魔力，制成可以通过特别的魔导具驱动的傀儡，是应用于战争的利器。是吗……这种东西现在还存在着吗？有着不死的特性，那就有点棘手了啊。伯爵少见地认真起来，对着少女摆出战斗的姿势，橙色的瞳孔悄然转变为紫色。
　　啊嘞嘞？分明就是人类没错啊。伪装魔法无法欺骗动用了魔眼的伯爵：眼前的少女是个完完全全的人类，血统纯净到超乎想象——完全不夹带一丝其他种族的血统，这样的“纯种”人类现在已经很少见了。
　　魔力量……啊嘞？零？
　　居然差点被废柴人类少女吓得动用真格。伯爵吐了吐舌头，垂头丧气地从少女身旁绕了过去。
　　即将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少女红润的嘴唇微动：“弗莱明·通古斯。”
　　她说得很轻，但已足够让伯爵听清。一瞬间，树叶摩擦的沙沙声停止了，雪花飘落的微小声音也消失了。在死一般的寂静下，可以听见一颗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方圆数里的魔力如同洪水般汇聚，高密度的魔力流酝酿着一场魔王级别的天灾。
　　“这样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伯爵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冷，杀气从他身上溢出，“原来是王都的家伙啊……”他缓缓转身，瞳孔再次变为紫色，锐利的眼神仿佛要刺破少女柔嫩的肌肤。
　　“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那就不能让你活着回去了。哎呀呀，明明和那个人约定过不伤害妇女和儿童的呢，但为了你，我也不得不违背誓言了呢。专门为了你哦……”
　　“弗莱明·通古斯，我需要你的力量。”少女的表情并没有因为受到威胁而有丝毫改变。
　　少女的请求让伯爵有些困惑，但并没有驱散他高涨的杀气。
　　“抱歉啊，下辈子再帮你吧。”无尽的烈火顷刻吞没了少女的身体，树林也瞬间化为一片火海。「地狱火」f所创造的高温并不是人类的肉体f所能承受的，哪怕是拥有极其恐怖的温度耐受力的圣级火系魔法师也会在瞬间被烧成飞灰。
　　咦？没死吗？伯爵有些惊讶。从没有人类接下过这一招……好吧，很久前是有一个强到变态的人类做到过。
　　蓝色的荧光在火焰中显现，狂风从内部吹散了熊熊燃烧的烈火，巨大的冲击力让伯爵接连后退了数米。少女手握长杖，身后显现出个圆环状的虚像，环带上镌刻着无数细密的铭文，正中央则刻有种不同的符号一般的图像，个圆环排成稳定的角形，在少女背后徐徐转动着。她面无表情地盯着正在释放下一次攻击的伯爵，呼吸平稳而均匀。
　　是用什么魔法隐藏了魔力量吧。
　　下一刻，一条巨大的火龙被凭空创造出来，咆哮着冲向少女站立的方向。少女向前伸出右手，仿佛想要凭借自己的血肉之躯擒住这只凶猛的烈火巨兽，同时缓缓说出了与伯爵见面后的第句话：“「反转（Reversal）」。”少女背后的一个圆环闪烁出耀眼的光芒。霎时间，已经与少女近在咫尺的火龙仿佛受到了一个同等巨大的冲击力，从内部瓦解了。
　　火龙被冲散的同时，伯爵从烈火中钻出，留有野兽爪子般指甲的右手刺向少女的胸膛。
　　“「构建（Construction）」、「解构（Deconstruction）」。”少女背后的另外两个圆环同时放出光芒，伯爵瞬间感到手部凝聚的魔力被驱散了，气势一时间下降了不少，与此同时，一道土墙挡在了两人之间。惯性令伯爵无法立刻转向，右手插入了坚硬的土墙中，但他很快用超高温的「地狱火」将其熔化了。
　　少女此刻已在十米开外，身后的个圆环有节奏地律动着，长杖高高举起了。
　　“痛快，痛快，痛快！啊哈哈哈哈哈哈——”伯爵被一种莫名的喜悦包围了。终于，终于找到了值得一战的对手！他不知道少女在使用什么魔法，至少在精灵的「秘法」与魔族的「魔法」中都没有这样自成体系的攻击方式。啊，是啊，不是有过吗？人类自己创制的「术式」，居然能在这里见识到啊！“让我见识一下你还能到什么程度吧！人类魔法师！”伯爵歇斯底里地兴奋地咆哮着。
　　魔力乱流引发的空间扭曲将以他们为中心半径百米内的生物、非生物尽数碾压为齑粉。
　　仿佛回应伯爵的要求，少女缓缓挥动作为魔法师象征的长杖，蓝色的魔石散发出光芒，带来大海的气息。「蔚蓝海流」，是将属性克制发挥到极致的水系魔法最高奥义。空气中的水汽、森林地表的径流与地下的暗流迅速聚集于长杖f所指的半空中的某一点。
　　居然在水分贫瘠的西部使用这招吗？伯爵并非没有专门了解过克制自己的水系魔法，环境中含水量越高，水系魔法威力越大的道理他还是懂得的。果然，少女聚集起来的水球只有一间小屋的大小。这是闹哪样？十分之一的实力都发挥不出来吧？伯爵不禁大笑起来。但少女的下一句话令他的笑容瞬间凝固。
　　“水生成。”少女面无表情地这样说了，代表「构建」的圆环飞速闪烁着，空中的水球体积开始爆炸增长起来，很快达到了一个小型湖泊的水准。凭空创造？伯爵瞪大了眼睛。刚刚发生的一切强烈地冲击着他对魔法的理解。仔细一想，少女防御用的土墙也是瞬间创造出来的，普通的土系魔法不可能有那么快速的反应。
　　不妙，真的可能会死。
　　伯爵用全部魔力覆盖体表，承受着海神的咆哮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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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输了……是我输了，哈哈哈哈……”伯爵瘫倒在地上，脸上的妆花了，喜欢的黑色风衣也变得破烂不堪。什么啊，打败了无数强手的“吸血鬼基尔伯爵”最后的结局竟然是被一个未成年的小丫头给收拾了吗？什么鬼啊，这个烂俗的剧情展开……啊不对，我的生命就在此谢幕了吗。
　　“弗莱明·通古斯，我需要你的帮助，这件事非你不可。”少女手执长杖走到被称呼为“弗莱明”的颓废的家伙身边。
　　要我帮忙，意思就是要让我活着。弗莱明有点打起精神了，挺起上半身，但困惑依旧不减。
　　“你果然是王都的人吧，为什么要我帮忙，果然……还是想杀我？”
　　“不，”少女摇了摇头，“我一直是一个人，想请你帮忙也只是出于个人考量。”
　　“那可希望你把‘请’字落到实处呢。”弗莱明不满地“哼”了一声。
　　“本来是打算用温和的方式的，但你先攻过来了呢。”少女歪着脑袋说道。
　　额，好像率先攻击的确实是自己。糟糕，这下有点理亏呀。嗯嗯，这是为了不让王都的家伙发现自己，对，是保护自己生命的正当行为啊，哪怕说是正当防卫也是可以的吧！
　　“是正当防卫啊……”弗莱明小声地抗议道。
　　“我现在在找一个人。”少女无视了他的发言，继续往下说。
　　“只是找人的话，谁都可以吧。”
　　少女摇了摇头：“我很清楚那个人的行踪，但仅凭我个人的能力无法控制住他。”
　　“喂喂，在搞笑吗，你都控制不了，那还要我有什么用。”
　　“这与实力没有关系，在这条既定的时间线上，必须是你和我搭档才行。”少女认真地解释着，但弗莱明脸上的困惑却越来越深了。
　　“说的什么啊……”弗莱明仔细想了想，扭头问道:“假如我帮了你这个忙，我会有什么好处？总不能让我无偿付出吧。”
　　“这样啊，我想想。”少女托着下巴思考了片刻：“啊，我知道了，尽管会改变轨迹……我来帮你击杀大魔公迦南如何？”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中间蔓延。
　　“不，不用了。”弗莱明的语气忽然放松了下来。接着他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
　　“是吗，那我实在想不到该怎么回礼呢。”
　　“不，不用什么回礼了。杀掉迦南那家伙还是我自己来做吧。”弗莱明望着少女澄澈的眼眸，笑了笑，“恐怕我在你面前已经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吧。哪怕是王都的家伙也不会调查到这种地步。”
　　“是这样。”少女坦率地承认了。
　　两人并肩站在烧得焦黑的森林的废土上，仰望星空。
　　“该怎么形容呢，这份久违的激情。旅行开始之前，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梅尔。”少女以银铃般悦耳的声音相答。
　　“就是梅尔吗？没有姓？还是说要保密？”
　　“就是梅尔。”
　　“那么，你要找的那个人呢，他叫什么？”
　　“格雷·菲利特。”梅尔一字一顿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