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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无常。
曹参的父亲不在了。一大早的，曹参就派人来给阿季捎信。自己这白丁身份，蒙曹参看得起，愿意通知自己，这是面子哦，就是砸锅卖铁，阿季都得前去吊唁。这些年哪有收入？最后有钱的日子还是离开外黄张耳大哥赠送的那袋半两钱，早花完求了。打发走了来人，阿季想了一会，来到邻居卢绾家里，悄悄的把卢绾叫出来，问道：“你身上有钱吗？”
“需要多少？”
在钱的事上，但凡张口，卢绾从没拒绝过。卢绾回答的干脆利落。
“是这样子的，我好朋友曹参的父亲不在了，我得去吊丧。”阿季解释道，“曹参你也认识，不管咋说人家是公家人，有头有脸的很，咱不能太寒碜了。你借我五十个大钱吧，再少了也拿不出手哦。”
“嗯。”卢绾点点头，“没事，你先回去，我一会就给你送去。”
“那就谢谢兄弟了。”
“哥，你这话啥意思？跟我客气？”
卢绾瞪了阿季一眼，责备道。阿季不再说什么了，转身回到家里，一直等到快一个时辰了，才见卢绾从外面匆匆的进来，脸和脖子上挂着一道一道的血印子。
“你这是咋啦？”
阿季关切的问道，话刚出口，阿季就醒悟了，感觉好尴尬。
“白说了。”卢绾摇摇头，苦笑一声，“哥，这是五十个钱，你拿着。”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卢绾把钱悉数递给阿季。阿季拍拍卢绾的肩膀，不知道该怎么感激和安慰。
“哥，我回去了，那婆娘觅死寻活的，我得回去劝劝。”
说完，卢绾又急匆匆的离去。阿季把钱装进钱囊里，决定早点去曹家，搭个手帮个忙啥的，毕竟这场面需要的人多。阿季换了一身只有进城才穿的干净衣服，想了想，又把他那把心爱的斩蛇剑从床头底下拿出来，挂在腰上——阿季知道，曹家这次丧事，来的体面人肯定不在少数——这才风度翩翩的往曹家庄曹参家里赶去。
赶到曹家，祭奠曹老太公的灵棚已经搭起来了。阿季见过曹参，道了声节哀，刚好也到饭点了，阿季别过守灵的曹参，跟着一群前来帮忙的曹家人，围在院子里简单的吃了点午饭，就被典丧的知客分派跟在自己的老熟人曹无伤的后面，满村子的借家具，例如待客的案子、做饭的锅碗瓢盆什么的。
搬了两张几案，第三次去借的路上，阿季看见旁边一户人家的门口围着一群人，爱热闹的阿季想过去瞅瞅，被曹无伤拦住了：“刘哥，白去看了，你是外村人，那家里的事你也掺和不了。”
“啥事，说说看。”
对于别人的隐私总是满了好奇，阿季也不例外。
“唉，白说了，这事挺窝囊的，”嘴上虽说不说，但曹无伤还是忍不住对阿季说了下去，“俺们这个曹家庄的曹姓人家原是一个老祖先，后辈们分了三门，所谓的老三门是也。俺家跟出事的那家属于一门，”曹无伤用下巴点点围着一群人的那户人家，“但俺这一门一直人丁稀少，俺那个族叔膝下只有一个闺女，族叔常年卧病在床，而三门子的人丁最是兴旺，辈分又高，俺那个叫太爷的硬是生了七八个儿子，一个个跟老虎似的，全村子人没人敢惹，就成了俺曹家的族长了，他又懂医术，为俺那个族叔治病，几年下来俺族叔欠了他一大笔的债，族长也一直没有催要。俺村里人都知道，不是因为他心肠好，而是他相中了俺族叔家的那几亩上等水田了。这不，几个月前俺族叔死了，现在族长指派他的儿子硬逼着俺婶子拿那几亩水田抵账。那水田是俺婶子和堂妹养命的本钱哦，她能舍得？”
听到这里，阿季有点生气了，冷冷的看了曹无伤一眼：
“你们家门里的人就不帮帮你婶子？”
曹无伤面有惭色：“咋帮？第一，俺人数少，哪敢跟族长硬怼？第二，那族长早就私下里警告那些能帮上忙的门户了，谁敢故意去捋老虎的胡子？”
“反正家具也借的差不多，走，咱俩过去看看。”
听曹无伤这么说，阿季突然想起了那个被浸在丹水里淹死的三夫人了。三夫人因为家里穷，被卖给赵用做小妾，最后落下个被溺死的下场。为什么穷人的路都这么窄呢？阿季心里有点生气，更有点鄙视曹无伤连自己的族人有难也见死不救的德性了，不等曹无伤答应，阿季先自走了过去。曹无伤顿了顿，也磨磨蹭蹭的跟了上来。阿季挤到人群中，看见一个五十多岁、一脸病容的老妇人趴在地上，头发散乱，双手抱着一个中年男人的腿，正在苦苦的哀求：“小叔，你行行好，别把俺家的地收走，你要是收走了，俺娘俩咋活哦。”
那人的脸上又是厌恶又是不耐烦，但也没有动粗：“我说大侄媳妇，你那几亩田俺家也不全要，俺只是叫你跟俺过去丈量丈量，多余的田还是你家的，你让这些邻居们说说合不合理？”
“小叔，俺承认欠了你家的钱，俺会还你的，你这一丈量俺知道不剩啥了。小叔，求你再宽待俺几天吧。”
那男人看着就要发怒了：“我说曹张氏，俺家已经宽待你们好几年了，不能说俺家没有仁至义尽，今儿个不能再耽误了。你松手，再不松手俺可要发火了。”
果然一圈子人没有一个出来为曹张氏说句好话的。阿季憋了一肚子火，心里骂了几句这群曹家人，上前说道：“我说这位大哥，不管咋说你们都是姓曹的，打破脑袋也是一家人，你就再宽待这位大婶几天吧。”
那人看了阿季一眼，皱着眉头，一脸不屑的回敬道：“你是谁？这是俺们曹家的事，轮得着你插嘴吗？”
“呵呵，”阿季笑了，“我是中阳里村的，姓刘名邦，跟你们村里的曹参曹狱掾是朋友，我看这位大婶真的不容易，就算我求你了，宽饶她几天吧。”
“看你面子？小子，你算老几？”那人指了指阿季，“别拿曹参吓唬俺，他娃还得叫我一声爷爷嘞。我已经让了这家好几个月了，今儿个谁说也不中。”
听那人这么说，刘邦也把脸拉了下来：“他家欠了你们多少钱？”
“这几年下来一共三百个大钱，帐一笔一笔的都在记着嘞，俺家可不会讹他。”
“不就是三百嘛，俺代大婶还了。”阿季话已出口，抱着那人双腿的曹张氏松开了手，抬头看着阿季，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连曹无伤也被震惊了。阿季从腰里摘下那把斩蛇剑，掂在手里，“不管任何社会，都有富人穷人，只是比例多少而已。但任何社会都应该提倡一种美德，那就是同情弱者，帮助弱者。如果没有这样的道德支撑，那这个社会一定会破散的。你作为曹家族长的儿子，曹家人有难你不但不帮还趁火打劫，我刘邦看不起你。我身上也没带那么多钱，这是一把宝剑，价值千金，我先抵押给你，五天后我过来拿钱赎剑，不来的话这把剑就是你的了。”
从来没有这样义正辞严过，阿季有点激动了，也不等那人说话，阿季把剑扔了过去，分开众人头也不回的走了。那人下意识的伸手把剑接住，拿在手上，面红耳赤，围观的那些人也被阿季的一通话说得满脸没趣，一个个灰溜溜的走开了。
曹无伤跟在阿季的身后更是羞愧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