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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怜的注意力却是被用色黑暗的壁画吸引了过去。
衣衫褴褛的平民。
痛苦不堪的神情。
撕烂破败的衣服。
身上扭曲的人面。
谢怜还饶有兴致地数了数，一共是三张。
人面疫啊……还真是，好久不见了。
之前不是没遇到神殿，只不过是他都提早知道然后避开了而已。
上面的壁画他也都见过，毕竟他又不是没来过这里。
但以前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他并没有来到这最后一座神殿，今天阴差阳错，倒是让他看得完全。
落缘不明白白无相在打什么主意，不过谢怜却是隐隐有些猜测。
可惜……他怎么可能会让他如愿呢？
“你怕我看到这个？”
被谢怜一句话拉回现实的落缘一时也不知道是该承认还是否认。
比起说是怕谢怜看到壁画。
不如说她怕的是神殿里的白无相。
因为壁画对黑化后的谢怜估计是没什么作用，步了白无相后尘的谢怜从某种程度上对白无相也不再抱有什么恐惧，但是……
但是落缘怕白无相是另有什么打算。
他们现在可是在铜炉山上，小剧情被蝴蝶掉，但是大剧情绝对不会，就比如铜炉山会关闭，而他们会因为白无相落入铜炉。
若是最后谢怜真的被白无相单独留在哪里……
这一次，就没有神像可以帮他了。
落缘第一次后悔自己的弱小。
如果当初她再强大一点，如果当初她再狠心一点，如果当初她……
那是不是，就可以有时间在铜炉中留下后手，而不是错过那几乎可以算是唯一一次的机会了？
落缘的沉默在其他人看来或许就是默认，可是谢怜却一眼看出她又在走神。
似乎还……有些自责？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心情，谢怜嘴角似乎挑了挑，但片刻后就又掉了回来，转而抬手揉了揉落缘的发顶，硬生生把人的心神给揉了回来。
“在想什么呢？嗯？”
落缘愣了愣，然后立马矢口否认：“没什么。”
明显一副不想说的模样。
谢怜这下直接把人脸捧起来了：“看着我眼睛，再说一遍？”
“真的没……”多上谢怜双眸的那刻，落缘突然卡壳，憋了半晌才说道，“我，我在想……如果当初能不那么弱小就好了。”
“这样……我就可以在一开始，就陪着殿下了。”
关于剧情的内容，就算她想说，无形之中也会有什么力量阻止她这么做，十一说这是世界在保护她，也不知道是从那个角度出发的保护。
但是，这个没关系。
先是被迫成厉鬼，后是被迫入铜炉。
那些亡魂哀嚎着怨恨着蛊惑着，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把她往死路上逼。
她也曾挣扎过。
只要……只要她手上沾了一条人命就可以了。
哪怕只是沾了一条人命，它们也就没办法缠着她了。
人面疫只要杀人就可以摆脱，那些导致人面疫的亡魂也是一个道理。
铜炉山也恰好有人误入。
——就算杀了人也没人知道，毕竟铜炉封山，鬼那么多。
——想要摆脱它们，这是唯一的办法。
——只要一个人就可以了，只要一个人就可以了。
——没人会知道。
——杀啊，杀吧。
它们似乎知道她的挣扎，似哭似笑地不停说着。
这个时候她远离那群人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她没办法。
她做不到坐视不管，否则那些人根本无法在鬼怪遍地的铜炉山中活着出去。
……她只能将那些人救下。
她虽然很弱，但仗着白无相在她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的不知名的后手，她不会在还未进入铜炉时死去。
而那些缠着她的亡魂，也不会坐视自己的猎物被其他什么东西染指。
于是她就这么侥幸地带着那么多人一起活了下来，代价是那些亡魂的声音，无论是哀嚎怨恨还是什么，她都越发的难以忽视。
而且越来越容易受到影响。
她还记得……还记得最危险的一次，她的剑已经触及到了一个孩子的侧颈，再轻轻一送就能割破皮肤，将那里跳动着的主动脉划开。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会通过自残来保持清醒。
她不想杀人。
她没办法杀人。
她接受不了杀人。
所以……这是唯一的办法。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眼泪也可以这么多。
她怕疼怕疼怕疼真的怕疼。
一开始用剑划伤自己的时候心里还要挣扎许久。
可是到后来却渐渐麻木。
花城是自己进入铜炉让铜炉封山。
她是被打落进铜炉因白无相封山。
也是那个时候她才恍然明白，原来那个保她不死的“后手”，竟然是白无相一个产生自我意识不受控制的化身。
而她那把被白无相丢给她然后怎么也扔不掉的剑，就是那个化身寄居的地方。
那把剑名为陷神。
那个化身……自称戮绝。
杀戮的戮，绝仙的绝。
“……”
谢怜倒是没想到落缘会这么说。
类似的话，谢怜听落缘说过，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竟然无端端就给人不一样的感觉来。
“我说过，你愿意来我已经很感激了，而且，你已经做的够好了。”
因为担心他会在意仙乐遗民，所以杀了永安国主，受桃木穿心。
因为青鬼辱他讽他，所以两次清剿青鬼巢穴。
因为忧他被鬼衣所欺，所以不顾铜炉重开带来的影响动用术法。
因为……
她总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
可他不傻。
他能看的出来。
她……是真的想要护着他。
唯一的目的，也只是希望他能恢复到“最初”的模样。
可他知道不可能回去的。
他属于无间啊，那些阴暗自私的想法从未有一刻于脑海中停歇，他甚至不知道如果有一天他因此失控，他会做出什么来。
他在一日复一日的挣扎中痛苦执念，一边不敢让她发现端倪，一边又想着如果她发现了也好。
这样他也不必要再那么压制自己，如果她接受最好，如果她不能接受……
他不会伤害她。
但也不会让她有机会离开他。
这是他对自己的自信。
“还真是情深意重啊。”
听到这个声音，谢怜没什么感触，落缘的身子却顿时就是一僵。
“你好啊，谢怜。”
“白无相，好久不见。”
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将落缘护在身后，谢怜抬眸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白衣人对峙，脸上温润的笑容在刹那消融得一干二净。
白无相：“看来这几百年你过得着实不错。”
谢怜：“不敢当，不过是托你的福罢了。”
白无相摇头：“太子殿下还是一样的性子。”
谢怜丝毫不惧：“你的目的不是早就达到了？人面疫、白衣祸世、永安大劫，你还缠着我做什么？”
“缠着你？”白无相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太子殿下，这一次，你可真的是误会我了啊。”
白无相说着，目光就转向了落缘，而落缘似乎也预感到了什么，抬头瞬间正正好与那张惨白的悲喜面对上。
“等——”
“这一次，我只是来找你身后这位逆徒的啊。”
落缘瞬间失声，耳边的那些声音自从白无相现出身形之后便越发严重，这一刻更是达到了巅峰。
“𠹳𠹳𠹳𠹳……被发现了……被知道了……”
“他不会再相信你了，白无相可是他的仇人，而你根本无法反驳……”
他才不会！
“𠹳𠹳𠹳𠹳……你逃了这么久，还是被抓到了，你要怎么办呢？你根本无法反抗……”
“𠹳𠹳𠹳𠹳……你逃不掉的，你会被带回去的！”
闭嘴！别说了——
“你逃不掉的，你会被带回去的！”
“你逃不掉的！”
“你会被带回去的！！！”
闭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