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誉王兵围九安山。
这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而更令人震惊的是,言宝珠赫然在列。
老皇帝得知此事,忍不住破口大骂,而梅长苏更是良久都没反应过来。
虽然提前得到誉王起事的消息,但誉王军队十数倍于他们,胜算也是寥寥,不过几千禁军最终还是苦守三日,等到靖王搬来的救兵,一举将叛军击溃。
适时,到处都在传,梅长苏用兵如神,靖王殿下兵贵神速,蒙大统领以一当十,霓凰郡主巾帼不让须眉。
还有誉王狼子野心,言宝珠其罪当诛。
誉王被收监,有专人看守,老皇帝哀莫大于心死。而言宝珠被押在行宫,不准任何人近前。
可言阙是谁?
他也曾是朝堂的风云人物,手腕智计都是一流,也曾以一己之力扶助帝王登位,他想见他的儿子,谁也拦不住。
言宝珠靠坐在铁笼子的角落里,月光淡淡落在他脚边,他的脸色一如往常平静,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自己的下场,可他无惧。
言阙走到他跟前,慢慢蹲下身子,那颗高昂了半生的头颅缓缓垂下,良久之后又才慢慢抬起来:“阿宝……”
声音轻的像一片羽毛。
一出口便四散在殿中。
“爹对不起你……”
从未低过头的言阙,从未在任何人面前低过头的言候,这一刻,在他亲儿子面前,彻底认输。
“你不该拿你自己来报复爹……”
言阙泪洒当场。
其实,他早就知道,言宝珠跟他很像,倔强,隐忍,并且聪明。
可他错估了他在言宝珠心中的分量,也错过了言宝珠生命中最需要他的那段时光。
而那段时光,是林燮夫妇填补了它。
或许因为林殊自小康健活泼,林燮一腔父爱无处安放,而言宝珠弱不禁风,虽有亲生父亲,却孤苦无依,活的像个孤儿。
所以,林燮认了他为义子。
还专程带他去宝珠寺问名,记名在菩萨座下。
如珠如宝,璀璨生光。
有几人知,言宝珠三字承载的不是言阙的希冀,而是林燮的期冀
。
“我没报复你。”言宝珠缓缓开口,“没必要……”
言阙老泪纵横:“你这样做的理由……”
“没有理由。”
“……”
“望言候以后善待豫津。他性子虽活泼,也难免有孤独的时候。”
见他如此淡然,言阙惶然不安:“你究竟是何时存此心?何时存了放弃性命的念头?”
而他竟都不知。
“人心是一点一点凉的,希望是一点一点散的。言候如此问,我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你。”
言阙攥紧袖口,这一刻,百感交集。
言宝珠微微仰头望向窗口,几缕凌乱的发丝落在鬓边,身上划开的甲胄带着一层说不出的悲戚,“不必为我多做什么,新君呼之欲出,言候当树立朝臣之典范,扬大梁朝堂之浩然正气。”
言阙嘴唇惨白发颤:“你要我弃了你?”
“对言候来说,没什么难的,就像从前一样……”
言阙心痛欲绝,却只能苦笑,言宝珠并没看他的神色,只继续往下说:“很晚了,言候早些回去休息吧,我也要休息了……”
言阙怔怔转身,拖着沉重的步子一偏一倒的走出大殿……
*
皇帝回銮,一干叛贼尽数被收入天牢,听候发落。
随着誉王倒台,依附于他的势力自然也被尽数连根拔起。
而令人吃惊的是,言宝珠背后竟也为誉王勾连着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上至御史,下至州府官员,
人情来往,利益输送,皆有据可查。
皇帝让靖王负责此案,三司协理,半个月时间,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查的清清楚楚。
而这些无一不是蔡荃经手。
“别喝了,再喝得找人抬你回去。”酒肆里,沈追夺过蔡荃手上的酒壶,往旁边重重一放,看的出来,他是真生气了,“你不顾死活,也得顾面子吧?堂堂刑部尚书,喝成这副鬼样子,要喝回你府里喝,没人管你。”
“怎么会是这样呢?”蔡荃还要去抓酒壶,被沈追将手打开,他便一只手撑着醉醺醺的脑袋自言自语,“证据确凿没错,人证物证俱全也没错,举兵谋反更是无可辩驳,可为什么会是这样呢?”
沈追知道他在说什么,看了他一眼道:“既知证据确凿,又何必……”
“没道理,实在没道理……”
沈追惋惜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很多事情就是一念之差。以言候的功绩威望,保他一命应该不难,不过无论如何,流放千里是免不了了……”
“那他就毁了……”
沈追道:“谁说不是呢,也才不过三十来岁,正是身为武将最好的年纪,偏偏卷入党争,还做下这样的错事,虽让人惋惜,却也是他自作自受,罪有应得。这回,是你我看走眼了……”
蔡荃突然抬手将面前的空酒壶扫到地上,登时碎了一地:“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出身好,家世好,有能力,深得陛下宠信,他有什么理由帮誉王谋反?以他的才干,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就算不及言候,他日也必定是一代名臣!”
沈追见他突然恼怒,和声抚慰道:“也许是这看得见的未来让他觉得无趣,也许他是想效仿前人,邀从龙之功?谁知道呢?”
蔡荃捏着额头,不知是不是酒意上来,眼圈看着竟微微泛红:“我是真替他不值啊,一个誉王就毁了他……”
沈追看看他,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对他来说,值了。”
蔡荃长叹,胸中郁结却又不知该如何消解,不顾沈追劝阻又喝了两壶酒,直彻底醉倒过去才善罢甘休。
*
誉王被囚,幕后撺掇此事的夏江被斩,而言宝珠不思皇恩、为虎作伥,被判流放。
言府并未因他被牵扯进来。
在外人看来,言阙与言宝珠这对父子宛如陌生人,而九安山上,言阙和言豫津有救驾之功,就算功过相抵,也找不到他们头上。
经此一事,皇帝精力大不如前,靖王虽无东宫之名,却行东宫之实。朝堂内外一扫此前沉闷之风,一派清气。
流放之前,言阙来看他,言豫津也来了。言宝珠没什么要交代的,反倒是言阙絮絮说了很多,他不敢在出发那天去送他,所以提前将备好的冬衣拿给他。
“豫津说,你喜欢蓝色,这冬衣的料子和花色都是豫津亲自挑的。”言阙颤巍巍的拿着那件冬衣给他看,半月不见,他鬓间添了不少白发,眼里也不见光彩,“你看看,喜不喜欢?听说岭南那地方多毒蛇虫蚁,这里还有些药散,你没出过远门,去了那里要好好照顾自己……”
言阙一口气说了半个时辰,言豫津在旁边哭的不成样子,却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见言宝珠当真无话可说,言阙这才起身离开,他频频回头了数次,可言宝珠只是望着那一方小窗子,连正眼都没给他。
待言豫津搀着他走出监牢的廊道,言宝珠这才转过头望向空无一人的廊道尽头,起身朝那个方向,拜了三拜。
第二个来看他的,是梅长苏。
他身子很差,脸色苍白如纸,几乎是撑着一口气来到这阴湿的监牢。坐了不到半柱香时辰,便咳得喘不过气,被飞流强行要求离开。
临走前,梅长苏看着他笑,他努力让自己镇定,可哀伤失望的眼光掩盖不了他心底的绝望。
言宝珠,他视若亲兄弟的人,害死卫峥,害死药王谷一干江湖义士,此番,还要谋反弑君。
他早就变得不像从前的他。
或许,这里面有林府败落的原因,可他不该沦落至此,更不该忘了他父亲曾对他的教导。
——善其德,端其行,正其道。
“宝珠,”梅长苏轻声唤他,以从前林殊那样的口吻唤他,“岭南路远,一路顺利。”
就算失望透顶,他还是不忍心责备他分毫。
他也在心中暗自责怪自己,如果早些与他相认,是不是就能阻止他铸成大错?
可惜,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