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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如血，将露西娜首相桌前的烛台染上了一分血色，墨迹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窗外，三只寒鸦突然掠过塔楼尖顶，凄厉的啼鸣刺破双层的特制加固玻璃，在橡木镶板的穹顶下久久回荡。
然而，露西娜的手没有一丝颤抖，仍然挥笔稳稳地在文件上签下了铁钩银划的署名。
稍微停了一下，那些衣冠楚楚的可憎面庞就慢慢地再次浮现在了她的面前。
最近，她推行了一项工商业方面的改革，在今天的稍不久之前，她将国内的工商业代表全都召集了过来。
这些人自然都是行业之中的佼佼者，纺织业女王，药水大亨，每一位都是能主导行业发展的人物。
一开始，她是希望能够经过一些筹码的交换，来让双方都取得一个满意的结果，但事情并没有这样发展。
无论她给出什么条件，做出什么让步，这群家伙也还是一点都不肯松口，像是野狼一般紧紧地咬住了露西娜。
【露西娜首相！别以为你身为首相，就可以为所欲为！千百年都不变的税率，您以为现在没了教皇，换了旗帜，就能对它做出更改了吗？！】
【没错！不仅想要变更税率……还想要限制我们在经营上的自由程度……这简直是对于神明的亵渎！】
【露西娜阁下，非常抱歉，您给出的条件我们无法接受，这样的改革，我们也不可能去支持……就请看看谁会笑到最后吧。】
露西娜看着手中的钢笔在纸上划出的尖锐符号，在文字后面加上了一个沉重的叹号。
“……那些家伙……”
如果得不到这些工商业界的代表的支持的话，改革虽然在铁腕之下是能够强行推进，但一定会受到巨大的阻力。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要得到这些人的支持，但这只不过是存在于幻想当中的美好假设而已。
人们可能会背叛自己的领导，背叛自己的祖国，背叛自己的亲人，但是无论如何，绝不会背叛利益。
无论从哪一个角度上来看，露西娜将要推出的这项政策，都将毫无疑问地损害这群人的利益。
这样的话，会收到他们的反对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事情闹到了这个程度，想要他们乖乖和自己合作，大概是不可能的了。
但是，就算这样，露西娜也没有丝毫向他们低头的打算。
这些人之所以能有现在的地位，能够在各行各业取得他们的垄断地位，难道是因为他们努力，他们勤奋吗？
那种事情根本不可能！他们之所以能做得到，是因为和教会进行了利益交换，在背后有教皇的支持，自然是所到之处无人能敌。
但，用那种方式挣来的钱，每一块钱币之上都沾着肮脏的血液。
然而，在教会被推翻之后，他们却并没有被清算。
群众们在愤怒的驱使之下向着教会冲锋，最终帮助推翻教会的是愤怒，可让丧失理性的他们难以注意到那些藏在教会背后的经济势力的，也是愤怒。
说到底……如果没有这帮已经取得垄断地位的人的支持，教皇的地位也未见得会有那么稳固……
这次改革，不仅仅是为了促进国家经济继续健康快速地发展，更是为了打击这些教皇的残余势力。
不知不觉残阳已经完全落下，屋内也已经一片漆黑，一直到实在看不清文件上的字的时候，露西娜才意识到了这一点。
于是，露西娜一边站起身划起火柴点亮烛台，一边轻轻苦笑了一声。
“……呵呵，我也真傻，本就是要了他们命的改革，怎么可能得到他们的支持呢？”
在最后一根蜡烛也在火柴的火焰之下一同开始燃烧的时候，黄铜制的门把手忽然发出了骇人的呻吟。
“晚上好，露西娜大人。”
财政大臣维米尔此时就站在门口，他的影子，被刚刚点燃的烛台的光拉得很长，蜿蜿蜒蜒，仿佛是一条蛇一般。
此时他手里拿了一份文件进来，不过，那只是顺手拿在手里，他似乎并非要将其交给露西娜。
露西娜没有抬头看他，甚至没有回应，维米尔稍稍感觉这种空气像是墙一样将自己挡了开来，在门口犹豫了一会。
不过，毕竟他是露西娜的老部下，所以随后，还是慢慢踱步，一边靠近办公桌，一边说道：
“呵呵……这么晚了，您果然还在这里呢，最近好像特别忙？”
“别装傻，维米尔，你和我都会工作到这么晚的理由，我们都再清楚不过了。”
根本不必多说，就是对于工商业的改革，以及其带来的各式各样的事情，让大家都忙的焦头烂额，各位大臣们留下来加班也是家常便饭的事情了。
“——其实，我就是来向您说这件事情的，露西娜大人，改革的事情，我们的政策，真的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了吗？”
这一句话一出，才真正地触及到了露西娜的神经，她仿佛像是才发现维米尔的到来一般，慢慢的抬起眼皮。
紧接着，她就像是初次见到维米尔那般，仔细打量着他。
“为什么这么问？”
“露西娜大人，我知道您的政策是为国家好，可是实际实行的时候，我发现有很多地方还不太符合实际……”
“所以？”
“如果真的实行下去，我恐怕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您看能不能稍缓实行，或者是……适当的进行更改呢？”
“维米尔，我们的改革才刚刚有一点起色，你就害怕了，退缩了。想要停下一辆已经跑起来的马车，不知要花费多少的力气。”
转眼之间，维米尔已经踱步到了首相的身边，
“这么说，是一点也不能更改了吗？”
“即使一点，也不允许退让。”
双方的眼神交汇，露西娜首相的眼神强烈地宣誓着不容侵犯的意味，在这样猛烈的进攻之下，维米尔很快就败下了阵来。
他轻轻笑了笑，试图以此来缓解尴尬。
“……哈哈，我知道如果是露西娜大人的话，一定会这么说呢，既然您这么坚持，那么，我也不再要求这件事情了。”
“……”
露西娜没有回话，似乎这只是和往常一样，平淡无奇的对于下属的一次简单敲打而已，但是她的眼神仍然看着维米尔。
“——还请您看一下这份文件，我想您看了之后就会知道为什么我刚才会这么说了。”
维米尔说着，将手上拿着的这份文件放到了桌子上，不过与其说是文件，它更像是一张卷轴，似乎是地图这一类的东西，被卷了起来。
露西娜终于低下了头来，看着维米尔慢慢地将这卷轴展开，心里还在想着这家伙就算是当上了财政大臣也还是和以前一个样子。
然而，正是在她放松了警惕的这一个当口，在被展开的卷轴的尽头，赫然出现了一把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