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当头棒

　　石源看着林雄堆满笑容的脸，道心却起阴沉，隐忍反感之意，向林雄微微点头，起身走出厅外。
　　小芳也低头跟着他出了门，竟把其父林雄凉在厅堂。
　　他前生是这片大陆的顶尖存在，眼通江山云海外，名震三界日月边。
　　但他也是位隐者，除了几次与天外的大战和收伏灵火，他很少离开暮光原，他喜欢独处，不喜欢世间的热闹。
　　他只对人生最终归宿感兴趣，对世俗纷争没兴趣，大道朝天，他走的是那边。
　　他转生后，有了新的身体，因其灵魂强大，保留了上世魂印和记忆，应该算是前世生命延续。回到这个世界，他是为了断与那人的因缘，然后再次往生净土。
　　不过……
　　他转生后的第一眼，便看到了小芳，不知为何，他道心不宁，竟然红了脸，然后，说了又大半宿话。
　　他心境莫名起了变化，隐约感到世俗也很趣、很动人、很亲切。
　　今天，他想为小芳斩去恶缘，所以来到了林家。放在前世，他决不会把宝贵的时光浪费在这种事上。
　　缘灭缘起，生生不息，如西海的浪，一波未平息，一波又涌起。
　　他站在檐下，望向天空。
　　起了春雨，雨丝缠成了线，缠着人世间，像那斩不断，理还乱的缘，缘来缘去里，有你、有我、有情、有生、有死、有义……
　　说到情义，他想起无数年前那人的话：“入世之人，应一起并肩，斩破梵天，志未竟，却总想出世往生，没有滋味，没有意义！生当，提兵金甲暮光中，立马梵天缥缈峰！”
　　那人说得也许很有道理，也很豪迈，只是杀气太重了，为了他的志向，从不关心别人的命，甚至他自己的，那人竟然用他自己的眼……
　　说到杀气，那人《七杀》中有句名言，“我生只为斩天来，金顶立誓破云台，梵天神将都如狗，总是刀下猢狲材，梵天之人必须死，下跪亦死！”
　　无情至极，杀气弥天。
　　讽刺的是那人法号“有情”，而他法号“无寂”。
　　“有情，无寂。”他不禁喃喃自语，摇头苦笑。
　　“先生，你在想什么？”小芳轻轻问道。她觉得从昨晚开始，世界变得离奇起来，但他相信，先生虽越来越神秘，但善人的儿子肯定是善人，既然娶了她，肯定会对他好。
　　石源回过神来，伏向小芳耳边，小声说道：“捉妖。”
　　林雄也从堂中走出。女儿要成为灵师，他觉得很有面子，但想到这几年，在爱妻的挑拨下，对这个女儿并不好，心中又很惶恐，于是脸上笑意更浓郁了，表示出对刚才女儿女婿把他晾在堂内的无礼行为，丝毫不在意。
　　有两女子从后院过道走来，袅袅婷婷，莲步轻摇，似舞似娇。
　　小芳瞧见二人，低头不语。
　　二人走到檐下，年轻的少女，望了眼石源，露出一张清美的小脸，眼神柔弱，很是惹人疼爱。而年长的少妇，更是姿容妖媚，风情万种，锦绣织缎裹素腰，半掩半开纤媚笑。
　　石源看了二人一眼，心中便有数，这两人道行不高，自己有灵火相助，应对付的了。
　　他不想浪费时间，对他来说，俗世之事能直曲绝不会曲中求，于是便开了口：
　　“柳眉梢，玲珑眼，贝齿咬。春帐宵，重影摇，青丝耀，引身折腰男人瞧。”
　　他像是在吟诗，很有十七岁纨绔浪子的风采，但神情却是漠然。
　　有些不合适宜，他好像是在当着老丈人的面，夸丈母娘和大姨子很风骚。
　　所以，林雄脸沉了下来，两个女人也是神情异样。
　　“青狐妖，裹素腰，纤媚笑。云竹茂，风缥缈，不可逃。”他拿过小芳手中的绿竹棒，接着吟道。
　　此时，二女神色变得紧张，身体微微颤动，但眼神却显得更加柔弱，更加诱人。
　　他想起那首《七杀》，继续道：“杀人心，因果报。逃亦死，不逃亦死！”
　　刹那间，有风起于檐下，一道绿光，一声闷响，小芳只觉石源身形动了动，眼前一花。
　　风住，一朵杏花从树梢飘下，落入细雨之间。
　　而那名少妇，额头流下几缕黑血，呆呆看着石源，眼神满是不可思异之色，她没想到自己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便挨了当头一棒。
　　其身边那名少女，眼神刹那变的凌厉无比，闪动着妖戾光芒，狠狠盯着石源。
　　少妇慢慢倒在了檐下。
　　林雄呆若木鸡，小芳也愣住了。
　　不过很快，他们更加震惊。因为檐下少妇的脸慢慢变型，生出了青幽幽的毛，而那蜂腰翘臀下，露出了一条尾巴，散出一阵骚气。
　　石源平静的看着少女，良久，淡淡说道：“你们应该至少杀了两个人，一个是小芳的母亲，一个是小芳的姐姐，对不对？”他知道狐妖化人，首先要吃掉所化之人的精血，不然很难转化。
　　少女没回答，眼中的充满恨意，仿佛要刺进石源的心脏。
　　石源毫不在意，这个狐妖不是某人，实力不够，那怕对他恨意滔天，也无法影响到他，无论今生还是来世。
　　石源看着手中的竹棒，说道：“杀人要偿命，你该明白。”
　　忽然，少女小嘴一张，一道青光射向石源面部，猛转身，如离弦之箭，向院墙飞去。
　　石源侧身躲过，伸右手，圣洁的火苗出现指尖。
　　刹那间，一缕洁白的火线，一声凄厉的狐啼，响彻在林家大院的春雨里，杏花村的落花间。
　　林家几个家丁闻声跑了出来，不知发生何事。当看到两副披着人衣的狐身时，吓得说不出话来。
　　“岳父，这个妖，想吸你阳气。”望向林雄被色掏空的脸，石源静静说道。
　　看着檐下的青毛狐狸，想到几年来夜夜与这种骚物缠绵床弟之间，林雄大叫一声，竟然昏了过去。
　　小芳扶住林雄，未让他跌倒，家丁忙过来帮忙，把林雄扶进堂内。
　　“小芳，咱们也该走了，本想来为你斩缘，未料却是要斩妖。”石源把竹棒递给小芳，说道。
　　小芳沉默，低头不语，良久，才抬起头，眼中闪着泪光：“你刚才说母亲是被他们害的，姐姐也是？”
　　石源想了想，说道：“你母亲是不是我不敢确定，但你姐姐肯定是，不然那个狐妖变不成你姐姐的模样。所幸是你没事，大概他们不想变成你的模样。”
　　小芳已经泪流满面，泣道：“看来父亲不是不要我，只是被那狐狸精迷住了。”
　　石源点了点头，说道：“进去和你父亲告个别吧，我去看看那个叫小凡的小孩儿。”说完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