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武道第一境,练经境

　　卯时刚过，天色微亮，陈煜就被林夙从被窝里拉了出来，焦阜除夕这一天有个习俗，小一辈的最好在这一天的清晨去祭神拜祖，女子及笄和男子弱冠以后就在太阳落山之前去祭神拜祖，陈煜不情不愿挪着步子前往小镇祖庙。
　　祖庙在焦阜山的正东半山腰，多是镇上的少男少女在山路上排着长队，也有些婶娘或牵或抱的带着孩子也去祭拜，但很少有人开口说话，陈煜有些许疑惑，再怎么虔诚除夕这么喜庆的一天不应该不交谈呀，等到林夙给了自己一枚铜钱就了然了，这是一枚压胜钱，正面刻有“平安如意”四字，背面纹有四只灵兽。
　　原来每人从开始排队祭拜时就需口含着压胜钱，这枚压胜钱是到了祖庙上完敬香才能取出来的，蘸上朱砂再带回去搁在身边，可保一年邪祟不侵，平安喜乐。
　　陈煜含着压胜钱，百无聊赖的张望着，人并不多，看见前面一人，正是昨天在井棚吃饭的少年，陈煜瞪着眼睛招手嘴里支支吾吾的，不少人回头看他，那少年也回过头两人视线交汇算是打过招呼。
　　不一会到了陈煜上香，跪拜途中打量了下祠中祭拜的祖神，高八尺，蓄美髯，一手持剑，一手掐剑诀，面相威武庄严，据说是北宣的开国始皇帝，又一种说法是上古的天帝，在北宣各地都有其神祠。
　　祭拜完毕，两人直接沿着山路去往山顶，镇上之人都知道，焦阜山山顶曾经住着一家三口，父亲林穆之，姐弟俩林淑和林夙，有一天弟弟林夙还离家出走搬到了山下，但他们不知道曾经名动江湖的归元宗也在山顶上。
　　山上除了林家一户就没有别家了，因为上山下山太过麻烦，而且焦阜山也难以耕种，山上多乔木，如红枫和落羽杉，秋天时遍山火红，现在到了冬末满山都是光秃秃的景象。
　　走了两刻钟左右就到了宗门，山顶两个院落，并没有和陈煜想象中一样满屋灰尘，除了屋外些许落叶和积雪外，其他地方反而干净整洁，两个院落并排而建，中间立有一方石碑，刻有归元宗三字，棕石黑底，古朴苍劲，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右手边的院落只有房屋一间，挂有祖师堂的三字牌匾，左边的院落有三四间的房屋看来是居住之地，林夙也不耽搁丝毫，掏出钥匙打开院门，再紧接着打开祖世堂的大门。
　　堂内靠墙放有一张八仙桌，桌两旁各有一把太师椅，桌上放着一应茶具和空的果盘，再往上是一副画像，一个女子的背影，披散着长发，负手而立，衣袂飘飘，隔着画都能感觉到她的出尘气质，“画像上的是我们的祖师，谷雨。”
　　陈煜好奇：“师叔，画中祖师为什么只有背影？”
　　“我也不知道，快把我让你带的瓜果摆上去。”林夙说完，往里屋走了两步拿出一个香炉，竟是玉石雕刻，五寸大小，炉内香烬甚少，只一寸深，不过恰好能插入敬香。
　　待陈煜摆好瓜果后，再取出囊袋，里面装有事先煮好的茶水，将茶水到入茶壶之中，林夙心中念到，准备的差不多了，“小煜，要开始了。”陈煜听到后点了点头，点燃敬香插入香炉之中，面色虔诚。
　　林夙面朝陈煜在太师椅上正襟危坐，面色平和，开口道：“拜祖师！”，陈煜朝着画像行跪拜之礼，神色认真，林夙接着开口：“再拜！”“三拜！”
　　陈煜起身先斟满一杯茶水，端着茶杯高举过头跪着挪动向前，这是敬给祖师的，待片刻后在桌上放下茶杯，再起身斟满一杯茶水，弯腰递给林夙，林夙接过茶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林夙起身与陈煜一同跪拜念道：“今有弟子陈煜，天资卓绝，心性过人，归元宗三代掌门林夙收其为嫡传弟子，祖师在上，于此见证，现在将陈煜之名入我归元宗谱牒。”然后两人站起身，陈煜从怀中拿出谱牒，由陈煜低头双手捧着，林夙持笔在上添了陈煜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待入谱完成，两人均长舒一口气，林夙将谱牒与笔放好后，带着陈煜面朝祖师画像，一边拱手行礼一边倒退着离开祖世堂。
　　“师叔，我现在是归元宗弟子啦，哈哈哈哈，快和我说说咱们门派的传宗之宝。”陈煜脸色激动。
　　林夙无奈，“要改口了，现在我是你师父！”
　　“都一样，你是我师父也是师叔，对了，弟子的见面礼呢？”
　　“别和我贫，啥都没有，不过说到传宗之宝，我们还算是有的。”，听到此话陈煜马上打起精神。
　　陈煜蹦到林夙面前停下，“快亮出来让弟子见识见识!”，林夙抬起右手，真气凝聚在手心，其四周的空间立刻散发出一股若有如无的波动，“喏，镇宗之宝。”
　　“啥？”
　　“归元诀！”
　　“哈？！”，陈煜腹诽，每个门派不是都有其独门秘诀吗？
　　林夙见陈煜脸漏失望之色，没有在意，绕过陈煜接着往山下走去，陈煜随后跟上，等着自己师父的下文。
　　“人体之内十二正经和八脉贯通全身，除了任督二脉有自己穴位，其余六脉和十二正经都有交汇，武学第一境，就是打通巩固十二正经，汲取经脉先天元气，强健自身，各家门派有各家的打通方式，如瀑布冲刷，水汽蒸烤，再配合固有的呼吸吐纳方式，窃一丝天地精气入体来打通经脉。”林夙一边说一边用手演示着十二正经在体内的循环路线。
　　陈煜目不转睛的看着，“师父，那我们门派的打通方式呢？”
　　“我们没有啊，你和我都是十二正经天生通透，只需巩固淬炼经脉。”
　　“是比别人厉害一点吗？”
　　“以前是厉害一点，练经境会走的快一些，但谷雨师祖创出归元诀后，就是厉害多了。”
　　陈煜听此欣喜之色溢于言表，少年人内心总是期望着自己与他人相比有独特之处的，“那咱们宗门的传宗之宝就是归元诀吗？”
　　两人沿着山路下来，就到了自己院落旁边的小巷，林夙迈着脚步刚要推开院门，似乎想到一事顿在门前，“小煜，你去知墨家里一趟，去求两幅春帖来。”
　　陈煜问道：“裴先生家在哪里，我还不知道。”
　　林夙已经走入门内正在找扫把准备清扫庭院内外，“沿着东街一直走，人最多的地方就是。”
　　快走到东街尽头时，一户人家门前熙熙攘攘，陈煜心想那里应该就是裴先生的家了，凑近后，才看明白，裴先生在靠近院门的地方摆了一张案几，有一人在一旁磨墨，待一副春帖写完之后再递上一副，还是昨天那位少年。
　　一副春帖两文钱，倒是便宜得紧，但一手行楷若行云流水般自然，笔酣墨饱似乎浸足了福气，陈煜没急着上去哄抢，而是站在一旁看了会儿裴先生的字，心想自己确实有不少天没有读书抄字了，要是让阿娘知道定会骂死自己。
　　几刻钟后，求帖之人差不多散去了，没等陈煜开口，裴知墨已经写好了两幅春帖递给陈煜，“一会让你师叔一起来吃饭，他的厨艺放在今天怕会折煞了这气氛。”
　　裴知墨将写春帖的百十文钱分了一半递给院内收拾桌椅的少年：“荆生，你也留下来吃年饭，反正你家里也只有你一人。”
　　“好嘞，先生，不过我也得先回去帖春帖。”荆生应道，待裴知墨点头，就抱着春帖往自己家走去。
　　一路上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帖春帖和除尘，女子则在灶房内准备年饭，荆生家很近，在东街一条小巷中，小巷里面一户挨着一户都没有各自的院子。
　　荆生家中空无一人，去年自己娘亲还健在的，虽说每天痴痴傻傻，但起码屋内还有些人气，自出生荆生就没有见过自己阿爹，听镇上人说，自己父亲是流兵做了土匪，当年流窜到这里，看上自己痴傻但还算清秀的母亲，强行占有后就拍屁股走人了。
　　外祖父和祖母在自己出生不久就双双离世，打荆生懂事起，就开始给镇上大户做些浆洗缝补的小差事，或捡些干柴卖到镇上来养活自己和母亲，去年秋天自己母亲不知怎么就不行了，镇上郎中药师看了都摇头走人，最终还是撒手人寰。
　　是裴先生帮着荆生娘下葬，找人抬棺，办了葬礼，让这个一生都不体面的女子还算风光的走了，想着想着，荆生才发现春帖帖歪了，趁着浆糊还没干，赶紧撕下来重贴，却不小心撕破了一块。
　　林夙和陈煜两人分头贴好了春帖，一个去山上宗门，一个在院门，之后关好院门一起朝裴知墨家中走去。
　　这顿年饭说不上丰盛，正中间摆着一盘清蒸鲈鱼，四周有五六个小菜也都是荤菜，灶台上还有一锅肉羹正在炖着，几人吃的畅快舒心，陈煜也偷偷抿了口小酒，顿时晕乎乎的。
　　四人搬出椅子靠在院墙上，守着夜烤着火盆，磕瓜子闲聊，听裴知墨讲他在燕京的见闻，裴知墨在燕京吏部做了一年的尚书郎，父母兄弟还住在燕京，只有他自己一人回到焦阜，处理日沉阁在北方的情报网。
　　陈煜则是期待着天亮，酒劲缓过来后四人中就数他最精神，因为林夙已经传了他一种奇特的呼吸之法，只待到了明日朝阳初生之时采一丝天地精气，再进入到“入微”的状态就可以修习归元诀。
　　翌日，天还未亮，寅时刚过，陈煜就已经爬上了焦阜山，找了个视野开阔的地方，朝东方盘坐，先摆好姿势，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待心脏跳动越来越快，甚至连指尖都能感受到血液的跳动之时，稍吐半口浊气，再吸一口气，五次过后，更换全部气息。
　　做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左右，陈煜感觉全身燥热无比，头脑晕眩，蓦然天边尽头冒出半个火球，即使闭着眼睛陈煜也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光亮，又做了一个循环过后，一股明显和之前不同的气息传入鼻中。
　　像口渴之时入嘴的一冽清泉，这丝气息瞬间让陈煜灵台清明，身子轻松下来，意识沉浸到体内，这就是师叔所说的入微之境，看来不是很难，只要再引导着这丝精气沿着师叔在宗门外所说的正经线路来循环即可。
　　从胸部开始，走手三阴经脉到手指，然后走手三阳经脉到头，再从头部走足三阳经脉到脚下，最后走足三阴回到胸腹。
　　一个循环走完，陈煜经脉有种又胀又痒的感觉，这是归元诀的第一步，拓宽经脉，和平常之人不同，普通武者此时是引领着精气小心翼翼的打通经脉，若是用力过猛就会伤到经脉，有些人在第一步花费十几二十年仍未全部走完，甚至有人一生不得“入微”这一境界。
　　陈煜刚想引着这丝还余些许的天地精气再走一边循环，可是刚到胸部就莫名消失了，陈煜虽疑惑但没有在意，继续归元呼吸法，去尝试捕捉精气，约一个时辰，太阳已经完全升起，再也捕捉不到天地精气，陈煜才作罢，大概走了十遍循环，每丝精气都在第二遍开头就消失不见，陈煜不知道的是每次精气消失，他胸前挂着的戒指都会荧光一闪。
　　如陈煜师叔所说，什么时候自己正经的经脉能经受得住精气的快速运行，达到一息十里就算第一步小成了，修习归元诀的人与普通武者不同，普通习武之人，打通一个手三阴，完成一个小循环算是步入一层境界，但自家门派的标准是经脉强韧度和气息运行速度。
　　陈煜听林夙说过，自家师祖晚年创下归元诀时，刚尝试就一息千里，真气如源源不绝一般，掌风可致百丈以外。
　　但归元诀之所以叫此名，重点还是在“归元”二字上，普通门派的弟子打通一个循环，可以一时间激发体内经脉的先天元气，借此滋养躯体，而归元诀则是以精化元，以元养精，每走一遍循环都能借先天精气滋补元气，再茁壮经骨，最后聚集精气与元气于腹部丹田处。
　　普通武者十二正经修炼完毕后会在丹田聚有真气也是常人所说的内力，归元诀所聚集的除了真气还有精元，所以林夙在听陈煜说精气消失的状况后很是惊讶，但只得让陈煜第二天早上再去尝试。
　　在陈煜刚开始修炼踏入武学的世界之时，楚国都城南郢正酝酿着一股风暴，楚国新帝于今日将要祭祀天地，并宣布迁都洛邑，此举相当于不做抵抗，将半壁江山拱手让人。
　　其实西部与戎狄的战事已经落下帷幕，但辅国将军刘侃并无回郢的打算，甚至隐有自立为王的苗头，在他看来英帝驾崩，九黎王掌控未央宫，二皇子芈尚昏庸无能，却即位称帝，芈氏倾覆不可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