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何为君子之争

　　夏泽漆稍作犹豫，便自信地开口。
　　“先生听好。国虽大，好战必亡的下一句是什么?”
　　“天下虽平，亡战必危。出自夏高祖皇帝的《帝要概略》中的《心术篇》。在第34页。从上到下第五行。”
　　“善为国者不欺其民呢”
　　“善为家者不欺其亲。出自魏文帝《淮南子》中的《主术训》。在第27页。从上往下第三行。”
　　“任人当才”
　　“为政大体。出自夏灵帝《帝范》中的《帝鉴图说》。在第11页。从上到下第七行。”
　　“儒者则不然，以为人主天下之仪表也，主倡而臣和，主先而臣随。”
　　“如此则主劳而臣逸。至于大道之要，去健羡，绌聪明，释此而任术。夫神大用则竭，形大劳则敝。形神骚动，欲与天地长久，非所闻也。出自汉国司马谈《太史公论六家要旨》第15页，从上到下第8行。”
　　“历记成败存亡祸福古今之道，”
　　“然后知秉要执本，清虚以自守，卑弱以自持，此君人南面之术也。合于尧之克让，易之谦谦，一谦而四益。出自汉国班鼓《汉书·艺文志》第38页，从上到下第7行。这也就是后来人们所谓的“君人南面之术”的由来。
　　“将欲翕之，必故张之。将欲弱之，必故强之。”
　　“将欲废之，必故兴之。将欲夺之，必故与之。出自上古圣人李耳《道德经》，第47页。从上往下第一行。”说完，海芋神色莫名地盯着夏泽漆。心想，到底是龙子龙孙，天家血脉。首先想起的，大部分都是帝王心术，治国理念。这些书，要不是在书院，其他地方还真不可能知道。
　　“怎么样，还有吗?没有的话，就到我问了。”海芋嘴角上扬，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夏泽漆心里一慌。他平时不喜欢念书，知道这些，还是由于经常听父皇用这些话教育大哥，偶然记住的。记得的总共就这么几句。补全的内容倒是正确的。但是所处何处，在多少页多少行不知道对不对。怎么可能有人能记住这么细微的细节。不过，本公子这方有三十人，不信赢不了他。想清楚这点以后，心里也是镇定了不少。随即开口，“没有了，本公子已经问完了。下面就请先生出题。”
　　海芋点点头，说：“那好。刚才我回答的内容，但凡你能指出一处错误也算你赢。你有要什么要指点的吗?”海芋还特地在指点两字加重了音量。
　　哼，小人得志便猖狂。后面的页数行数肯定有错的，记得住一两处就算厉害了，怎么可能全部记住。但，问题是本公子也不知道到底那是对的，那是错的。反正本公子这边三十人，难不成还比不过你一个人。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夏泽漆还是面露笑容，大度地摆摆手。说道：“不用如此，我相信先生。总不至于蒙骗本公子，您说是吧。请先生直接出题吧。本公子相信我的同窗好友们。”
　　海芋听后，倒是微微一笑。臭小子，还拐着弯地说我骗你。不过，倒不至于纠结于此，跟个学生一般见识。
　　“那你听好了。我的问题是：妖族的功法和人族功法有何区别?”这个问题不算难题，算是个基本问题。就是不知道，这群学生有没有喜欢看书的，总不能全是莽夫吧。海芋左右巡视，目光所到之处。所有学生基本上都左顾右盼，或者低头做沉思状，不敢与他对视。包括夏泽漆，不至于吧，真是全是莽夫?不对，好像还有一个人。
　　果然。
　　“先生，这个问题学生知道。”文财神之子，文竹。说完，就准备起身阐述。
　　“不必起身，坐下回话。”海芋说完，发现夏泽漆长呼一口气，仿佛压力骤然消失了。嘿嘿，小子，这才第一个问题。现在放松，还太早了。
　　“妖族与人族最主要的区别，在于体质。妖族天生强壮，而人族自幼体弱。所以他们的经脉要比人族的经脉更为宽阔，粗壮。但人族的经脉数量却多于妖族。这就产生了妖族功法较人族功法最主要的区别：妖族功法更加简单，粗暴。他们能直接化用天地间的自然力量，在力量的爆发性上远远大于人族功法。虽然具有很强的攻击性，但却有更多地容错率。这也正是为什么妖族练功走火入魔的情况要远远低于人族，而且妖族高手要比同阶人族高手更加厉害的原因。
　　而人族功法，则由于人族体内众多经脉，而且经脉薄弱的原因，不能直接化自然力量为己用。需要先进行转化才能被使用。所以，人族功法更为细致，爆发力较弱，力量较小。并且稍有差错便是走火入魔。”讲完以后，还小声地对夏泽漆说，你以后记得欠小生一个人情。
　　海芋有点惊讶，本来以为文竹只知道一点皮毛。没想到知之甚深。倒是意外之喜。
　　“嗯，说得很对。我补充一点，由于妖族经脉较少，且直接化自然之力为己用的原因。直接导致了妖族子嗣繁衍艰难，特别是修为有成的妖族，更是如此。
　　下一个问题。锻体功法要想大成，最重要的是锻炼那一部分。”
　　海芋觉得，这个问题比较简单，知道的人应该不少。果然，看了看学斋里的学生，比刚才好多了，至少有不少人敢和他对视，极个别还洋洋得意。
　　马上，某位极个别的学生开始说话了。
　　“本公子知道，锻体大成最重要的是锻内腑。锻体，入门是锻皮，小成是锻骨，大成是锻五脏六腑”。夏泽漆话还未完，脸上早已笑容灿烂。甚至还朝海芋昂了昂头。
　　还好，不算不学无术。只不过这脾气，海芋觉得自己必须得给他治一治。
　　“好了，下一题。众所周知，修炼功法时走火入魔产生的暗伤是不治之症。修为高绝者，可以镇压，但不能治愈。可有一件东西可以完全治愈修炼火部功法走火入魔带来的内伤和完全治愈被火系功法造成的内伤，并且今后永不再发。”嘿嘿，小子，这你不知道了吧。这东西只有他和他师傅知道，而且他还亲自用过！后来海芋翻看了无数医书都没有再看到过。这天下，在他师傅去世以后。知道这答案的就他一个了。倒是有点想他了，那个死之前还在向他灌输油炸花生放盐比放糖更好吃的白胡子老头。那个经常念叨天下大乱，美食不能断的老头。唉，老头，师傅，海芋有点想你了。
　　正感伤的海芋感觉有人一直盯着自己，本来以为是夏泽漆。没想到是文竹。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难不成他家有人受到了火系功法带来的暗伤?不，结合文竹的身体状况，海芋觉得或许不是别人，正是文竹自己。
　　等了一会，海芋说道：“有人知道吗，没有的话。夏泽漆，你可输了。”
　　夏泽漆左右看了看，发现确实无人知道。于是光棍地说道：“愿赌服输，待会下学，我就去九尺台。”
　　海芋暗暗点了点头，拿得起，放得下。这份气度难得。
　　“好了，能治愈火系功法走火入魔带来的暗伤的东西，是一株灵草。这种灵草，生长在岩浆或者地火之中。是由极热之地产生的极寒灵物。不得不说自然造物就是这么奇妙，既相克，却又相生。它的名字叫做冰灵草。要在各种天时地利的作用下，几乎千年才有一株。又因为生长环境恶劣，极难采摘。所以，难为人所知。
　　回到我们刚才的问题，为何我们总爱用‘有上古先贤之风’来赞誉某人德行高尚，有君子之风。司马芫华，你来回答一下。”
　　只不过，全斋学生依旧惊讶于刚刚提及的冰灵草，一时喧闹不已。司马芫华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急切的声音文竹打断了。
　　“先生，您这个冰灵草是在哪看到的。为什么我没有在其他地方看到过?”文竹终究还是忍耐不住，毕竟自己的情况越来越危险。不知道哪天就血枯而亡了。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那就一定要弄清楚。
　　看到文竹这么急切，海芋感觉刚刚自己的猜测应该没有错误。“在哪儿知道的我不能告诉你。但是这个答案绝对是真的，因为，有人曾经服用过这种灵草，而且效果奇佳。”
　　果然，先生知道。而且非常清楚！一会下学以后，一定要找他问清楚！说不定自己的问题能够解决。一想到这些，文竹感觉自己早已沉寂的内心又有些火热起来了。文竹心中自嘲道：原本我以为自己早已能够做到看淡生死了，没想到自己在绝望中的自欺欺人罢了。
　　“好了，司马芫华，回答我刚刚的问题。”海芋走到她面前，看着司马芫华，一脸严肃。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司马芫华有点生气，她不明白为什么先生一定要她回答这个问题。于是硬邦邦的回答道：“小女子不知，请先生另寻高明。”
　　心中有气，还是不知道错在哪里。海芋只能说：“一会下学以后，过来找我。”
　　转身走到讲台，解释道：“关于这个答案，我给你们说一件事。我曾在很多书上看到，上古但凡君子相争，会尽量做到使双方争论的条件相等，尽双方最大的努力做到公平。
　　比如说，两位君子决斗时。若一方饥不果腹，则他的对手会买来美酒美食让对方吃饱喝足，休息好以后，再行决斗。再比如，若是两位君子不满双方的某种想法或者观点时，他们会亲自去了解对方产生这个想法的原因，依据。再和自己的想法相比较。即使这样会花费数年的时间也在所不惜。也就是所谓的，先亲自尝试，再表达意见。因为，和一时的口舌之快相比，他们更加在意公平，以及，结果是否具有真实性、正确性。
　　此，即为君子之争。争，不是争一时口快。而是争正确的做法，争公平的做法，争一世的坦荡，争万世的名声。所以，即使现在已经过去了几千年。但是，现在的人们，依旧对那时的那种君子做法向往不已。
　　现在，你们明白了吗?”海芋说完，认真地打量着每一个人。希望他们真的听懂了。
　　“多谢先生训导，学生已明白。”
　　终于，听到了全斋人的回答。海芋觉得，至少，这一个时辰是值得的。
　　忽然，他再度看向了司马芫华，并且问道：“那么，你明白了吗?司马芫华。”
　　司马芫华这才明白，先生可能已经猜到了说经史子集无用以及骂杜仲的人就是她了。她的脸颊立马变得通红，连忙站起来，两手向胸前一合。再向前作了一个揖，回答道：“多谢先生教导，小女子已然明白。”
　　海芋这才露出笑脸，
　　“那就休息吧，司马芫华跟我过来一下。”
　　走到门口，海芋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走了回来。正好撞上夏泽漆，对他说：“先生刚刚的话一直有效，只要你还记得刚刚先生说的那些内容。找到一个错处，那先生就去九尺台受罚。”夏泽漆正打算说话。又被海芋打断了。
　　“对了，刚刚我说的，除了最后一个冰灵草。其他的内容，你都可以在书院的藏书楼，也就是书院最左边的文渊阁找到。”说完，海芋不再管他。转身离开了。
　　夏泽漆本来还打算去翻一翻，但是一听这话。觉得海芋肯定是有恃无恐才敢这么说，而且他天生就不喜欢看书。所以也就熄了去文渊阁的心思。径直走向九尺台。好巧不巧，路上又碰到了海芋，以及以及特意找他的文竹和司马芫华。
　　正打算躲开，就听见司马芫华问道：“先生，您刚才回答夏泽漆的那些内容都是对的吗?”
　　“前面的是对的，后面的页数行数是我猜的。”
　　司马芫华和文竹一脸呆滞，文竹连忙说道：“那您就不怕夏泽漆听出来答案是错的?”
　　海芋不以为然，“怕什么，正是因为我知道他不知道答案我才这么说的。正常人谁看书记页数啊。他连书都没翻过几本，怎么可能知道对错。”
　　文竹和司马芫华听后，只能报以苦笑。不再管他。
　　夏泽漆听完这些话以后，立马怒火中烧。这家伙，走之前还特地过来做戏，让本公子去查。本公子本来打算去的，听了他的话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没想到差点上了你的当。本来想直接冲过去的，但是夏泽漆又怕海芋耍赖，不认账。于是，他立马改道去文渊阁。打算拿着证据再去，到时候就容不得他耍赖了。
　　只是夏泽漆没有注意到，等他走远以后。海芋望着他去文渊阁的背影，露出了莫名的笑容。
　　小子，多看看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