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和她

　　宁清将手中的利刃架到宁晏的脖子上，身着圣洁的白色战斗服的魔法少女左手还拿着一个连发式十字弩，上面的弩箭已经上膛，只待扣动扳机，就可发射出去。
　　“你是谁？”魔法少女形态下的宁清有着一头长长的淡棕色的直发，她碧蓝色的眼眸正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大一岁的少年。
　　“我是你的哥哥，我叫宁晏。”宁晏平静地与宁清对视，缓缓说道。
　　少年紧靠着潮湿的墙壁，他的身体被宁清顶住无法动弹，虽然魔法少女可能只有十五岁，但她的战斗经验却十分丰富。
　　“胡说！”宁清戴着白色的长袖手套的手猛地用力，利刃开始刺入宁晏的皮肤，冒出淡红色的血珠。
　　“我没有哥哥。”她说。
　　“我知道，”宁晏点点头，“所以你现在有了。”
　　宁晏只比宁清高出半个头，但这样的高度差已经可以让宁晏俯视他的妹妹。
　　“魔法生物，我建议你不要试图激怒我，否则我手中的利刃会让你好看。”宁清低声威胁，她原本犹如百灵鸟般婉转动听的嗓音变成了护犊的母狮般充满危险气息。
　　“我没有试图激怒你，我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你应该知道，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宁晏却依然没有惊慌，他只是继续注视着宁清的眼睛。
　　宁清猛地睁大眼睛，原本抵在宁晏脖子上的刀刃缓缓松开。
　　“你···”宁清似乎被什么东西顶住了喉咙，有些喘不上气。
　　“我是代价。”宁晏闭上眼睛，像是宣判一般，缓缓说道。
　　——————
　　一个小时前，宁晏在这个世界苏醒，成为了宁晏。
　　当然，宁晏知道，恐怕在一小时零一分钟前，这个世界也没有自己这个人。
　　因为他的“降临”是那些小肚鸡肠的神明们的恶意，而这个恶意指名道姓。
　　宁清，在这个名为“魔法少女”的循环噩梦中勉强挣脱出来，却又跌入另一场轮回的魔法少女，她的所作所为早已被魔法界的上位者，也就是让宁晏“降临”在这个世界的神明们所注视。
　　“为挽救别人的生命，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这是一种多么卑劣的行为啊，阻止，必须得阻止。”
　　上面这句话是那些···混账东西的原话。它们在宁晏面前肆意妄为地嘲笑、讥讽、恶搞，似乎全然不知那位名为“宁清”的魔法少女之所以会沦落到今天这副模样究竟是拜谁所赐。
　　但宁晏清楚，这些混账东西更清楚，原因从一开始就被挑明了。
　　所谓的“神明”，实际上的混账东西，它们分离了凡世和魔法界，默许魔法界的各种妖魔鬼怪、奇异生物向凡世发起狩猎、玩乐甚至是发泄。但以此为乐的它们又不想见到一场压倒性的表演，相反，它们想制作一场盛大的游戏。
　　于是魔法少女横空出世，混账东西们赐予她们力量，让她们组成凡世第一道也是最后一道防线——然而凡世却对此一无所知，所以她们的结局自然可想而知。
　　宁晏坐在混账东西的对立面，它站起身来大声地抗议着它们的暴行：“这种事情，绝对很奇怪啊！”
　　于是它们怪笑着让宁晏“降临”，以一个凡世身躯、魔法界灵魂的身份。
　　这便是宁晏这个“人”的身份的来龙去脉，看似清晰不过，但却笼罩着重重的迷雾。那些混账东西既然当初没有对被选为魔法少女的姑娘们全盘托出，它们如今也一定是把“宁晏”当做了新玩具，只为了让它们的这个游戏更加的有趣。
　　“因为你看啊，第一个魔法少女出世的时候，他们还穿着粗布衣服耕着地，而现在呢？他们居然开始察觉到了我们的存在，这不有趣吗？这不有趣吗？这不有趣吗？”这些被尊称为“神”的混账东西，在它们的宝座上肆意地狂笑着，全然不顾凡世的苦难、魔法界其他生灵的异议，还有把椅子搬到它们对立面的宁晏的反对。
　　“魔法界以你们为耻。”宁晏最后是咬着牙憋出这句话。
　　“魔法界以我们为荣。”神们靠在椅背的软垫上，态度难得认真。
　　回到凡世，宁晏理清了他的思路。
　　他看向右手掌心，那里躺着神明们的恩赐，散发着七种颜色的七瓣玲珑花模样的灵魂宝石，魔法少女的标配。这是神明们又一个恶意的玩笑：你居然说这样的魔法少女是不对的？那么现在你也是魔法少女了。
　　宁晏抬起头望了四周一圈，这里似乎是一座城心公园，他身着某所高中的校服，书包放在一旁，原本整个人躺在草坪上。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某个离家出走的少年。
　　现在的时间是···晚上十点，魔法界和凡世的时间是相反的，就像是一面镜子，这里是地狱，那里是天堂。宁晏从草坪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既然他已经来了，那么就只好去见见那位导致他“降临”的直接原因，魔法少女宁清。
　　“她一次又一次的读档、重来，读档、重来，这种作弊玩家我们居然还能容忍，简直是天大的好脾气！”那些家伙的自吹自擂依然回荡在宁晏的耳边。
　　宁晏走到一处报亭，其主人不知去了哪里，他随手拿起今天的一份报纸，其头条就是一个疑似超自然事件的报道——不用说，自然是某位魔法少女打败了又一个前来凡世企图掀起血海的恶徒。它们说得对，凡世对这些事的关注越来越多，越来越深，魔法少女···她们的存在一旦暴露，一旦魔法界那个自成体系的魔法网络暴露在凡世的人们面前···好吧，宁晏笑了笑，结果他不是早知道了吗？
　　它们只想玩游戏，全然不顾魔法界和凡世的死活。
　　宁晏手一用力，报纸便被他揉成了一个团。
　　宁清不是第一个受害者，更不可能是最后一个，她只是最坚持的那一个。
　　但她还能坚持多久？神明们一直在注视她，不处理掉只是因为她很有趣。
　　宁晏继续在空无一人，只有微风和路灯相伴的园中小道上，他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空气中的魔法之风很是欢愉，这些东西只有魔法界人士或是魔法少女才能感受到，这往往代表着有东西要从魔法界前往凡世。
　　但他不在乎，他依然在想着宁清的事，宁清这种特殊的魔法少女其实并不少见，宁晏听过几个故事，也亲眼见证过几位这样的魔法少女，她们大多是为了改变过去的某件事，拯救过去的某个人···
　　所以哪怕她们知道了真相，神们也不担心其会破坏游戏，因为她们只会跳进另一场精心编排的陷阱。
　　这时，宁晏突然停住了脚步，因为前进的方向已经被某个东西挡住。
　　宁晏平静的脸上难得泛起了一丝波澜···他也许是那个报亭的老板···宁晏看着横躺在地上的···人，心里如此想到。
　　罪魁祸首就在附近，准确说，就在宁晏头顶的路灯上，他抬起头，与蹲在路灯上的东西对视。
　　“第二个！”这个东西张开了四只手，每只手都与身体连接着可以飞翔的薄膜，它的头长得就像是老鼠，下半身更像是某个营养不良的人类，短又硬的鬣毛上沾满着鲜血。
　　四翼蝙蝠，妥妥的魔兽。
　　这是什么，新手怪吗？
　　还是···那些家伙故意制造的，宁晏与宁清，“两兄妹”相遇的契机？
　　答案在30秒后揭晓，蝙蝠魔兽从路灯上俯冲而下，直取宁晏，然而宁晏却只感到一阵风刮过，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和这个魔兽相隔百米，而在他的身边，一位身着白色战斗服，圣洁清秀精致的少女正对着魔兽举起手中的十字弩。
　　一阵微风拂过，吹起了少女衣服的下摆，宁晏面无表情地看着少女坚毅的侧脸，推测着她明显与实际年龄不符的心理年龄。
　　——————
　　时间回到现在。
　　变回普通的初中女生的宁清和宁晏一起坐在某间小小的咖啡馆内。
　　宁晏轻轻搅拌着眼前的咖啡，然后抬头询问宁清。
　　“你放跑了那只魔兽？”他问道。
　　坐在对面的宁清只是低着头，注视着桌上的咖啡。
　　宁晏盯着宁清那姣好的面容，两只平静的眼睛似乎是想将其生吞活剥。
　　他的耳边又想起了它们嘲弄的声音。
　　“多少年了？我们从未输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