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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至今都没有想通当时我为什么不把通讯设备带上,可能是针对红潮的防护用具让我忽略了这点,也可能是单纯地,过久没有联系过空中花园而逐渐淡忘了我曾经的使命。
小腿下半段已经完全麻木,地面的起伏几乎无法感受到。
事实上在那个聚居点本应消耗更多时间,至少对他们多些了解,或是多说几句,我本想如此,但现在体内的感染随时可能突破极限,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在红潮汹涌的地面上继续前进。
虽然这跨越时空的相遇颇为戏剧化,而且我总感到胸口一下子淤堵了许多东西,一时间无法找到头绪,我急匆匆地离去倒也确实免去了些尴尬。
这些异合生物除了他们在整个异合生物体系中有些微妙的边缘位置外,它们的出现还给我带来一些额外的思考,这些思考至少让我在徒步行动时内心不至于太过煎熬和绝望,多少也算是“用工作麻痹自己”的一种表现形式吧。
如果不出意外,这些异合生物的出现是古时的尸骨与红潮强大生命力的结合所形成的怪异结果,我没有在他们身上看到类似巨龙和巨船的错乱,而是另一种形式,就好像这些尸骨在漂流的过程中不断附着红潮中有机的漂流物,不断扩展自己的身形,最终成为这种被糅合的状态。
问题在于,他们为什么会带有一些模糊的记忆?他们不应该早已腐烂了吗?他们仅剩枯骨的尸骸居然能够被“复活”到这种程度,这算不算是帕弥什强大生命力的一种体现呢?
看着一望无际的、曾经是草原的地方,默然前行,即使在黄金时代这样的荒原也是文明社会的禁区,在那时穿过这样的草原就已经是一个不小的挑战了。如今的草原成为了彻底的荒原,连帕弥什都不在这里涌动——这帮了我不小的忙。
我的思绪十分混乱,这些“人”的出现给了我太过大的冲击,以至于诸多问题纷杂在脑海中,而我很清楚我自己一直回避的一个问题,那也是最核心的问题,也是我不愿意面对的一个问题。
这种异合过程所依据的、对记忆和面孔的提取,是否意味着,这些人身上有灵魂存在?
它们现在的形体根本没有声带,为什么嘴唇翕动能够带来话音?他们的记忆早已随着大脑消逝,为什么他们隐约记得自己“上辈子”的事情,还对我带来的消息产生了这么大的反应?
这许许多多的属性,都将事情引向了最麻烦的、我最不愿意面对的方向——灵魂,很可能真的存在,至少能够以某种形式与帕弥什产生交互,以至于一些随着红潮漂流的尸骸,都能够被“还原”到如此程度。
另外,即使我很清楚这对我并没有什么好处,但对穿梭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损失掉的这个失误我还是懊恼了一路。不过转念一想,现在的自怨自艾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负面影响,毕竟如今最重要的是对意志和体能的考验,而非心态了。
持续三天的行走和饥饿让我感到整个人处在一种飘飘欲仙的状态,甚至身体已经感觉到莫名的轻盈。如今我的位置约莫是在中亚的某处吧,或许更近些,幸运的是我携带了一些必需品在身上——这是实地考察的基本习惯,而且可能是收到全球气候剧变的影响,这里的夜间并没有过于寒冷,始终厚重且呈暗红色的大气层似乎有不错的辐射反射率,这让昼夜温差处于一个可以接受的水平。
但我还是感到寒冷,遍及全身的寒冷,或许是三天的行动中没有发现任何能够用作燃料的东西——野外早已没有枯木这种东西了,又或许是处于莫名的自控而没有怎么进食,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濒临极限。
于是那自我拷问仍在继续——为什么我当时没把通讯设备带上呢?
事到如今,所有的清醒、混乱、眩晕、寒冷、充沛、灼热、诘问、懊恼和宁静,全都变成了麻木,或是正在朝麻木靠近,在我偶尔碰到可以用过避风的掩体并坐地休息时,我甚至无法感觉到原野的旷远,事实上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疲劳?那可真是已经许久未见了。
我在做什么?
一阵风跑过干枯的河床,趁我不注意拍了我一把,把我吓得一个激灵。
我的维生摄入溶胶还有正常人一餐的量,根据我的经验,这应该足够支持我再行进3天;现在在荒原上完全无法辨认方向,私下环顾,天地暗红一片;和外界的联系完全中断,因为莫名其妙的云层,我甚至无法用肉眼看到本应很容易看到的在低轨运行的空中花园。
持续至今的好消息,是我一直在本就荒无人烟的地区行走,而且还在朝着无人区的中心行动,所以至今有没有看到感染体的踪影,也不知道这好消息能持续到什么时候。
我继续行走的唯一理由,就是心中越发强烈的牵引感,那种感觉就好似在外游荡许久之后,看着眼前家旁边从小玩到大的公园在视野中逐渐扩大,然后和那已经被冻结的记忆突然重叠,随后酸涩感用上心头。
反而真正到家之后,这种感觉就消散了,因为家中的安定完全掩盖了这种若即若离的熟悉带来的期待。
我确信自己家正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但即使如此,在8个日夜的连续行走后,我耗尽了自己为数不多的随身给养,即使拼命压缩摄入量,我还是失去了这最终一搏的条件。
本来这么自己走出来是有些莽撞的,但仔细一想,其实我并没有更好的选择。失去了穿梭机和与空中花园的联系后,我的选项就只剩下了向西南或是向东南行走,我不可能在原地就留,即使发现我的状态异常灰鸦也不可能在红潮吞噬我之前把我救出去,我也不可能朝北走,所剩下的,其实只有进入如同死亡禁区一般的荒原而已。
这确实是搏命,也是被迫的唯一选择。
看到一块岩石突兀地耸立在大地上,它的一面已经被风蚀得甚至有些光滑了,形状好像一滴水从中切开后放在地上。
我看着那光滑的一面,缓缓俯下身,勉力支撑着自己,随后扭腰、蹬腿,让自己躺的舒服些。
头颈传来的平滑的坚硬本应让人不适,但此时却让我十分享受,这是为数不多我能感觉到的东西了。
从指尖和脚趾开始的肿胀感已经扩散到几乎半个四肢,那种十分遥远的微凉触感从指尖传来,提醒着我现在的风、荒地、和能够代表空旷的一切。
最后一点制式补给品早就在三天前消耗完毕,在一路上我连一颗草都没看到,地面是固结的异合泥土,我无法获得任何东西。
筋条正尝试驱动四肢,我清楚自己不能在这里睡着,如果睡下了,我也就不可能再起来了。饥饿、疲劳都不是问题,问题是水分的缺失,我的眼前一片模糊,连续的哈欠也无法从泪腺中榨取出最后的湿润了。
我不能停下,我必须起身,我不能躺下,我无声地朝天呐喊着,感觉木然数日的面部好像正给自己做复建以刺激更多的肌肉似的,也让我的表情变得无比狰狞,这叫喊的动作让喉头一阵疼痛——那里仿佛覆盖了一层干掉的胶膜,我的动作突然撕裂了它,提醒它自己已经许久没有接触生命之源了。
但我却没有感受到这疼痛,或者说感受到了,但懒得对它做出反应。
无声狂啸着,我合上了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