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表

　　水之星心里默想：所以说，这个梦，是我白天胡思乱想才产生的吧。
　　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那歌声，不知怎么地又传来了……
　　身后“小天使们”什么时候又出现了。水之星才看清，原来这群小孩还有奏乐的。伴随着恢弘的音乐声，水之星头皮发麻，那个大机器运转起来了。
　　以月为光，天地制成这白纸
　　以水为沙，长风绘作这图画
　　千年之约，远方的人，难以忘怀……
　　水之星终于听清他们在唱什么了。这歌居然从未听过，梦的氛围也诡异了起来。
　　“我热情歌讼你的到来，远方的人！”突然一个嘹亮的女声从天而降。
　　水之星抬头一看，这月亮好大，月光好亮，感觉眼睛要瞎了。勉强能看到一个红袍女人，好像从月光中走出来的一样。
　　“好亮……”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那个红袍女人缓缓降落后，依然用非常嘹亮的声音对话，然后竟直接向他走来。
　　看来是在问水之星了。
　　“可以……”水之星说。他在仔细盯着这个女的全身打量，穿得跟古代王后一样，头上戴了一大堆金光闪闪的东西。
　　更不对劲的是，她的丝带脱离了地面，在随风摇曳，可这是室内啊……
　　没错，水之星更加笃定这是个梦。
　　“会古文翻译吗？”
　　“会吧。”水之星有点不自信。
　　“好，那请翻译一下‘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这句话，并谈谈你的看法。”
　　机器人头上又跳出了新内容：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
　　这味道，不是吧，上来就直接考古文，还这么难，上下文都没有……究竟是从哪个陈年的语文试卷里抓住的题？
　　“不是说一个问题吗，这是一个问题吗……”
　　“好，我再给两个提示，一，德可以指人的先天禀赋：二，上与下是动词，现在可以了吧？”那女的走过来，水之星发现她好高啊……
　　冷静！冷静！这只是一个梦！水之星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
　　“上与下，这两个动词，其实是推崇与贬低哦，不德的德也是动词哦。”见没有回答，她继续给出提示。
　　他略作思索，平静地说道“推崇人先天禀赋的人不刻意修德，所以保存了先天禀赋；贬抑人先天禀赋的人重视修德，所以失去了先天禀赋。”
　　“不错不错，不过你知道这句话出自哪里吗？”她似乎忘了还要这个少年说看法了。
　　出自哪里呢？水之星的确不清楚，不过从写法和译法上看，应该算先秦的文章了。这句话会是哪家说的呢？儒家墨家肯定不会说这么别扭的话。而法家，也不愿讨论“德”这种东西。
　　“道德经？”
　　有一句话，说翻脸时就翻脸。
　　“果然，你又知道了。现在我要杀了你。”说完，她立刻拔剑索命。
　　“凭什么杀我……”水之星胆子大了起来，因为他确信，这是梦。
　　在噩梦里，他已经死过好几次了。
　　那个问题本身就不是问题，那个女人还是回答道“因为，你知道的太多了！”
　　……
　　剑都架到颈上了，水之星平静地问“就因为一句翻译？”
　　“你可知道，整个人类世界的规则和哲学家无不在劝人修德，而在《道德经》中，德就是人的先天禀赋，只有失去的人才会去修！”
　　“你到底想说什么！”水之星胆子更大了。
　　“我不容有人知道这件事：人类已经被自己的规则所异化。”这女的已经凶相毕露了。
　　“你到底是谁？”水之星冰冷地质问道。
　　“我是……圣母呀！”
　　犹豫了？说明肯定有问题！
　　“骗人的吧！”水之星呵斥道。
　　冷汗从那个自称“圣母”的女人头上流出，她开始害怕了。
　　月亮变暗了。
　　她把剑放下了。
　　两人阴着脸，不作声。
　　无声比有声可怕得多！
　　“你只要答应我养那只麒麟，我便饶你不死。加入我们，怎么样？”她居然首先打破了沉寂，谈起了条件。
　　“我，凭什么要加入你们？”水之星不可置否地拒绝了她。
　　那只叫麒麟的小兽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她抓了起来，一只手就能抱在怀里。
　　近距离可以看清楚，那些麒麟金光闪闪的，是它皮肤上的鳞片。
　　渐渐地，麒麟居然变成了一个智能手表。她也不说什么了，直接把表递给水之星。
　　果然是梦，好奇幻。
　　水之星接住了表。
　　“好了，你答应我了，也该醒了。”她一说完，乐声就响了，四面八方突然多了许多“小天使”在唱歌。
　　冰雪消融静静流淌
　　大河向东浩浩汤汤
　　三山五岳，从晨曦中醒来
　　共同沐浴春天的阳光——
　　不知怎么地，一阵耀眼的光跃过，他醒了。但是好累，一夜没睡似的。
　　“都快八点了，你晚上干嘛呢？”爸爸又进房间了。
　　“哦，那个，”突然，水之星从床上起来，发现枕边……多了一个智能手表！他迅速把表塞进被窝里，连忙道“睡晚了……”
　　“睡晚了？你昨天睡得不挺早的吗？藏什么呢……”糟了，被爸爸发现了。
　　“那个，我晚上看到一个特别好看的动漫，忍不住多看了几个小时……”
　　“手机给你是这么用的吗？手机是拿来学习的，知不知道？马上就要高考了，还一天天地玩，开学收不了心赶不上进度怎么办？别人假期努力，你不能搞得都高三最后一学期了还退步了……”
　　“知道了，我跟我妈保证了，开学考一定要年级前十，她都把我放了，您还瞎操什么心。”水之星打断了他爸讲话。
　　“我跟你妈说去。”爸爸走了。
　　水之星松了口气，再把那块表拿出来反复看，这表越看越觉得匪夷所思，刚才不是梦吗？从天而降的圣母，从门上飞走的苍龙，这个世界真有那么玄幻吗？他想起那个“圣母”的话，越想越觉得离谱。而眼前这个表，和梦里那块，确实一模一样。
　　这么说，至少刚才不是在做梦吧。
　　“爸，你是不是想给我个惊喜？”水之星走到客厅。
　　“吃不吃早点？你过年要收那么多压岁钱，还需要我什么惊喜……”
　　“好像也是哦。”水之星想这块表不是爸爸偷偷放的，那是谁放的呢？奶奶也不会送这玩意啊。他不愿意去相信梦是真的，至少科学已经证明过梦不是真的。说起来，他已经好久没做过梦了。
　　梦，作为一种身体防御机制，尤其是噩梦可以充分放松大脑。可是水之星睡醒后，却更加疲惫了。就好像，经历了某些消磨人精力的床单时光。
　　这非常不对劲，可是不对劲在哪呢？他带着表迅速跑到水库边上，确认没什么人了，他松了一口气，拿出那块表，仔细研究，怎么也打不开。
　　不会坏了吧？
　　水之星把表戴在手上，表却立刻亮了。屏幕是黑的，其功能全在一个孔眼，在空中形成了实体可触的投影。
　　投影是可触的！这么高科技吗？
　　投影上写着一个奇怪的符号，不停闪烁，像川字多了许多点。这些图案闪烁着蓝色的光芒，伴随着川字游动着“流淌”在点之间，有点的区域逐渐扩散开来，突然，画就变成了一行字的背景：
　　“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
　　为什么会有诗句？什么鬼？这个表怎么玩啊？难不成是语音解锁？水之星试着念了一遍，好像并没有什么反应。
　　他愣住了。水之星刚才还夸这个表来着。
　　然后天上下起了小雨，巧了，水之星出门忘带伞了，而且看样子雨还会越下越大，只好跑到超市躲雨了。
　　他把表摘下来，跑进超市，雨马上就停了。
　　？？？
　　他又戴上，重复以上操作四次后，他忽然发现“我成雨神了？！”
　　水之星的兴奋把路人给整懵了。店主和顾客陷入了深深的人生怀疑中，都不禁思索：这人是有多中二啊！
　　……
　　这幸福的人生来得那么突然，居然一块表就可以呼风唤雨！
　　要知道控制天气是人类不懈的追求，如今这么简单。很多改变人类历史进程的大事，与天气都息息相关。如果当年吹过江东的东风带来的是乌云，那铜雀台当然会关着二乔。网上很多关于天气武器的热议简直就跟微博男女对立一样，吹的与摔的吵得不可开交。水之星想，这表比人工造雨强多了。这么伟大的发明已经实现了，人类社会是发达到什么程度了啊！
　　然而，网上查不到关于这块表的任何信息，更没有什么可以控制天气的装置。
　　水之星实验过了，只要戴上并念一句“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就一定会下雨，而且这雨很持久，只要不摘就不会停。看不出控雨的原理是什么。
　　这不像是人类的东西。
　　当水之星意识到这可能超出了人类的科技，他第一时间想到，要不要拿到公安局？要不要上交给国家？
　　要！当然要！但是他有可能会被审问，被关押，直到真相浮出水面……
　　这个梦，就像他去了外星文明一样，又像穿越到古代神话一样。这个表，既像高科技产品一样，又像古文明遗物一样。
　　水之星觉得还是等等吧，等自己把真相调查清楚再看吧，目前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水之星忽然想起了什么，那个逼人拔刀的答案，没错，他决定网购淘一本书——《道德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