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去东莞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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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春节，回滨海没几天，他俩在家里吃饭。
　　“跟你商量个事儿吧。”李非咬着筷子，有些犹疑的跟魏启明说话。
　　“啥事，说吧。”魏启明语气平淡的回答她。
　　“公司在东莞开了个厂。还是你在公司的时候，不是去过一次东莞，考察做摩托车气缸的工厂吗？现在许生决定投资了，跟东莞那家厂合作。我要去做东升的驻厂代表了。”李非一口气说完了前因后果，有点紧张的看着魏启明。
　　“去呗，我又不能说不让你去。”魏启明故作无所谓的说着，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李非以往，如果是工作的事情，不会这么犹犹豫豫的跟他商量的，最多通知他一声。她这种面带愧意的神色，说明去东莞这个事儿，十有五六是骗他的。
　　“可能以后一个月才能回来一次，你自己在家，照顾好自己。”李非见魏启明没发作，语气轻松起来。
　　“回不回都行，记得给钱交房子月供哈。”魏启明穿上拖鞋，从餐桌离开了，坐到沙发上看电视。
　　她会住哪里呢？阿伟家？宿舍？他们原来住的那间房子不知道她退了没有。
　　李非肯定是在说谎，凭直觉。她是在骗魏启明，起码她没换手机号码，还是滨海的。那时候手机漫游费是挺贵的，如果去了东莞，没理由不换号码，许生虽然大方，但不必要的花费他还是知道控制的。
　　后来他的感觉越来越得到证实，只要他说有什么紧急的事情，不管什么时候给她打电话，她当晚肯定会回家里，东莞来回一趟没那么快速的。
　　有李非在家的时候，他还能按时睡觉休息，就剩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每天看电视看到没有节目了，熬得自己眼皮沉重，他才把自己扔在床上，但头一挨枕头，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袋里重复的回放着自己经历的一幕幕往事，直到窗外透进黎明的微光，他才能艰难的睡着。睡着以后是各种各样的梦，时时让他处在半梦半醒之中。
　　为了省钱，魏启明去农贸市场买了几块钱的烟丝，卷烟抽，不过那味道实在是比红梅差得多，抽了几次之后就被他扔进了垃圾桶。
　　最长的记录是七天没有打开家里的大门，他在屋里就象关在笼子里的老鼠，焦虑、无奈、暴躁、伤心、自怨自艾，种种情绪煎熬得他双眼通红，头发凌乱，几天也不刮胡子，脸上泛着油光和青灰的颜色。他浪费着时间，挥霍着生命，不愿意去面对社会，改变这种极其颓废的生活方式。
　　这天李非回家了，带了几盒熟食回来。魏启明没有扣机，也没装电话，她回来不回来，他都不能提前知道，他几乎是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许生买股票赚了好多钱，你的股票怎么样？赚了多少了？”李非洗完澡以后，换上了一套睡衣，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嘴里跟他开着玩笑。
　　“他买股票有内幕嘛，有人帮着炒，当然赚钱了。”魏启明没提自己的股票，李非也明白他的意思：不用问了。
　　“平时炒赚得也不多的，他们现在开了几十个帐户去打新股，只要中了，翻几倍是没问题的。”李非介绍着情况。
　　“我没那个实力打新股。”打新股是要锁定申购资金的，其他具体的细节魏启明也不甚了解，他总共一万来块钱在里面，为了供楼，为了生活费，已经取过几次钱了，平时李非给他钱他就收着，不给他也不要，他还给自己残留着最后一点自尊。
　　“他们最近几个帐户中了五粮液，可开心了，开盘之后一路上涨，当天就涨了三倍多呢。”可能是觉得离开他时间太长了，心里有愧疚的想法，李非今天话挺多的。魏启明却没有主动跟她聊天的兴趣，虽然他渴望有个人能跟他说说话。
　　“你说许生都那么多钱了，怎么还这么拼命去赚钱啊？人这一辈子能花多少钱？我要是有几百万，就立马退休了，回东北过隐居生活。”魏启明坐在沙发上，想着要是有几百万，自己该怎么生活呢？
　　魏启明爱吃咸菜，烧饼，饺子，给他龙虾鱼翅还真不爱吃，穿什么无所谓，有房子住，就可以了呀，几百万足够他生活一辈子了。
　　“人和人的追求不一样。再说等你有了几百万，你的需求就不是现在的需求了，包个二奶，养个小蜜，去个重庆，飞个昆明什么的，不都得花钱啊？没到那个层次，就别说那个层次的话。按照你说的，李嘉诚早就该退休了！对于有钱人来说，钱就是个数字，赚钱不是为了解决温饱，是事业！唉，说了你也不懂。”李非夹枪带棒的损了他一顿，扭扭搭搭的去了卧室，魏启明这个有前科的人，还真不敢继续跟她抬杠。
　　躺在身边的李非，身上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味，让往日孤清的卧室，充满了家的味道。
　　他伸出手臂，将李非抱在了怀里，她有些抗拒，又无可奈何的顺从他的搂抱，满以为他会干点什么，他却在明亮的灯光里，沉沉睡了过去。
　　早上李非很早起来了，魏启明躺在床上假装依然在睡觉。她掏钱包，把钱放在床头柜上的声音清晰可闻。卧室的门关上了，防盗门也关上了，她下楼走了。直到听不见她的动静，他才睁开眼睛。
　　股票赚的时候少，亏得时候多，魏启明已经无心去炒了，实在没钱的时候才从股票帐户转一些出来，眼看钱是越来越少，他还是没有觉悟，或者说没有勇气去面对现状，就这样过一天算一天的活着。
　　有一天下去市场买菜，想起二哥来，就给他打了传呼，许久不跟人交流，听到二哥的声音，他觉得异常的亲切。
　　“老西儿，你小子怎么跟失踪了似的啊，也不买个扣机手机什么的，想找你都找不着，莫非是发了大财，躲着哥们儿呢？”二哥上来就是一顿埋怨。
　　“发个屁财，能有饭吃就不错了。”他没好气的回了二哥一句。
　　“人都说广东遍地是黄金，那个顺口溜怎么说的来着，我想想哈，噢对：读完高中，来到广东。上班太累，老板太凶。姐妹介绍，开发子宫。裤子一脱，客户猛攻。开始很疼，后来变松。坚持几年，百万富翁。花点小钱，修补成功。回到老家，谎称打工。哄个小伙，搞成老公。一声尖叫，表演成功。生堆孩子，幸福善终。”二哥在电话里哈哈笑着，把顺口溜说了一遍，十分贴切的描写了众多有技术的女人的经历。
　　“可惜咱没有子宫啊。”魏启明说了一句，真有子宫，说不定他也会沦落到那条路。
　　“你真没扣机啊？买一个又不贵。”这几年扣机已经不行了，逐渐被手机代替，过去上千元的扣机，现在只要两三百就能配一台。
　　“真没买，闹得荒，咱又不做生意，你要有急事就打李非电话吧，她会告诉我的。”他解释了几句。
　　“小两口感情还不错嘛，啥时候再来北京啊，可是好多年没见了。”二哥没再问扣机的事儿，他松了口气。扣机是不贵，可他根本不想买，心底有一种抗拒感。
　　“北京，肯定会去的，等着吧。”他给出一个虚无飘渺的回复。
　　“对了，找你有事呢，程义辉也去广东了，就在中山，离你不远。”二哥跟魏启明瞎扯了一阵之后，告诉他这个消息。
　　“哦，他也来广东了？你咋知道？”他有些惊讶，教授不是在重庆混得挺好的吗？
　　“人家都随时跟领导汇报行踪的，不象你小子整天玩失踪，下次注意啊。”可能是二哥有事了，开了句玩笑就放了电话。
　　按照二哥告诉他的电话号码，又给程义辉打了电话，是座机，那贱兮兮的声音再次在他耳边响起时，他不由嘴角出现了久违的微笑。
　　“老魏，在哪里住啊，我有空就去看你。”程义辉无比热情的跟他说。
　　“你怎么来广东了？下海了？你不是混得不错的吗？”他好奇的问。
　　“先不说这些，周六我去找你，见面聊吧，你老人家电话费贵，别浪费钱了。”程义辉可能以为他是用手机打的呢。
　　“好啊好啊，欢迎过来。”魏启明报上了家里的地址，总算有个人能面对面的说话了。
　　周六，他先打扫了卫生，敞开着房门，等程义辉过来。上楼的脚步声穿来，没等身影出现，他那尖细的声音已经从楼下传来上来：“老魏，开门开门。”
　　“老魏，混得不错啊，都买了房子了。”程义辉拎着两个塑料袋，里面是几个苹果和两串葡萄，进了门后感慨的说道。
　　“啥不错啊，还在按揭。”魏启明已经买好了菜，在厨房里忙活着，程义辉就蹲在厨房门口跟他说话。
　　“你家小李非呢，不在家啊？”他贼头贼脑的朝各个房间看看，问魏启明。
　　“她在东莞工作，平时不回来。”魏启明只好按照李非的说法回答程义辉。
　　“草，早说吗，老子连烟都没敢点。她不在家，你这夫妻生活堪忧啊。”程义辉点上根烟，塞到灶台前忙活的魏启明嘴里，自己又点上一根，说话也大声起来。
　　“你不是在重庆混的挺好吗？怎么来广东了？”魏启明不想顺着他的话继续说，和程义辉几年没联系了，上次还是去重庆开会才见了一面，那时他意气风发的，无比嘚瑟。
　　“往事不堪回首啊大哥，别提了，TMD我本来在厂里吃香喝辣的，又勾引了一个有夫之妇，日子过得不知道几巴适。偏偏一直跟我关系不错的主管副厂长被人举报了，查出了贪污受贿的问题，老子也被牵连了，罚了款之后把我发配到仓库当工人。老子肯定不能再干了，趁着没有深究，就出去办了个矿泉水厂。”
　　程义辉象个乡村老汉一样蹲在厨房门口，不合身的衣服邋遢得很，头发很长，凌乱的搭在脑门上，跟他当年刚报到的形象差不多了，只是胖了一些。
　　听着他的话，魏启明暗自有点庆幸，幸好自己抽身的快，要是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洛南厂里，他也得和程义辉一个下场。不出事就大家都好，出了事，最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出头露面的人。
　　“办厂也不错啊，那玩意把水装上就是钱啊，你肯定没搞正规设备，质量不过关吧？”按他的理解，程义辉肯定是偷工减料，没有严格的生产工艺。
　　事实还是让他觉得低估了程义辉的胆大无耻。
　　“生产矿泉水要个球的设备！过滤一下，水烧开再放凉就可以了，我这还是有良心的做法呢，很多人连烧都不烧，直接灌装。话说我找的那个水源还是不错的，要不是被打假的人，联合工商部门把厂给查封，我早就发财了。”程义辉满脸愤慨的说着话。
　　“打假？你做的是假冒矿泉水啊！草，胆子够大的，没把你抓起来算你运气了，所以你才跑来广东了？”魏启明真是佩服他的勇气，换成自己肯定是不敢干这种事儿。
　　“不做假货，谁买你的？各大名牌矿泉水我那里都可以生产，成本最大的就是印刷商标了。他们能抓个几把，我那矿泉水厂吧，法人不是我，是看门的退休老大爷，六十多岁了，把他抓去，他啥也不懂啊，关两天也就放了，我发现情况不对赶紧开溜，所以才来了广东。”程义辉又开始得意起来。
　　“敢情你是个漏网的犯罪分子啊。那你现在在干嘛呢？”听完程义辉的光荣历史，魏启明的菜也端上桌了，给杯里倒上了冰镇啤酒。
　　“在中山一个化工厂当技术员，做前处理液的。”程义辉夹着一块排骨跟他说。
　　“那玩意儿也是暴利，买点配料搅拌搅拌，95%都是水。”魏启明也会做前处理液，大学学过，沈阳那家合资厂的主要配方他也有，当初按进厂审核流程，样品检测是要提供基本配方的，各个厂之间的原料配比大同小异。
　　“我准备在这厂里混一阵子，攒点钱，还是去开个厂，这次正经做前处理液，你也会做吧？主要是要有客户，有关系才行，慢慢来吧。”程义辉象打不死的小强一样充满干劲，倒是让魏启明佩服，想了想，他把沈阳那家厂的配方拿出来，给程义辉了，他自己还有复印件。
　　“老魏，你现在在干嘛？看你很悠闲啊。”程义辉吃饱喝足，终于想问起他的情况。
　　“我现在退休了，炒股为生，金融界人士。”魏启明跟他开起玩笑来，程义辉知道他是瞎说呢。
　　“等我摸清门道，有几个客户了，我就自己开厂了，到时咱们合作吧？”程义辉野心勃勃的说着。
　　程义辉天生就是做业务的料，他舍得自己的面子，很快就能跟陌生人混熟，按照他的话说，要先当孙子，才能以后当大爷，舍不得面子，只能一辈子当孙子。魏启明就是生性好面子，拉不下脸来去跟人套近乎搞关系。
　　“再说吧，有机会一定合作。”魏启明心底里还是信不过他的，他的胆子太大了，做事完全没有顾忌，可别到时候把他也扯进去。
　　“哥，我刚来广东，手里没钱，你手头宽裕的话，借兄弟点钱过过难关吧。”程义辉腆着脸开口了。
　　程义辉给人的感觉不讨厌，就是有点死皮赖脸的，想起自己去重庆的时候，他大方的甩给他一千块钱呢，谁都有个难处，能帮就帮一把吧。
　　“那你要多少啊？”魏启明问他，太多他也没有。
　　“五千吧，省得一点点的借，我现在租房住，公司不管住宿的，连被子都没有，借了隔壁广告公司小姑娘一千块还没还呢。”程义辉听他口气有商量，顿时诉苦起来。
　　“隔壁小姑娘被你弄上了吧？平白无故能借你一千块？”魏启明还是比较了解程义辉的本性的，特别能纠缠，稍微心软就得被他达成目的。
　　“嘿嘿，现在生理需求倒是不紧张。”程义辉嘿嘿笑着承认了。
　　“估计不好看，好看的也看不上你。”魏启明打击他的嘚瑟劲。
　　“好看能当饭吃啊？关灯都一样，还是原装的呢。”程义辉越说越来劲了。
　　吃过了饭，还剩了很多菜，他俩也不刷碗，就坐在沙发上聊天。
　　“你们老六厂子倒闭了，现在在一家化工厂当技术员呢。”程义辉嘬着牙花子说。老六，上次魏启明去过佛山看配件市场之后，就没再联系了，没想到程义辉倒有他的消息。自己的生活是不是太封闭颓废了，同学们一个个都在奋斗，他却虚度着光阴。
　　“你肯定是找老六借钱了吧？”魏启明毫不留情的揭露他的真实目的。
　　“唉，这不是落难了嘛，兄弟们帮一把。不过老六没什么钱，我也没忍心找他拿，他本来工资就不高，又没接触供应商，没什么油水捞。还是魏哥你厉害啊，在洛南捞了不少吧？要不你能买房子？”程义辉冲他挤挤眼，顺手拍了一下马屁。
　　“得了，我这也是吃老本，哪天你发财了，还得拉兄弟一把啊。”魏启明平时这个点都要睡午觉了，半躺在沙发上有点犯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