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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她好像，有点恃宠而骄了啊。
“说说吧，又在想什么？”
哇——又是这个语气。
落缘眨了眨眼，最后选择坦白从宽：“太多了，比如风信与剑兰，比如你们刚开始是怎么过的，还比如……”
谢怜问：“还比如什么？”
落缘道：“还比如那个时候，如果我能陪着你就好了。”
谢怜的看着她的目光有些些微的愣仲，随后才突然笑开了道：“哈——傻丫头，你在开什么玩笑呢？那个时候啊——那个时候哈，如果你看到我，估计都认不出来了吧。”
听着他用轻松的语气说出这么一番话，落缘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发酸。
无论面前这个人究竟是谁，但至少在一开始能够让她真的以为对方是谢怜，再加上那些对于往事的感想，至少能证明，他是真的如此经历过那些的，无论他是否明白，自己并不是“谢怜”。
而如果从一开始，她遇到的就是这个人的话……
落缘忽然不敢再想了，只是看着她遇见的这位谢怜的模样，有些难以抑制的难过。
“……别笑了，殿下，可以吗？”
落缘眼睫轻颤，语气中难得带上了几分脆弱。
“……这不好笑啊，殿下。”
“这种事情真的不好笑啊，这种事情怎么笑得出来啊——”
信仰被一点点粉碎，骄傲被人狠狠践踏，所有付出的一切坚持的一切到别人眼里都成了笑话，偏偏是遍体鳞伤却还要肩负着所有的火与业活着——
落缘抬头直视着谢怜的双眸，至少在这一刻，她眼里是单单为了谢怜，只为了谢怜的心疼。
“殿下——”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那一刹，看着对方漆黑的眸底闪着一点莹光，整个眼瞳里干干净净仿佛连心里都只装了一个他的时候，就像是困于深渊的囚兽忽然看到了希望，让他不至于迷失在黑暗里直至被吞噬遗忘。
“真的是……”谢怜抬手遮了眼眸，缓缓道，“没必要说什么对不起啊，来晚啊之类的……”
“真的，你能愿意来就已经很感激了，而且那个样子的我，我也不希望被你看到吧。”
那是他最狼狈的一段时日。
八千宫观被愤怒的仙乐遗民付之一炬，一心拯救苍生到头来落得众人怨愤。
后来又经历了一连串的事情，坚持破碎的打击，百剑穿心、风信离去、父母自尽……
当他在白无相的蛊惑下为了一己私欲发动第二次人面疫的时候，他就已经从最深处开始被深渊吞噬了。
那个时候……没有人愿意救他。
所以他也就这么放弃了救人。
什么“我的梦想是拯救苍生”……
早就成为他只有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才会忽然想起的一句玩笑话罢了。
窗外的明月对着屋内的气氛全然不觉似的，依旧自顾自地撒了一地的银辉，零零碎碎的星子也是不懂事的样子，左一颗右一颗地乱了夜色。
谢怜的表情在说话的时候淡极了，无视被遮住的眼眸，单单看那唇角的弧度，就好像随时都会散去一样，平白地让人心里不是滋味，却又明明晰晰地知道不是心疼。
“好了，去睡觉，”谢怜将遮住眼睛的手放下，转而揉在了她的发上，半推半哄地把落缘往榻上赶，“明天就要到铜炉山了。”
“我不需要睡眠的！”落缘整个人蔫耷耷地，嘴上说着反抗的话，却到底没有舍得拂了谢怜的意。
铜炉山边界有山怪，无可绕行，不可攀越，常有鬼者无识已入，遂不复出。
混在三三两两的小鬼中入了铜炉山，半路却遇到了明光剑和一个散发着黑气宛若行走巨狼的人，与裴茗裴宿两位将军打得不可开交的场面。
“看来君吾也不止拜托了哥哥啊。”
落缘丝毫没有同情心地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反正只要不出神命，她都淡定地很。
那个散发着黑气的家伙，似乎是半月国的将军刻磨，而在他们猜测那人身份的时候，那人也看到了他们，顿时就是一阵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毕竟谢怜曾经当过中原的将军，而且还意外地混的不错。自从没有了多余的慈心，简直是战场上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虽然不过几月的光景，却也是半月国士兵的眼中钉。
如果不是他们撤得早，估计半月国当即就能灭了。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裴宿飞升的那场战斗她听说过，当初若是谢怜多留几个月，说不定那传言的主角就换了个，只不过谢怜只怕是没有那个为了阻止半月国最后对永安的报复，从而费尽心思去屠城的善心。
他自无心觅封侯，却已万魂哭难休。
她可不敢把谢怜想得太过善良，否则到头来哭得估计就是她了。
“你退后。”
谢怜上前一步将落缘护在身后，在落缘看不到的地方，谢怜眸底有暗色翻涌。
……她又在走神了。
为什么她总是在走神呢？
似乎无论什么事情，只要和别人有关，就总能轻而易举地分走她的注意力。
她难道不是为他而来的吗？无论目的究竟是什么，不都是为他而来的吗？既然如此，为什么反而对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如此关心？
真是……嫉妒啊……
落缘还不知道谢怜在心里暗戳戳地磨刀，但如果刻磨也在这儿的话……
“半月！”
远远望见似乎是急忙忙赶过来的瘦小女生，落缘嘴角不自觉扬起微笑。那实在是段轻松愉快的时日，也有着恍惚间错觉的家的温馨。
“萱姐姐？还有花将军？”
半月这样一来也注意到了两人，而另一旁知道胜算已经彻底没了的明光剑和刻磨一个气得骂人一个有些犹豫，但到最后却还是打了起来。
因为谢怜突然的嘲讽。
“哥哥你怎么突然——！”
落缘正想问问谢怜为什么突然挑起事端——她可不相信对方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就像她绝对不会相信谢怜还如原著那般善良一样——但却被突如其来的晕眩打断了话语。
落缘措不及防，谢怜却是下意识地就去扶人，动作理所当然地就像是本该如此一般。
落缘借着这股力勉强稳住，片刻后却还是颓然倒地，而谢怜则把人好好地护在怀里。
“怎么……回事……”
“应该是你要恢复了……”
谢怜的话如此风轻，落缘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听到，只是软软点头胡乱应着。
于是她也不知道，看到她难得乖顺得仿佛可以轻易被掌控的模样，谢怜眼底越发危沉的暗色。
恶鬼将心中的恶念关进理智的牢笼，但这并不代表它并不存在。
贪婪与偏执在心底将黑暗散布，诱惑着恶鬼将解封的钥匙送上。
它们在滋长、它们在蔓延、它们在壮大——
恶鬼从未有一刻如此清醒地认知到自己阴暗的渴望，那是绝对不能放出的祸乱。
但恶鬼却也明白自己根本无法抑制它们的蔓延，否则会迎来更强横的反抗。
“抱歉啊……我真的——我属于无间……沉沦、腐朽、黑暗得已经面目全非，堕落得已经无药可救……”
恶鬼对着他的珍宝低喃道，语气复杂地说不出是祈求还是期望。
“因你饮鸠止渴，也将因你越发癫狂……”
“所以，请你千万别给我理由……”
恶鬼终究还是没敢说出那已经有了预感的黑暗，即使他的珍宝已经陷入了昏迷对外界一无所知。
落缘虽然昏得快但是醒得也快，不过比她更快的是谢怜掩藏内心的速度。
于是落缘就又一次错过了发现那会让她胆寒的真相的机会。
——真是可喜可贺。
十一在系统空间里旁观着一切发生，毕竟他们这类存在最缺的或许就是人类口中那所谓的同情心——那些会因为宿主难过担忧的家伙才是他们之中的异类。
不知道为什么，落缘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而这一认知在他们安安稳稳地到达王城之时越发强烈。
虽然一开始没有发现，但这么久下来她再迟钝也发现自己对原剧情中一些会涉及到未来走向的细节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如今只记得白无相的身份有问题，却已经渐渐忘却了具体的内容，就连与白无相似乎有什么联系的君吾，她也渐渐陌生。
但与之相对的却是主线剧情的深刻，因而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到底改变了多少，也清楚地明白这一路上都顺利地太过了。
过得就好像……是被人设计好的一样。
落缘硬生生被自己的猜测惊得心神不宁，因为能够设计这一切的，绝对是对铜炉山有一定了解的人，而对铜炉山有一定了解的人可不仅是几位绝境鬼王，但白无相却是直接被她列为重点怀疑对象。
因为她现在还隐约记得，他是和铜炉山有些关系的。
“怎么了吗？”谢怜感知到了落缘心绪的不稳，下意识就是一个问句。
落缘也下意识就回道：“有些担心。”
担心？
谢怜转头看向落缘，犹豫了片刻，然后才给了她一个拥抱，另一只手落在了她的头顶，带着些许安抚意味地揉了揉：“这样会不会好一些？”
落缘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弄得有些迟钝：“啊？嗯……”
其实比起这个，送个抱枕更实际些……不，这么一想，总觉得她现在有点“被抱枕”的嫌疑啊……
算了，还是住脑吧。
“啧啧......没想到太子殿下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和荠姑娘卿卿我我啊。”
落缘恢复过来后一见半月似乎被刻磨欺负了，直接拎剑就上，谢怜本来并不想卷进去，但少顷后看到落缘被伤到了，顿时便沉着脸将两者三下五除二给收拾了，还被落缘一鬼一个术法变成了不倒翁。
曾经那些年她虽然已经在极力规避，但隐隐之间却还是有一股力量推动着让她隐隐之中的部分轨迹和花城如常，虽然落缘大概觉得应该是世界意识为了让她不那么废材，而且给她的也只是些“可再生”的资源。
总而言之，花城才是亲儿子，她就是个外来货。
……不，或许说是个打工人更贴切一点，而这些就像是一点点打工的报酬？
似乎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她的感慨也莫名多了许多呢。
把明光剑和刻磨收拾后两位裴将军再加上半月就也跟着他们成了一路，对于半月的加入，若是在其他情景下落缘自然没什么意见，毕竟对于半月她一直是当妹妹来看，不过当下她可没忘自己是在铜炉山，他们又是打算去做什么事。
不过后来转念又一想，就按半月的能力，万一被什么鬼吞了那该怎么办，于是便也只好带在身边，而那两位裴将军……算是赠品？
虽然她一点都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