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拜师

　　水房里，岳小山看着正在从大锅往盆里舀水的张小壮，揶揄道：“这是打给郑波的？”
　　张小壮局促地点了点头。
　　岳小山顿时大着嗓门喊道：“他有手有脚的，凭什么给他打水？”
　　“我爹说，让我别惹他。”张小壮唯唯诺诺道。
　　“现在是他在惹你！我问你，你爹有没有说过让你乖乖受他欺负呢？”岳小山看见他那个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张小壮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道：“那倒没有。”
　　“可是，我们不是师兄弟吗?”见岳小山又要发作张小壮马上解释道。
　　发现这句话可能于事无补，又马上嗫嚅道：“再说，他爹是镇长啊！”
　　“呵呵。”岳小山嘴里吐出两个字，不屑道：“师兄弟？那他干嘛不给你打洗脚水?镇长怎么了？镇长的儿子就该欺负别人？我看呀，你就是熊！”
　　“小山，我没你那么厉害。”张小壮垂下头，喃喃道：“其实，比赛那天郑波作弊的事情我也看到了。”说完头垂的更低了。
　　“那你干嘛不早说啊！”岳小山一股气愤涌上头，指着张小壮问道。
　　看他低头不言，再略一想，当时那么多人都不敢言声，他又怎敢当出头鸟？
　　“算了！不过我可告诉你，你今天要是给他打了水，以后他就会永远都骑在你头上了。”岳小山说完后，夺过葫芦瓢舀了水径自回房去了。
　　刚泡上脚，张小壮端水进来了。
　　郑波坐在大通铺边上正准备享受的时候，张小壮轻轻放下盆，除去鞋袜，将脚伸了进去。还学着岳小山的样子闭上了眼睛。
　　郑波愣了愣，悻悻地朝另一个刚洗完的少年道：“石头，给我打盆水去！”
　　叫石头的干瘦少年正是白天搭乘过郑波马车的，应了一声就开开心心打水去了。
　　张小壮悄悄看岳小山一眼，发现对方正在以一种戏谑的眼神看着自己，一张圆脸瞬间红到耳根去了。
　　翌日，伏虎派前院广场。
　　十名少年端坐在蒲团之上，等待师父的到来。他们身后，二十几名着白衣的弟子也在站立恭候，其中就有岳小山见过几次的周鑫。而在他们身前，一名着黑衣的中年人昂首挺立。中年人面黑、浓眉，眼光中不时闪出几股刀子般的精光，看的人心寒。岳小山听路鹏说过，他就是宋执事，专门负责门中事务。
　　昨天夜里没有看清，今天看来，伏虎派中虽然布置简陋，但是却多植青松翠柏，与周围全是由石头做成的房屋器具相映成趣，倒也显得古朴清雅。
　　不一会儿，一个须发尽白的白衣老者，缓步走来，在他身后，黄香和韩辉两人慢慢跟着。老者走的很慢，仿佛随时都会停下来，又仿佛一直会那么走下去。
　　老者在众人身前的椅子上坐下，冲宋执事点了点头。
　　宋执事目视前方，大声道：“拜师仪式开始。”
　　十名少年恭恭敬敬地在面前的蒲团上跪下，向坐着的老者磕了三个头。
　　老者平静地看着他们，面露慈祥。
　　“起！”宋执事又大声喊道。
　　十名少年端正站立。
　　“现在宣布门规，弟子们当恪守奉行。”
　　“第一条，不得轻蔑万化，不敬天地。”
　　“第二条，不得欺师灭祖，败坏人伦。”
　　“第三条，不得杀人放火，作奸犯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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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条，不得胡言乱语，诽谤他人。”
　　“违反门规者，轻者散去修为，逐出门墙。重者灰飞烟灭，诛入轮回！”宋执事音色浑厚有力，字正腔圆，宣布完后眼睛一瞪，弟子们皆是心头一骇。
　　“好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但是声音入耳，却令人感觉无比的圆润、舒服。
　　宋执事见掌门发话，侍立一旁。
　　老者站起身，柔和的目光从十个少年面前一一掠过，随即开口道：“相聚即是缘分。为师名讳上林下韬，希望在接下来的三年里，我们可以坦诚相待，共同进步。三年过后，你们可以任意选择去留，选离去的弟子，我对他们只有一个要求，不许惹是生非。那么，从你开始，大家自我介绍一下吧！”
　　站在首位的赫然便是郑波。
　　郑波晃了晃大脑袋，先向师父作了一揖，随后大大方方道：“师父在上，众位师兄弟好，我叫郑波，来自黄桦镇，很荣幸拜入伏虎派，并结识各位。”
　　林韬点了点头，问：“你为什么上山呢？”
　　郑波面色一凛，道：“回师父的话，徒儿在家中早就听闻我派弟子守卫一方的美名，徒儿上山来一是为了增长见识，开阔视野。二是为了练得真本事，将来好光宗耀祖，报效国家，成就一番功业！”
　　这一番话，就连韩辉听的都大为侧目。连连心想，好师弟，你是这样的人吗？
　　林韬的脸上古井无波，继续走向下一个。
　　石头战战兢兢道：“我叫石头。”
　　一阵哄笑。
　　林韬眼神一扫，众人立即噤声。
　　“你为什么上山呢？”林韬以鼓励的眼神注视着石头。
　　石头面色稍缓：“听别人说，从山上下去可以谋个好差事。”
　　林韬微笑着点了点头，继续走向下一位。
　　众人一一相告。
　　有人说是为了强身健体，无人敢欺；有人说是为了伸张正义，除魔卫道；有人说是为了修炼功法，志在此道……
　　林韬或点点头，或面无表情。
　　轮到张小壮了，张小壮自我介绍后，挠了挠头，脱口而出：“我是为学些本事，以后多多挣钱，买很多好吃的给我爹。”
　　林韬会心地笑了，还摸了摸张小壮的头。
　　郑波强忍住笑意，憋的脸上的肥肉都聚成了一团。心想：还好大伯早已为我将这个问题释明，并详细地准备了攻略，可比他们那些毫无水准的回答好太多了。
　　岳小山在最后，听着前面大家的回答，他陷入了沉思，甚至没有发觉师父已到跟前。
　　“你叫什么名字呢？”
　　柔和的声音，仿佛春风拂面。
　　抬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衰老的脸庞。皱纹深刻，银白色的头发和胡须随风飘扬，眼神却是异样的清澈雪亮。与之对视，让人心中生不出半点的杂念，心静如水。
　　“我叫岳小山，来自山下的青禾村。我一开始只是觉得好玩，想上山学习打虎的本领。现在，离开了家人，离开了好朋友，我觉得又好像失去了目标。现在，我也说不清楚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不知为什么，岳小山此刻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在家中的这个时刻，和爸爸抢着吃饭的场景。
　　“那你后悔吗？”林韬轻声问道。
　　少年落寞的神情之中，闪现出一丝迷茫，他闭上眼睛想了片刻，林韬饶有兴致地等待着他。
　　片刻后，他张开双眼，淡然一笑，道：“是我自己想来，如果不来我会更加后悔的。师父，您问我们为什么上山，我也想问问您，为什么收徒呢？”
　　周围的弟子神色各异，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向师父提问。或者说，从来没有人想过这个问题。
　　“师父在问你话呢！”韩辉冷然喝道。
　　“无碍，无碍。”林韬摆了摆手。欣然道：“小山，你问为师的这个问题，为师此刻竟也如你一般，说不出为什么。但是，为师却很清楚，这是从心所愿。或许，以后我会在你们身上找到答案，就像你会在这三年里找到答案一样。”
　　岳小山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林韬仰头大笑，笑声爽朗，仿佛可以穿破云空。
　　黄香的眉头松了松，她和师父在一起已经十个年头，近几年来何曾见师父如此开怀过？
　　“少年心性，如斯坦荡，人之常情，天性不可违。有趣，有趣。”林韬连说两个有趣后，腾空而起，飞向后山去了。
　　岳小山听着师父的声音越来越远，看着师父白色的身影竟然如光影般飘向远方，渐渐消失在视野中，惊骇地说不出话来。
　　其他九个新入门的弟子也和他一样呆在原地。
　　“啊！”张小壮大叫出声：“这！这！师父是神仙吗？”
　　“你傻啊，神仙怎么会来给你当老师？”石头嗔道。
　　“不是神仙，那怎么师父会飞呢？”张小壮问的理直气壮。
　　“努力修炼，早晚有一天我们也可以的。”周鑫走来，拍了拍张小壮的肩膀。刚才他听了张小壮的回答，对张小壮的单纯心思很有好感。
　　“我们，也可以吗？”张小壮仍然不敢相信。
　　“当然可以了。你们听着，一会儿全部新弟子到校场集合，由二师兄韩辉传授伏虎拳法。三个月以后再由我传授伏虎心法。记住，打好根基很重要，那是你们今后成长速度和高度的保障。”黄香漠然道。
　　“是！谢谢师姐。”十名弟子齐声答道。
　　正当岳小山准备随众人一同前去校场的时候，宋执事却叫住了他。
　　“伙食房现在缺人手，路鹏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去伙食房帮他吧。”宋执事轻描淡写道。
　　“为什么是我？”岳小山提高了声音，引得众人看向这里，但在韩辉的催促下还是相继前往校场集合。
　　“我是负责门中事务的，关于弟子如何分配是我的权力。你必须听从我的安排。如果你有什么意见，很简单，随时可以离开。”宋执事斜睨着他，冷冷道。
　　“那我还可以跟他们一起学习伏虎拳法吗？”岳小山试探问道。
　　“可以，但前提是你必须先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完。否则，我有权把你赶出山门。现在，你要马上去伙食房报道，以后凡事听从路鹏师兄的安排。去吧！”宋执事说完以后定定地盯着他。
　　岳小山虽然心里非常不爽，但还是独自往后山伙食房去了。
　　路经校场时，韩辉正在向新入门的弟子演示伏虎拳法。他一边讲解动作要领和注意事项，一边向岳小山投来一个轻蔑的微笑。。
　　虽然很想跟他们一块学习，但眼下显然是不行了。
　　回想起当初韩辉欺骗自己第二天报名的事，岳小山心里更加觉得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