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安国公一案尚未落定，听闻靖王直面御前，请求皇帝重审当年赤焰一案，被夺了珠冠，禁足在王府，连带靖王母亲在宫里也被禁足降了位分。
　　
　　与此同时，各地出现异象，原本就对朝廷不满之人借此大做文章，纷纷传扬皇帝失德，天降圣主改天换地之语，逼的皇帝不得不暂缓卫峥一案的处置。
　　
　　可这案子缓下来也令他如芒在背。斟酌一番，还是核准死刑，并下令尽快处置。
　　
　　不出意料，行刑那日果然有人劫囚，场面一度十分混乱，人还没带到刑场，巡防营已经跟前来劫囚的贼人交手了数次，到最后只得请示皇帝，当场行刑。
　　
　　十几颗头颅被当街砍下，鲜血流了一地，马匹又受了惊，在街头横冲直撞，人也拥来挤去，把那些头颅踢得到处都是。
　　
　　此案过后，金陵传出不少骇人听闻的传言，不少人都说每天夜里都瞧见城外有黑影出没，还能隐隐听见呜咽喊冤之声。
　　
　　皇帝在这件案子之后也生了重病，钦天监观天象虽说一切都好，但还是有些小道消息从宫里露出来，说是天星衰微，有易主之兆。
　　
　　很快便是年节，言宝珠在蔡荃府上一住就是俩月。蔡荃不止一次催过他回言府，可言宝珠总是推说自己身体还没养好。
　　
　　蔡荃也只能作罢。
　　
　　没多久，蔡荃的大伯还有兄弟一家从老家赶来探望他，给他带了不少家乡的特产，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催促他的终身大事。
　　
　　蔡荃自幼父母双亡，是大伯将他养大。
　　
　　如今大伯年迈，下一次来金陵还不知是什么时候，一心只想看他成家，一桩心愿也就了了。
　　
　　比他小五岁的弟弟蔡勇都已经儿女双全，但蔡荃仍旧孤身一人，这让他大伯如何不急？老人家专程千里迢迢赶来，打定主意不见儿媳妇绝不离开。
　　
　　这可愁坏了蔡荃。
　　
　　天天叹气摇头，比案子查不出来还焦头烂额。
　　
　　言宝珠给他支招，随便找个姑娘演场戏，先把老人家打发走再说，可这蔡荃是个死脑筋，愣说什么养育之恩深似海，岂能有欺？便当真托了媒人给自己说媒。
　　
　　蔡荃如今也算有些身家，除了年纪大些，相貌什么的都过得去，要说成桩亲事也不难，可偏偏他对人姑娘诸多挑剔，不是嫌这个年纪小，就是嫌那个生的太漂亮，会委屈人家，气走了三个媒人还没个着落。
　　
　　言宝珠便让他去找沈追，让沈追给他出主意。道也不是沈追真能有什么好法子，言宝珠的想法是，将蔡荃这个事儿精推给沈追，让他的耳根子清净些。
　　
　　将人赶走，言宝珠便撑着竹杖在院子里活动筋骨。他身上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再说他要躲的事，要做的事都已经结束，也是时候离开了。
　　
　　正想着，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响动，紧接着就听见人哎哟哎哟的叫唤，言宝珠往门口看了一眼，却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被门槛给绊倒了。
　　
　　他在蔡府这么久，没见过这人。因此立马猜测这人就是蔡荃的大伯，赶忙上前将老人家扶起来。
　　
　　老人家腿脚不便，撑着木拐，不过幸好没摔伤，言宝珠将他扶起来，老人家一个劲的谢他。
　　
　　“我眼睛不好，”言宝珠扶着老人家在旁边石桌跟前坐下，“腿脚也不便，我想看看我的驴，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勇儿也不知去哪了。”
　　
　　言宝珠在旁边坐下:“这你不用担心，府上的下人会照看。”
　　
　　“想来也是。”老人家笑眯眯的望着他，不过眼神浑浊，能看出来眼疾深重，“我在老家忙活惯了，一天看不见我的驴，我心里就抓挠。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我的驴？”
　　
　　言宝珠:“……”
　　
　　幸好这宅院不大，言宝珠领着他去了驴厩，果然有一头驴栓在里面，老人家爱不释手，又是喂草料又是打理驴厩，言宝珠只好靠站在旁边看着。
　　
　　他也帮不上什么忙。
　　
　　“你叫什么名字啊？”老人家一边打理驴一边跟言宝珠聊天。
　　
　　“您叫我宝珠就行。”言宝珠百无聊赖的靠在柱子上。
　　
　　“宝珠？”老爷子似乎很喜欢这个名字，“这名儿真好听。一听就是爹娘含在口里疼大的。”
　　
　　言宝珠没应。
　　
　　“你是金陵人吗？”
　　
　　“嗯，我在这里长大。”
　　
　　“多大年纪了？”
　　
　　“三十了。”
　　
　　老爷子不知在想什么，嘴里喃喃念叨了一句。
　　
　　“荃儿老家在安州，安州你知道吗？”
　　
　　“听说过。”
　　
　　“哦，对了，”老人家一拍手，“我这回从安州来带了不少家乡特产，一会儿等勇儿回来，我让他给你拿些。”
　　
　　言宝珠连忙拒绝:“不用了，您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蔡荃在京为官，少有回去的时候，您还是留给蔡荃吧。”
　　
　　老爷子想了一下，又道:“那我让荃儿给你备些。你是荃儿的……朋友吧？”
　　
　　言宝珠心想，应该算是吧。“额对，我暂时借住在他这里。只是我最近受了凉，所以没来拜见您，您勿怪。”
　　
　　老爷子摆手:“没事，你身子要紧。身子不好那就别在外面站着了，先进屋。”
　　
　　老爷子也不喂驴了，摸索着将言宝珠送回院子。
　　
　　蔡荃每日要忙正事，自是没有多余时间陪着老爷子，而老爷子自从来过言宝珠的院子一次，知道他受凉，每日便备些汤水过来。
　　
　　不得不说，这老爷子虽然眼神不好，不过厨艺可比蔡荃好多了。言宝珠本来不想麻烦老爷子，可老爷子非要下厨，他也只好作罢。
　　
　　那老爷子喜欢听金陵城的新鲜事，言宝珠便随口说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道是把老爷子逗得哈哈大笑。
　　
　　后面蔡荃是如何将老爷子打发走的，言宝珠就不得而知了，因为他没几天就回了言府，不过道也没听说蔡荃成婚的事。
　　
　　今年这个年节自是不比往年，能安心过年的只怕少之又少。一开朝，言宝珠也回了巡防营，逆贼已问斩，他遇刺的事情自然也就落定。
　　
　　但皇帝的身体却一天不如一天。
　　
　　国事基本都是誉王监理，五皇子偶尔也会分担些。这太子之位明摆着会落在誉王头上，可皇帝却迟迟不肯册封东宫。
　　
　　若不是五皇子残疾，底下肯定早就沉不住气了。现在誉王的人都在等，就等皇帝驾鹤西去，整个大梁就该拥立新君。
　　
　　可等待的日子注定不好过，尤其是在得知萧景初寻访神医治疗腿疾，誉王心里憋的那团火差点将身边的人烧着。
　　
　　不过在探到无果时，他又恶言了几句，心里这才稍稍舒坦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