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一回金麟台，果然被金夫人叫去训了一顿。
　　游园会在即，林园修整的事情自然落在金子勋身上。
　　金子轩每日要练功看书，自是没时间做这些。
　　金子勋早有心建个莲池，想到上一世金子轩火烧眉毛似的让他帮忙，还拽他大夏天顶着太阳种莲藕，他觉得正好趁这回，替他把莲池的事情提前办了，也免得过几年来折腾他。
　　又想着这事也不能是他一个人就做了，干脆将金子轩拉来一起。
　　可金子轩哪会做这些，他洁癖又严重，最后愣是金子勋硬拽才将他拖下来。
　　莲藕没种几支，道是狠摔了几回，连头发丝也是污泥，金子勋看他从头到脚不成样子，忍住笑将人送回岸上，金子轩坐在岸边的石头上一边擦头发一边百思不得其解:“没事种什么莲藕，娘让你修修园林，你让人修剪修剪就成，废这事做什么？”
　　金子勋仍半扎袍子在里面忙活:“金麟台水土不宜莲藕生长，要它能开出花，更不容易，我们现在种下去，摸索摸索经验，等你大婚时，这荷塘就能应景了。”
　　金子轩看看他:“兄长，你在说什么？什么我大婚应景？”
　　金子勋抬起头笑了笑:“你跟江姑娘的婚事，叔母没跟你说？”
　　一提这话，金子轩像被踩到尾巴似的跳起来:“我不会娶她，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金子轩反应激烈，金子勋却见怪不怪，继续躬身往水里种莲藕:“你还没见过人江姑娘，就叫嚣着不同意？万一以后婚事成了，岂不尴尬？”
　　金子轩一脸决绝道:“绝无可能。听说那江家姑娘不仅修为一般，容貌更是平庸，她凭什么嫁到金氏，做我金子轩的夫人？”
　　金子勋笑笑:“可我听说江姑娘温婉大方，贤良柔顺，容貌虽不是上乘之姿，却也清秀可人。再说，她给你为妻，自是你护着人家，修为高不高有什么关系？”
　　金子轩固执道:“谁爱娶谁娶，反正我不娶她。”
　　金子勋只笑，这话跟上一世一模一样，他听的太多，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这荷塘周围再围一圈玉石栏杆你觉得怎么样？”
　　见人问他，金子轩看了看四周布景，开口道:“要围栏杆，道不如在中间建个凉亭，夏日还能赏荷乘凉。”
　　“这主意不错，那就建个凉亭。你再看看，还有没有其他要添的布置？”
　　“暂时就这样。一个游园会，你也别太上心了。”
　　“也好，”金子勋又招呼他:“你歇够了就下来帮我，这一池子莲藕，你才种了几支？”
　　金子轩甩了甩手上的泥，有些炸毛:“脏死了，我去叫些人手来帮忙。”
　　金子勋叫住他:“脏都脏了，还在乎更脏？快下来。”
　　金子轩虽然性子娇纵，不过向来跟金子勋亲近，磨不住金子勋一个劲催他，他心一横又下到泥里。
　　“这就对了嘛，看你整天不是在书房，就是在校场，也不嫌闷得慌？”
　　金子轩吃力的将莲藕摁进泥里，缓缓道:“再过一年，我就要去蓝氏听学，总不能在其他世家子弟面前落了下风。兄长也知道，前面已有蓝氏双璧，旁人跟前总不能再逊？”
　　金子勋道:“在我心里，你比他们都优秀。”
　　闻言，金子轩抬头去看他，金子勋的注意力都在手上，金子轩不禁失笑:“兄长这话虽是宽慰，我听了却也欣喜。”
　　金子勋抬头看过去，笑道:“我这可是实话。”
　　“在我心里，兄长也不差。”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暖暖的太阳洒在肩头，彼此心照不宣，默契十足。
　　接着，金子勋又道:“其实我除了会种莲藕，土豆、青菜、萝卜也钻研了些，以后你当家主，我在金麟台辟几个菜园子，你看行不？”
　　金子轩笑出声:“要不再给你辟几块花圃？”
　　“那感情好啊，到时候我再养几只狗，再搭个葡萄架，做一个能将人推上房顶的秋千，院子里再置几块箭靶，好陪我们阿凌玩儿。”
　　“行，都行。”金子轩也听的热闹，嘴里随口又问:“兄长，阿凌是谁啊？”
　　金子勋神色顿时僵了僵，但很快又调整过来，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朋友家孩子……”
　　金子轩应了一声，金子勋弯腰去栽莲藕，没再继续方才的话题。
　　忙活了近半个月，莲藕才种下去。因着金子轩被他拉来干苦力，这事传到金夫人耳朵里，自然又被训斥了一顿。
　　三月三，游园会。
　　金子勋不记得上一世的游园会江厌离是否同行？
　　那时候他只关心自己的修为剑术，哪会去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人？
　　不过想着金夫人还未曾商量过两家儿女的大事，这游园会必不会只是看看园子，心下仍有些期待江厌离的到来。
　　金凌说他从来没见过爹娘，书房存的那幅画也不知是出自谁手，金子勋觉得画上的人一点也不像江厌离和金子轩，可年年忌辰，金凌都对着那副画，除了那副画，也没别的物什可供他睹物思人。
　　金子勋想，那副画八成是金光瑶画的，因为金麟台上，除了他还没旁人画技如此之差。
　　这一日，金子勋一直在房里看书，待有人来叫他，这才出门。
　　他并非这游园会的主角，若去早了，只恐要招惹闲话。
　　刚从旁边斜梯上来，金子勋一眼便瞧见廊下人群中一个素色衣裙的少女。
　　不过十四五岁，立在虞紫鸢身侧略显拘谨。江枫眠跟金光善似在说什么，虞紫鸢也在同金夫人寒暄，那姑娘就安安静静立着，沉静的像是一株莲花。江澄和魏无羡也在。
　　金子勋扫了一眼没瞧见金子轩，便问旁边的人:“小公子怎么没来？”
　　“小公子说不舒服，在房里休息。”
　　金子勋无奈发笑，这家伙怕是不好意思见人家姑娘，连这种拙劣借口也能想出来，真是煞费苦心。
　　想了想，金子勋便走过来见礼:“叔父，叔母。”
　　金夫人看看他:“子轩呢？”
　　“前几日子轩受了凉，今日只恐不方便见客。”
　　金夫人眉头一蹙:“受凉？”
　　“是，”金子勋有心在江氏人面前替金子轩把这个谎圆过去，“许是前几日下水冻着了。”
　　一听这话，金夫人面上顿生不悦:“你没事拉他下什么水？天气还没回暖，他的身子能比得了你时常摔打？”
　　金子勋微微垂眼:“叔母息怒，是子勋考虑不周。不过，”金子勋又道，“子轩说，金麟台光是牡丹开的好，略显单调，想着种些荷花增增景。子轩种了那么大一片荷塘，想必今年夏日定然别有一番风景。”
　　金夫人正要说什么，江枫眠却先道:“金公子还会种荷花？”
　　金子勋道:“他原也不会，在书堆里扒了好久才动作。”
　　江枫眠笑道:“金公子道有几分魄力。”
　　见人夸奖，金夫人脸色才稍稍好看些，看了一眼金子勋，示意他退下，金子勋这才慢慢退到旁边。
　　瞧见对面江厌离正看向他，他也礼貌性的朝人微微颔首。
　　两家人又说了些话，金夫人便带着人去赏园子。金子勋落在后面，魏无羡在金光善和江枫眠跟前说不上话，也故意落到后面，金子勋看了他一眼，知道魏无羡想跟他搭话，却刻意装作不知。
　　行了一段，还是魏无羡先开口:“云梦魏无羡，阁下怎么称呼？”
　　“有话就说。”
　　魏无羡觉得这人很是有趣，更起了几分兴致:“金子轩真种了片荷塘？”
　　“前面。”
　　魏无羡又问:“那他今日是当真生病，还是故意躲着不来？”
　　金子勋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故意不来。”
　　口里语气虽淡，不过眼神却道:故意不来你又能如何？
　　魏无羡却发笑:“你怎不替他遮掩？”
　　金子勋道:“来了也是像你我这般亦步亦趋的跟着，反道叫他跟江姑娘尴尬，人之常情，有什么好遮掩的？”
　　魏无羡道:“说的有理。不过我师姐都来了，他却托病不来，实在……”
　　金子勋道:“你也看重这些虚礼？”
　　魏无羡说:“这不是虚礼，这是态度。我师姐第一次来，他这态度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金子勋随口怼了他一句:“你懂什么？”
　　魏无羡懵了一下，向来只有自己冒失，没想到头一回还有人跟他一样随性。不过他却也不恼，只觉得这人跟其他人大不一样，干脆跟人一道走。
　　不过很快，察觉他脱队的江澄就找了过来，一上来就拿手拐杵了魏无羡一下:“魏无羡，你又乱跑什么？你今天要是惹祸，我……”
　　“我就跟人说几句话，哪有惹祸？”
　　江澄瞪着他:“说什么说？滚回去。”
　　“好好好，回就回嘛。”
　　魏无羡正要离去，这时，金子勋却朝江澄行了平礼:“江公子有礼。”
　　江澄也跟人回礼:“有礼。”
　　“日后江公子得闲，可多来金麟台走动。”
　　见人邀约，江澄有些讶异，不过想着兴许是人客气，也随口应道:“有机会定是会来。”
　　魏无羡看看金子勋，又看看江澄，莫名有些摸不着头脑。
　　背过金子勋，魏无羡立马问江澄:“江澄，你以前跟他认识？”
　　江澄一脸茫然:“第一次见。”
　　“那他怎么邀你来金麟台？”
　　“人客气你还当真？”
　　“客气？”魏无羡狐疑，这人方才跟他说话可看不出客气二字！
　　“行了，你有完没完？被阿娘看见，回去有你好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