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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伯利亚给人的印象总是有雪白点缀其上的树梢之海,或是银装素裹且峰峦起伏的群山,好像来到这里就能够感受到天地的呼吸,寻获全新的自我一般——在黄金时代的记载上看来是如此。
不过在我眼中,地面上最醒目的并非天际的雪线,尽管在有些赤红的大地上仍旧有冰雪覆盖的地区确实十分显眼。
在先窗外我能看见许多条河道,一条是红河,其他的也都是红河,赤红的潮水翻涌着,好像在对我这个划过天际的生命表达热情和欢迎。
我并无加入他们的兴趣,只是随着红潮不断出现在眼中,我的心里多出了一丝异样的感觉,不过很快有别的东西吸引了我的注意,以至于我完全没能把注意力放在那异样感上。
那居然是一缕炊烟?
我不禁浑身一震。
确实,地面上有许多斗士仍在坚持,甚至地表组织早已在许多地方站稳了脚跟,但我属实没有料到在红潮如此汹涌之处居然会出现具有如此规模的聚居点。
一系列问题在脑海中划过——他们的食物?饮水?燃料?甚至用来维修住所的材料丢将来自何方?方圆数公里内我甚至都没有观测到足以被称为植被的存在。
直到我几乎飞临他们的上空,我才意识到,这些对它们而言都不是问题。
一群被莫名扭曲在一起的团块正蠕动、跨越或翻滚着,从光学观察设备中,我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曾属人体和许多动植物的部分,而这些扭曲的肢体无不通体漆黑,其中点缀着的微微红光说明了它们的身份——异合生物。
我不清楚为何会发生这种事情,无论是人体过量接触帕弥什还是不慎接触了红潮,都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更何况我不认为人的脚掌会长在挂在枝条上的一个下颌上。
我不禁有些好奇,而这些扭曲肢体的缓慢也加剧了我的好奇心,他们的笨拙和迟缓仿佛在诉说着自己的无害。
当脚底重新踏上被感染的土地时,我正检查着自己体内的帕弥什浓度,在这种充斥着涌动红潮的地方,就我现在的防护水平决不能停留太久。
穿梭机的引擎轰鸣显然引起了其中一些个体的注意,我的降落地点离这个堪称诡异的聚居点并不遥远,一个球状物体正朝我滚过来,而在我站定之后,它恰好停下,并且露出了镶嵌在其中的一张面孔,那面孔怡然地睁开双眼,随后带着微笑“仰头”看向我。
我并未感觉到恐惧,而是同样微笑以回应,并跟着它朝村落走去。我起初对此感到惊讶,但很快就意识到了我下意识积极响应的原因——因为那面孔的神情没有一丝死亡的痛苦或是隐藏着阴谋的邪恶与不怀好意,而是如此放松,如此沉静,以至于我甚至忽略了这样沉静的面庞在这样的身躯上市多么不协调。
越来越多的异合生物出现了,这村落中有许多的民居,但更多的异合生物却是从地洞中探出头来,我注意到他们的绝大多数似乎都有某种日常工作,看起来擅长搬运的正卷着灵活的触须搬运着异聚化的木材,有些个体的身上有看起来极为锋利的部分,可能曾经是金属,那些应该就是负责采集附近偶尔出现的异聚化树木的成员了。
除此之外还有更多异聚生物,有的像是萎缩版的异合火力单元张了一条在空中晃动的枝条,用摆动的带着松针的针叶林枝条为移动习惯;有的像是解构囚徒的下半身上长着三只手托举着一个被削掉一半的脑袋,那断面整齐的颅骨中却好像倒插着一棵树木,僵硬的根系随着个体的动作摆动;还有的看起来好像周身环绕着触手一样的曲线,其实那些曲线的硬度却很高,让人想起某种中美洲的太阳神浮雕周围表示光和热的“火焰”,那些曲线组成的软边锥形组成了那个体的行走足。
他们并没有冲上来撕咬,它们事实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一点进攻性,就像一群好奇的村民,只是探出头大量着村中出现的陌生人。
这个球体似乎是某种领袖,这些个体纷纷跟上我,在我身后缓缓形成了合拢之势,形成了如同人潮的稀稀拉拉的队伍,我能听到身后出现了千奇百怪的交流,无论是振翅声、敲击声、人声还是风声甚至嗡鸣声,同时构成了一个喧闹的集市。
我不禁哑然。
已经隐隐意识到这里发生的事情时,那个长着脸的球体说话了,声音温婉而优雅,让我想起了一个本应很熟悉的人,却一时想不起来:“那里并不是停靠的好地方,红河总是有涨有落。”
我一愣,这似乎是俄语:“你们称这些为红河?”
“当然,”那面孔总是能精确地停在恰当的角度,“我们全靠红河生活。”
“说真的,你们具有交流能力我并不奇怪,”我摇了摇头,“这里是?”
“这里是边缘人的家。”
“......”
我稍稍猜到了“边缘”的意思。
“在这里,我们各司其职地创造着属于自己的文明。”
我不禁一愣:“你们,还认为自己属于人类的一员吗?”
那球体左右摆动着:“不多,我们中的大多数已经接受并适应了全新的生命。”
“那么,为什么聚集在此?”我望向周围,这里的红潮汹涌程度已经到了一般感染体都很难承受的地步了,“是因为你们是族群中的边缘,还是你们在族群中并不合法?”
“我们是曾经是尸骸异聚而成,并非被感染的生命。”那球体轻轻诉说着,“我们已经死去过,有的数年,有的很久。”
一个额头上挂着一颗红星,脑袋横在枝条上,枝条们插在三足行走的“砖块”上的个体慢慢移动过来。
我从那闪烁着某种光芒的眼神中,什么都没有看到。下意识环顾四周,我发现周围许多个体上都有一颗红星,有金属的、液体的或是镂空的。
“我们早已死去,顺着爆发的红潮漂流至此。”那沙哑的、垂钓在空中的头颅开口了,“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我们好像获得了新的生命。”
“你们和那些感染体......”我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
“它们以我们为食。”
我不禁愕然,下意识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你为什么到这里?”最开始带路的球体仍旧带着一股令人安心的、温软的气息,虽然从那面孔上看不出一丝母性的光辉。
“我?我只是路过。”我从走神中惊醒,“比起这个,你们还记得你们曾为人时的事情吗?”
“很模糊。”一个具有像蜘蛛一样行走足的个体说道,“现在我早已觉得这日子还不错了,毕竟我们已经有了第二次生命,不能要求更多。”
“那么,仍旧年轻的人啊,“令人安心的声音传来,“你能否告诉我们,这是哪里?你的出现证明了我们一直以来的猜想,这里就是地球吧?”
我一瞬间感到有些困惑:“不然呢?”
“最初睁开双眼的时候,我们可是觉得自己到了地狱,”垂钓着的面孔,“涌动的岩浆、诡异的怪物、无力控制的躯体和仿佛永恒的生命......”
“但是这红河饮用起来十分舒适,而且饮用后充盈着生命的跃动之感。”温柔的声音再次出现,“我们适应得很快,好像脑海中有个声音在教导我们似的。”
一阵沉默后,我开口了:“现在,现在的年代我也不清楚,但无论如何至少都在2200年左右吧。”
接着是一阵更为长久的沉寂。
感觉到周围气氛的突变,我突然有了些想法。看着那星形的空缺,我心中莫名一动,想到了什么,随后脱口而出:“列宁格勒守住了,红旗插在了柏林国会大厦上。”
四周突然一片寂静,不是因为我突然的话题转变,而是空气中激荡着微不可查的悸动,似要喷薄而出,却又虚无缥缈。
“是吗,那真好。”球体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我好像突然想起了很多东西。”
“我也是。”“我也一样。”......
看着被汹涌的红潮映衬出的红色天光,我轻轻闭上了眼睛,我似乎理解了他们如此明确的分工生产生活是如何形成,理解了为什么他们没有沉浸在对地狱景象的恐惧中:“现在,我们得好好聊聊......”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巨大而金铁撞击声。
我心理咯噔一下,随后全身的血液都像是要凝固了一般,全身心地拒绝着转过身去的动作。
我看到穿梭机已经漂出有一段距离,而且很显然没有减速的趋势,仅针对帕弥什有所防护的部分开始迅速和红潮发生异聚化,即使还具有相当的完整性,行星内引擎也肯定是报废了。
此情此景,令我浑身的血液都好像凝固了一瞬,传遍全身的酥麻感提醒着我,我无法回档、快退或是重开,一念之差,我的性命已经注定要断送在此了。
不,还没有,我想道,南方就是中亚平原,那里本就人烟稀少,感染也不强烈。
看着身旁的曾经的英豪,他们似乎并未因为我带来的消息而欢欣鼓舞,只是仿佛了却了心愿的宽慰。
我不得不提前与他们告别,徒步前往南方。
无论她在何处,我首先得活下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