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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完杯中酒，石源微感道心不宁，前世他是这片大陆灵修境界最强的两人之一，可也是第一次转生。
十七岁的新身体内青春萌动，活力十足，这种感觉让他心情复杂，既感受到了某种希望，又似有违清修之道。
他翻身下床，小芳忙放下酒杯给他穿鞋。
“我自己来。”他不像某人，不太会享受别人伺候，甚至他在暮光原的耳语精舍连名童子都没有。
不过小芳还是把鞋套在他脚上，很认真，还用红盖头抹去了鞋面的灰尘。
“先生，你要出去吗？”
他站起来，摇了摇头，走到窗前，推开了窗，夜风凛凛，道心微宁。
小院很安静，丫鬟仆人也都睡了。
夜空，那轮绿月已经落下了山，独留一轮白月，清光遍地。
“先生，听说月亮上有仙人。”小芳在他身后小声说道。
石源转过身，看着她无邪的小脸，说道：“我们也是在月亮上，天上的人也管我们叫仙人。”
小芳不明白，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啊眨啊，如彷徨的烟霏。
他解释道：“月亮离我们很远，所以变成圆盘，如果到月亮上去，你会发现那里很大，那里有片大陆，叫梵天，因为那里长年笼罩着白色云雾，所以我们看到的月亮是白的。”
“啊，先生，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小芳很惊讶，仰慕的看着他。
石源笑了笑，摇了摇头，又望向窗外那轮月。
往事如风，浮于脑海。
他想起几十年前与梵天帝释的那场大战，血染五百罗修塔、火焚十二云中殿，绿月青冥大妖幽荧的遮天暗影……
时间不算久，那些人应该都活着，只是某人没了一双眼。
还有五年，那份星空誓约就到期了吧。
他不禁又想起那时的血月，让天红了眼的血月，那整整一个月的血战。
其实他仅离开这个世界四十八天，他相信除了某人外，不管是这片大陆还是两个月亮上，那些圣人们都还认为他在闭关。
这样也好，至少月亮上的人不敢轻易下来。
他总感觉，几次大战是那个人做的局，月亮上的人都是被其骗入彀中，被迫应战的。
不管怎样，他要尽快修炼。现在，他几乎等同常人，连飞天都不能，更别说了断那段缘，重新往生。
“先生，明天我该做什么？”小芳拉了拉石源的胳膊，打断了他的思忆。
他回过神来，想了想，道：“明天我要去竹山，你呆在家吧，石老……我父亲是个好人，你应该不会受委屈。”
“你去山里做什么？”
“灵修！”他不想骗她，前世他实力太强，无须说慌。现在，他也不想说谎，哪怕是善意的谎言，只会让道心不宁。
小芳疑惑不解，她知道灵师是仙人，但没听过“灵修”这个词，不过她很果断的说道：
“我要跟你去，我是你媳妇儿，有次他们让我去山里挖天麻，就被蛇咬了，要不是隔壁镇子老药农救我，我就死了，你病刚好，我不放心。”
听他说完，石源又开始看她的脸，她的小脸算不上沉鱼落雁，甚至微黑，但很精致，像是用刻刀雕琢过，纯净的眼睛，挺直的鼻梁，削瘦的下巴，坚毅的小嘴……嗯，再加上她态度很认真。
所以，他道心又乱，良久，才淡淡说道：“也好。”
夜未艾，庭火晣晣，院里红灯照，屋内红烛摇。
“小芳，你先睡吧，我坐一会儿。”
“我陪你。”她注意到他只穿着单衣，便跑到床边，取下架子上的婚袍，给他披上。
她搬了两矮凳，放于窗前，两人并肩而坐，望着那轮月。
石源微微正身，凝神闭目，牵动灵识感知体内。
气府空空如也，灵气虽没丧失殆尽，可也少的可怜。仅有两丝灵火据于气府一角，散出豆苗般的微光。
灵火一白一绿，白色的是桐花新焰，绿色的是竹林沸火。他的另外三种灵火已经休眠了，他感知不到，因为那三种灵火等级太高，而他肉身又太弱，强自招唤，会毁了他的身体。
他有些怀念魂魄状态，可以星海畅游，世界穿梭，而现在拥有了肉体，却失了灵力。
庆幸的是，他转生后没有丢失记忆，没有失去那些灵魂感悟，这将成为他的天赋，或许，此生不用再往生净土，便能达到传说中的永恒之境。
也说不准，修大道难，至少难于上青天，前世他虽被尊为圣人，可还是没参破某些玄机，比如阿拉那识的由来。
他坐照内观，而小芳则安静的望着他，她很想伸手摸摸他的脸，他脸怎么像玉一样呢？
最终她忍住了，抬头望向窗外的月轮，片刻，小声的哼了起来：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花儿睡，虫儿飞，花儿睡，一双又一对才美，不怕天黑……”
红烛已经燃了大半截，似是被歌声催眠，火苗越发显的温柔静谧。
他听到歌声，睁开了眼，恰巧看到夜空闪过一道玄光，像是流星。
但他知道那是太微星火的流光，黑山天池宗门所拥有的灵火。
他心中微感诧异，流光在天上，应是某位修为进入飞天境大物御火飞行，路经此地。这些大物整片大陆都屈指可数，很巧啊。
闪了一念后，他没太在意，相比那些大物，他更关注小芳的《虫儿飞》。十岁被师父云游选中后，他便进了暮光原，开始了三百年的苦修，他听过梵天的仙乐，却没有听过人间的歌谣。
小芳忽然不唱了，转过脸问道：“你信神吗？”
他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反问道：“你信？”
她坚定的点点头，道：“我信！”
“你信哪个神？”
“有个神仙，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小时候母亲给我讲过，几十年前有个大妖怪用黑云把天遮住了，后来这个神仙刮来一阵风，把黑云吹跑了，把大妖怪打败了。”她神秘的说道：“我叫他风神，他肯定也认识我，保护着我，好几次我快死了，都是他把我救活的。”
石源呆住了，脸上表情很奇特，心想：“好像，她说得好像我啊，风火天问焚尽幽荧的万里遮天云。风神，这丫头可真会起名字！”
他不由笑道：“那他怎么保佑你的？”
她笑吟吟的说道：“我被蛇咬时，中毒时，被人推下井时，我都求他保佑，后来都有好心人把我救了。白天我还暗暗求他保佑你，你晚上就醒了，想来是他显灵了。”
她站起身来，喜道：“要不，我们一起给这位神仙磕几个头吧！”
石源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岂止道心不宁，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是的，是的，轮回从不会欺人，命运从不会捉弄，天道有数，至诚则灵，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缘吧！
不过，石源还是觉得啼笑皆非，自己拜自己，好像太自恋了，想了想，起身说道：“我不拜那个风神，但要拜拜小芳。”
说完躬身向小芳行了一礼。
“你这是做什么？”小芳有些慌。
石源微微一笑，道：“夫妻要相敬如宾。”
小芳害羞的低下头，把手放在腰间，微微一蹲，也向石源回了一礼。
红烛的火苗，也弯了下腰，不知是在笑他俩，还是向他们行礼。
“该睡了。”石源道。
“嗯，明天早起我给你做饭。”小芳忙去铺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