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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则纳说话声中都有些抖了起来，顾小七看他脸色惊惧不定，回头再看对面，那两队边军不知为何停了下来，连着几声催马的鞭响，规矩的队形一下乱了，好几匹马往两边小跑了开去。
“走了走了，狼走了。”小丫头在旁边喊了一句，额则纳又接着说道：“现在天还早，它们这是回去准备了，晚上肯定要来。”
“来就来，有这么多边军，守在里头有多少杀不完的？”顾小七恼了他一句。
“顾兄弟没看到军爷们的马都不敢上去？到时候他们上不上马？上马赶不动，不上马，只要一头狼进了马栏，这畜生受了惊吓冲起来，狼在外边看着就够了。”
额则纳一边说着一边往回走，顾小七也不再去管那巨汉，拉了苏小蛮也回到大车旁。
大营里众人归位，几十头狼，连着班青壮也不大担心，更有那小声议论着说要去剥两张皮子的。
时间慢慢过去，杜九说的后续辎重，汇合的军卒一直没见踪影，倒是野狼又来过两回，不仅是北边山上，连东边也有了，营盘里头一众人都小心翼翼的，边军们也紧张起来，全体上马，围着营盘外围往来戒备。
“难不成这些畜生还想把我们围起来？”杜九看着东边的狼也退了回去，很是不屑的吐了口唾沫，“小七你等下多射两头，这时候的狼皮可是个好东西。”
顾小七当然知道这时节的狼皮暖和，里头那层细毛不比狐裘差了去，不过眼下，事情正在往那胡狼人额则纳的担忧的方向发展，手里头还是要有个东西才行，拿着尺多长的短刃跟狼肉搏，只有蠢货才干的出来。
“我拿什么射？你也不帮我拿副弓来。”
“他们刚才商量过了，狼要是来的多的话，他们自然要发下来。”
“他们怎么不去远处探一探？到现在究竟有多少都不知道。要是来的是蛮子，他们怎么招架？老子都知道知己知彼这个词儿。”
“管他们怎么想呢，随便来的什么，也是他们去应付，我们看好自己就成了。”
杜九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年岁都有野丫头两个大了，也是心大的很，顾小七也不知道怎么说他，只得恨声说道：“你怎么知道不会真来个上千头？那些蛮子在这上头的见识可不是吹来的，你狗日的到时候可不要拖老子后腿。”
“我不找你，我跟小蛮一块儿。小蛮你到时候可别不管哥哥。”杜九看着苏小蛮嬉笑着说了一句，小丫头哼了一声也不理他。
顾小七看着他那赖皮样子啐了一口，刚才他也只是随口那么一说，窑关城里，真正跟他们小两口亲近的也就这么三两个，真要有什么事，自然是不能舍了他。
到的天擦黑，所有人都吃过晚食，胡狼人头领额则纳又走了过来。
“顾兄弟可知道军爷们什么时候把家伙发下来？没的弓在手上，这一晚上怕是不能睡。”
“我哪里能知道？”顾小七说着瞟了他一眼，胡狼人都是天生的战士猎手，这弓马上的本事不会比边军差到哪里去，本来大家都防着他们，哪里会给他们弓箭？
“弓箭我估计是不会有的，你心里应该清楚，我们中间能开弓的估计也没几个，到时候大家能有把马刀就不错了。”
“就怕军爷们顶不住啊。”额则纳的希望落空，无奈的叹了口气，躬着身子慢慢转身离开。
......
大爷们还在是睡前把刀发了下来，两人一把，顾小七想要的弓箭却落了空，杜九为了这第一回把那帮边军很是骂了一通，顾小七懒的理他，无非是这两天树起来的面子被大爷们驳了，在自己这里过过嘴瘾罢了。
帝国边军的马刀分两种，轻骑用的短刀，重骑用的长刀，长刀全长七尺四，刀身三尺六。发下来的本是短刀，不过顾小七之前就在车上看到过几把长刀，便叫杜九去换了来。
长刀横在腿上有些重，顾小七估摸着有快三十斤的样子，不过这点重量算不的什么，拿手指试了试刀锋，还算不错，看着指尖滴下的血珠儿，心里又多了分底气。
骂干了口水，杜九径直回了他军帐边上的小窝，顾小七安顿好苏小蛮，平静的靠在车架上，巨汉在旁边呼哧呼哧的，巡夜的边军倒是多了两队人，围着火堆说着玩笑，营盘在忐忑中慢慢安静下来。
顾小七并不打算睡，实际上从三四年前开始，他的睡眠就少了起来，很多时候都是干躺着，一边等天亮一边把无名内息行了一遍又一遍，有时候快一些，有时候慢一些，随心所欲的任它在经脉里流淌。
无名心法并不是一次练的越久越好，顾小七很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所以他一般是半个时辰活动一下身子，练一遍拳，不过今天晚上的安全更重要，混子拳便被巡查代替，等他走到第七遍的时候，雪坡上终于又看到了野狼的影子。
顾小七马上打了一个悠长的唿哨，三两步回了营盘里叫醒苏小蛮，又一脚踢在巨汉身上。
空旷的夜里，口哨声显的格外的响，先是值夜的边军从火堆旁爬了起来，扯开嗓子喊着口令，紧接着牛角号声响起，青壮们也一群群惊醒了过来。
巨汉还在迷糊，苏小蛮三两下就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躲到了车底，顾小七看着坡上开始加速的野狼紧了紧刀柄。
狼从三面来，边军的号令也传了下来，杜九的毡袍半搭在身上，跑的气喘吁吁的，一把递过手上的弓：“兄弟，这回你可没话说哥哥了吧。”
顾小七接过弓来试了试力道，听的杜九继续说道：“这边的狼叫我们先应付着，他们出去杀了那两边的就过来。”
“不能出去！”身后额则纳着急的叫了起来，两人一起回头，听他又说道：“这又不知道来了多少，要是出去了被围住，一个都跑不出来。而且我们这边才四十把刀，弓都没有怎么守的住？”
说话声中，又听到两声号响，三人都看了过去，飘忽的火把照耀下，那一团边军刚打开围栏，战马嘶鸣着一下都窜了出来，一群人跟在后头看家的本事使出来，才算勉强拦住。
“过来了小七！”苏小蛮又叫了一声。
当初从窑关城出来时，运的都是粮草军械，还有军爷们的军帐，扎营的物事却并没有，眼下他们这说是个营盘，却没有个正经的战阵布置，军帐那边还算有些样子，东边这大半，只是用几十辆大车稀稀拉拉的围了大半个圈，车架之间的空当，两骑并肩都能跑的过去。
不过军令已经下来，暂时指望不上边军，顾小七也只得认真起来，看着狼在半里外停下来，似乎在做最后的准备，急忙朝着杜九说道：“叫乡亲们把车往里拖，把圈子围小一点，再把柴火都搬来，该堵的都堵上。”
旁边那胡狼人额则纳“是是是”的连着附和了几声，杜九这才反应过来，拔腿就跑。
人临困境，行动总是要比平常快些，顾小七看着车底下的苏小蛮有些哭笑不得，这算是小丫头的本能了，一有什么事就想着先找地方钻，往常他两人疯闹起来，她动不动就爱钻桌子。
巨汉大熊这时候才算完全醒了，不过这回小丫头可不敢再坐他背上，顾小七也没这个打算，这么大个个子，那把子力气，不拿来堵狼太亏了。一念及此，便把小丫头往后推了一截，地上的长刀捡起来塞到巨汉手上。
“接下来干什么小七？”杜九又跑了回来，顾小七听着只想踹他一脚。
“你狗日的才是头，老子怎么知道？”
“那些乡亲们都是城里征来的，连猎户都没一个，你好歹还是山里头的，不问你问谁？”
杜九话刚说完，只听的暗夜里一声狼嚎，营盘里头众人动作都缓了一缓，紧跟着又有几声呼应了一下。
“这狗日的都成精了，还知道一起行动。”顾小七又骂了一句，慌忙间不及细想便说道：“赶快生火，在圈子外头隔一丈生一堆，拿刀的站前面，没家伙的退后去。”
杜九又闻声而去，顾小七想了想又把苏小蛮拉回身边来，刚叮嘱的一句，狼群冲了起来，顾小七张弓便要射，却被人一把按住，耳中听的一人说道：
“先不急着射，它们这只是试探一下，如果我们乱了，它们就会真的冲起来，要是看我们能稳住，它们就会退回去。”
顾小七听的额则纳这般说，也就收了弓，看着不远处的狼群果然停了下来，一个个低着脑袋在数十丈外游走，狼嚎声此起彼伏。
终因是胡狼人的缘故，额则纳这一族人一把刀都没有，一个个挤在他后头，顾小七看了一眼，又看看黑乎乎的狼群，高声把杜九喊了过来。
“你看看这有多少？这几十把刀哪里行？你带两个乡亲过去，等下那帮大爷们出去了，悄悄再搬一些过来，只要能杀退了狼，他们应该不会说什么。”
杜九也知道这个道理，先前是当面发的令，他也不敢多搬，现在也确如顾小七所说，还是先守住营盘要紧，当下便不迟疑，招手叫了两个青壮往营北而去。
顾小七打发了杜九，腾身越过车圈，火堆才生了十来个，不过也足够把这一片照的通亮。众人也不知他想干什么，正疑惑着，听的周围狼群齐刷刷一声长嚎，畜生们又冲了起来。
狼群排成了一线，顾小七眨眼间左中右连射三箭，畜生们的势头却没缓下来，顾小七皱着眉头又射一轮，见阻不得狼群，连忙翻身回来车圈内，冲着额则纳大声问道：
“这狼火都不怕的吗？”
“我不是跟顾兄弟说过了吗？这一回里头肯定有雪狼在后头，只要它发了令，这些狼就跟死士一样，不死不休。”
顾小七听着又啐了一口，这他娘的比人的规矩都严，怪不得这些人这么怕，思虑间回身又射了两箭，觉着手臂有些发酸，忙把无名内息驱动起来，伸手把弓跟剩下的箭都递给额则纳说道：
“你帮我护着她。”
刚说完，听的右手边传来一声惨叫，扭头一看，五六丈外已有那冲的快的野狼冲了进来。顾小七脑子一空，上前去把巨汉手上的刀又拿了过来，大喊一声“退后”，又跃出车阵去。
脚刚落地，一头狼迎面而来，顾小七鼓足力气，一刀把它斩做两半，刀势不减，又把旁边一头砍倒在地。内息鼓动间也不觉吃力，左右奔行间连着又杀了数头，正要继续往前杀去，听的后头苏小蛮喊了一声，匆忙间回头一看，原来刚才被狼突破的地方已经进来了不少。
这一班青壮都是些老实本分人，正如杜九所说，中间连个猎户都没有，什么时候经过这等阵仗，一个个早吓的丢了魂儿，更有那连刀都脱了手的，不管不顾的就往后头跑，连带着杜九随口安排下的阵型都乱成了一团。
顾小七看着情况要遭，一咬牙随风而动，长刀挥动间往前杀出两丈，眼里看着这一块的群狼速度总算缓了下来，转身疾奔回营内，朝着额则纳喊道：
“叫你的人在这里头生几堆火围起来。”
话音刚落，旁边一直没动静的巨汉突然抬头长啸了一声，竟似跟那狼嚎一般无二，这一声浑厚悠长，足足过了十数息才收，车阵里外的狼群却突然停了下来。
“小七，你看他能跟狼说话！”小丫头下意识拍手说了一句，又转身看着巨汉大声说道：“大熊，快叫它们回去。”
顾小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要说这人能通兽语那才是天方夜谭，当下也不管他，朝着右边高声喊道：“都往这边来。”
都是窑关人，虽然往日里并无多少交集，顾小七甚至都认不得一人，毕竟是一方乡亲，眼下这情况，只能收缩防线，聚做一堆儿，自己多少还能照顾一二。
逃命的人群分出一些往这头跑了过来，顾小七慌忙迎了上去，好在那野狼不知为何停了下来，刚接到人，又听的一声狼嚎，却是远处传来的，跟着那巨汉又啸了一声，彼此往来了三番，狼群又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