卅贰

　　“我说大个子。你最好到前面的村子换一把趁手斧子，别总拿这些贼人的刀棍了。”
　　格桑漫不经心地向蛮卡提出建议，顺便从山贼的眼窝中拔出箭矢。拔出的同时，尸体抽动了一下，少年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头也不回去找下一支可回收的箭矢了。从春涌湖出发以来，已过去了大半个月了。一路上他与蛮卡经历了大大小小数十次有惊无险的战斗，遇到的都是一些零散的匪寇之流。
　　蛮卡对少年的建议置之不理，时不时地扭头看看熟睡中的女娃娃。格桑见了，有些不高兴地说：“照顾她原本是我的职责，现在倒被你抢去了，真把自己当她爹了？”
　　冬俾族人斜眼看了少年一眼，指了指对方空荡荡的右臂，反驳道：“你抱着她，准备用脚射箭吗？”
　　“你！”格桑差点被蛮卡的话惹毛了，但因为害怕吵醒女娃娃，强行压制了自己的怒火，转移话题说：“你这个死脑筋的熊人，我懒得跟你计较了。”
　　“我有名字。”
　　“呵！我就是不想叫你的名字！真难听，好拗口！”
　　蛮卡没有理他，随手抓起地上一把短刀，在手中试了试，又扔回了地上。
　　“大个子。今天是天镜夜，过了今天就是露月了，望日港还有多远？”
　　“再经过一个村子，继续往东走两天，就到了。”
　　“到了望日港我们准备怎么办？上次你说过，你认识一个人。难不成我们把女娃娃交给她？”
　　“我没想好……但她需要一个家。”
　　“家？很好，你想得真周到。但是，我们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名字？”
　　“是的！名字！蛮……卡……我的天，真难读！我们得给她也起个名字！”
　　名字？对啊！“女儿”应该有个美丽的名字。蛮卡望着远处的山峦，忽然想到一个他熟悉的美丽名字……
　　“娅孜乎娜。”
　　“叫什么？”
　　“乎娜。就叫她乎娜吧。”
　　“乎娜……听起来还不错。”
　　露月霜寒，狼齿苔原的雪比往年更厚了。甲捌、乙柒、丙陆三人合力拉着一只简陋的雪橇，艰难地在雪地里前进。雪橇上安置了简陋的担架，上面躺着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男人很虚弱，但生命力依旧旺盛。数十天前，当男人被这三个手下在烧毁的木屋附近发现时，他已经奄奄一息了。蛮卡愤怒的一脚，几乎踢断了他的脖子。
　　数日以来，黑执事一直在反反复复做着同一个噩梦。每次做梦，他都会想起蛮卡的愤怒和血腥的脸孔。他在梦中将他撕碎，活生生地撕碎。黑执事切切实实地能感受到撕心裂肺地疼痛。太可怕了，那个白狮部落的清理者太可怕了！
　　天镜升起的时候，三人终于看到了蔽日峰的火把。他们高兴地大呼小叫，但迎接他们的，并不是冬俾族的守卫。身着奇装异服，有一双绿眼睛的高个子男人，面带微笑地走了过来。乙柒看了看对方，非常警惕，但看在男人是从蔽日峰里走出来的，就没多问。
　　“他伤得不轻啊，先生们。”绿眼睛的男人看了一眼黑执事的伤势，摆出一副关切的表情来。“别紧张，我是个医生，蛰夫大祭司的朋友。”
　　“医生？什么是医生？”丙陆挠了挠脑袋，疑惑不解。
　　甲捌拍了他一巴掌，说道：“蠢货！别跟大祭司的朋友这么讲话！”
　　面对三个傻兮兮的跟班，绿眼睛男人依旧保持着微笑：“把他抬进去吧。我会治好他的。”
　　“看见没？”长歌凛指着前方不远处山冈上的雄伟黑色堡垒，有点自豪地对杜殿卫说：“那就是曾经镇守十二镇的黑鸦堡。”
　　老徐只是瞥了一眼，继续低头小心翼翼地抓着缰绳，幽幽地来了句：“呵，居然在悬崖峭壁上造了这么个堡垒，在白原这种鬼地方可真是不容易！”
　　“我听说，黑鸦堡乃是先民所建，历史非常悠久，素来有北国第一堡垒之称。”高大英俊的杜箬衡微笑着解说道：“之前听闻天堑黑鸦堡被外夷攻陷，杜某也是相当震惊。如今的黑鸦堡是什么状况，我很想去看一看，但此次任务在身，我们还是稍许绕一些远路吧。长歌小妹，是否有别的小径能进入十二镇？”
　　凛子白了一眼老徐，转过脸来给杜殿卫一个大大的微笑，说：“大哥你是问对人了！不过要稍微绕一点远路哦！”
　　一听到“外夷”，老徐对古道中的遭遇至今心有余悸。他很想再去会会这些绿眼睛的夷人——如果能“有幸”宰杀几个，也能帮他出一口窝囊气。“哎，要是瓜娃子在就好了。我也想看看如今的黑鸦堡是个什么情况！”
　　乾墨古道的深处，一支神秘的军队正在地底悄悄前进。他们的步伐不太整齐，穿着各异，但都有一双不同于九州人的绿色眼睛。领头的是一个身材壮硕的男人，他扛着一把十字长剑，滚圆的肚皮非常巨大，几乎要撑破身上的棕色皮甲。
　　“听着！伙计们！大家停下！原地休息！”圆肚皮的领头人大声对后面的队伍喊道。叫喊声在刚挖完不久的隧道中形成略显滑稽的回响，有几个散漫的士兵听到后哈哈大笑起来。“闭上你们的臭嘴！再笑当心我把你们的牙齿都给敲掉！听我说！臭小子们！你们几个……对！说的就是你们几个从利爪岛来的乡下仔！还有那边几个从芝兰岛来的娘娘腔！都给我闭上嘴！都安静听我说！”
　　一番粗鄙的怒骂之后，这支由万国各个岛屿的“勇士”组成的“杂牌军”终于安静下来。领头的对此很满意，他为自己的优秀“领导力”感到很得意，于是露出一排黑黄色的大牙，咧嘴笑了笑说：“前面！对！就是前面。前面就是你们盼望已久的九州！大片肥沃的土地！丰富的矿产！还有数不尽的女人！”
　　“哦哦哦！”不少士兵开始兴奋地吼叫起来，但领头的又用自己的十字大剑敲了敲隧道地面，发出刺耳的碰撞声，示意大家再次安静。
　　“但不是现在！臭小子们！你们还要等待！耐心！耐心！耐心！懂不懂！都给我耐心一点！”
　　有一个来自利爪岛的小个子士兵，突然不识趣地插嘴问道：“巴福大人！我们要等多久！我的鱼干快吃完了！”
　　圆肚皮的巴福听到后怒气冲冲地朝着小个子冲过去，一把揪起他，嘴巴几乎贴着他的鼻子骂道：“我的鱼干也快吃完了！如果你再敢打断我说话，要不，我们下一顿拿你当饭？！”
　　面对蛮横的巴福，小个子吓得差点尿裤子。他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直到巴福把他摔在地上，他也没想清楚自己该如何回答。
　　“听着！我再重复一遍！等待！耐心等待！等着上头给我们进攻的命令！听明白了吗？！”
　　“明白！长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