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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下当真不拦我？”虽然落缘没有明言，但灵文也察觉到了落缘话语中时不时透露出来的消息。
落缘道：“不拦。”
灵文欠身，道：“那灵文便先在此谢过了。”
落缘笑吟吟地受了，然后在对方取下锦衣仙即将逃走的时候又开口叫住了他：“等等。”
灵文回头：“阁下是想出尔反尔？”
落缘摇了摇头：“当然不是。”
灵文道：“那是什么？”
落缘道：“你不觉得你就这样出去，我不好解释吗？”
灵文默了一瞬，随后道：“了解了。”
然后，谢怜还在外面和那群道人打斗的时候，屋子就轰的一声先塌了，然后传来了灵文的声音——
“多谢太子殿下盛情款待，我先走了。”
谢怜闻言微愣，顿时直接让若邪五花大绑了其中一个道人当作人质，好让其它道人安静下来，然后直接对灵文问道：“你对荠萱做了什么？”
灵文整了整衣摆，道：“让她安静了一会儿而已。”
谢怜皱眉：“你伤了她？”
灵文道：“堂堂绝境鬼王，我怎敢。”
谢怜这才松了神色：“这些人是你引来的？”
灵文点头道：“是。”
谢怜看了灵文片刻，然后才道：“要走可以。”
被落缘玩过一次的灵文安静等下半句。
果然，谢怜顿了这会儿才又道：“把你惹来的麻烦先处理了，有锦衣仙在，我知道你搞得定。”
灵文想了想，这才点头：“行。”
然后谢怜就收了若邪，进了“屋里”，不管灵文和那些道人了。
看着倒在废墟中人事不省的少女，谢怜眼底渐渐染上了薄怒，直到把人抱在了怀里，检查了却是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但随即又是更大的怒火掺杂着不知名的情感汹涌而来，几乎就这么席卷了他的理智。
“荠萱……沾衣……落缘……蜃楼之主……绝境鬼王……”
谢怜低喃着他人对怀中少女的称呼，右手手指轻轻拂过少女的樱唇，笑声微沉，原本温和的眸中散去了假意的伪装，将所有的黑暗偏执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带着几分堕落的绝望之美。
“无论你到底是谁……无论你的真名是什么……”
他将额头静静与少女相抵，纤长的手却将少女那仿佛脆弱得一折就断的脖颈握住，眼睫微垂在眸底投出一片宛如被雾色朦胧的阴翳。
“别再欺骗我……不许背叛我……”
“别让我知道你还欺瞒了我什么……”
“别让我看到你与‘他’有什么瓜葛……”
他的声音极尽堕落，他的神色极尽温柔。
无论是以什么样的身份——
曾被命运眷顾却又被抛弃的少年，带着毫不掩饰的暗色与虔诚。
“我知道你其实更想看到‘他’……所以我愿意尝试着去伪装成无害的模样……”
“我知道你心中对苍生仍有的怜悯……所以我愿意为你将心中黑暗囚禁……”
温柔和黑暗在他身上体现出诡异的和谐，偶尔流露出埋葬在灵魂深处的无情与残酷。
“但是——”
“别背叛我，别离开我，别欺骗我。”
“你说过你永远是我最忠诚的信徒，你说过重点是我而不是怎样的我。”
“是你先擅自闯入了我的世界带给了我希望。”
“所以——”
似乎是惩罚，又似乎是烙印，几乎是陷入痴狂的少年不自觉将手紧握，而后又在少女即将被惊醒之前松开，留下白暂间一缘红色的痕迹——仿若枷锁。
“只要你不触及那些禁忌，我愿意为你将‘真实’封禁，成为你心里永远的太子殿下。”
“可若是你将封禁破坏丝毫，那么从那时起，我将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
“到时候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在再一次的绝望下做出什么，只是无论如何，既然造成一切的人是你，我就必定会倾尽全力追逐到底，而作为罪魁祸首的你——”
“别、想、逃、离。”
若是此刻落缘醒着，绝对会发现十一检测的黑化值在满值与低谷间闪烁不定，那是谢怜此刻在黑暗中挣扎的内心与最后的希翼，也是——系统绝对不会与宿主说的，所谓消除黑化值代表着的，最本质的秘密。
落缘根本就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的所作所为，竟然导致自己成为了对方世界中重要的存在，只不过就如她所预感的，这个谢怜并不是她所认识的“谢怜”，
她认识的那个谢怜早就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被不知源头的灵魂封印在这躯体深处，只等着鸠占鹊巢的人离开方可复苏，而离开的方式可以有很多种，而落缘不知道，自己正在做的，是从消解恶意的源头开始，对之进行抹杀。
谢怜因为花城的陪伴，终于在白无相的蛊惑下找回了本心。
“谢怜”因为荠萱的陪伴，将自己早就坠入无间的灵魂堪堪拉回。
前者是明灯，后者是枷锁。
前者让谢怜踏回了正途，后者让“谢怜”心甘情愿地束缚。
两者之间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可是落缘对人心的把握让她轻易将它们混淆，以至于让“谢怜”在饮鸩止渴带来的幻梦中沦陷。
——没有人可以说她做对了。
——没有人可以说她做错了。
十一静静地旁观着这一场阴差阳错，对于他们来说最不需要的就是怜悯这种多余的情绪，而既然最后任务依然可以完成，那么他也不会多此一举的提醒。
这是他们该有的无情。
落缘醒来时是在一家客栈里。
对于自己成功忽悠了灵文这件事落缘表示了由衷的喜悦，毕竟铜炉山可没有她当时装出的那般对自己毫无影响。
或者说，她确实有可以动用法术的机会，但是很可惜已经在解决鬼衣的时候用掉了一次，仅剩一次的机会让她不敢妄动，否则万一真的遇到了什么必须动用法术的境地……
她可不想尝尝那已经越演越烈到何种地步的万鬼躁动。
落缘坐在榻上径自发散着思维，对于谢怜的实力她有着足够的信心，毕竟这已经不再是仙乐刚灭国的那几百年前。
忽然楼下传来了不轻的响动，伴随着让人印象深刻的戚容式脏话，成功让落缘的脸色变得微妙。
“我他娘的怎么这都能遇到你！你就不会好好敲门非要这样进来啊？！”
看来……是谢怜把哪里的门踹了？
“噗——”
落缘幸灾乐祸地笑着，说实话对于戚容此人她实在是没什么好感，虽然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但她并不是什么善人，既然站在了谢怜这边就必定会为谢怜所想，而曾经做过那些事的戚容……
落缘眸底闪过冷漠的情绪，但随即又天真地笑了起来。
她自然不会给什么好脸色啊。
以谢怜的实力，想要收拾戚容完全是绰绰有余，更别提现在还是在万鬼躁动时期，想必戚容一定是封印了自己的法力躲在了人类壳子里，这样的他对谢怜的威胁几乎等于零。
慌乱间似乎还听到了什么别的声音，落缘等差不多安静下来的时候，推开了门向下走去，不出所料地看到了一片狼籍。
“哥哥，看来这个客栈还挺受欢迎的啊。”
落缘笑着看向依旧温俊儒雅的白袍少年，似乎从未被岁月所改变的眉眼间尽是似笑非笑的戏谑。
慕情、风信、胎灵、戚容……再加上他们两个。
还真是什么牛鬼蛇神都来了啊。
谢怜看着她，微笑：“是啊，可惜你没出来看看那个场面。”
落缘尤为无辜：“哥哥，现在万鬼躁动的程度越发厉害，我要是出来只怕要帮到忙的。”
谢怜的话题顿时歪了：“你现在身体难受吗？”
落缘摇头：“只要不动用法力就没事。”
谢怜看着她，似乎是在打量她话语中的真实性，而落缘回以一个真诚的微笑，殊不知这份真诚才是最大的谎言。
最终还是谢怜先选择了退让，看着在交流时已经走到了身边的落缘，千言万语都只能化作一声无奈的轻叹。
“总之，先去铜炉山吧。”
南边的缺口已经彻底堵不上，在二选一的烂摊子下，谢怜终究还是选了后者。
落缘在君吾走后整个人瘫在桌面上：“就不能选前者吗……比起去铜炉山，我果然还是更乐意处理仙京的一团乱啊。”
谢怜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到底是你处理，还是你看着我处理？嗯？”
被看穿了的落缘讪讪地终止了话题，心里的想法却是七七八八飞到了天际，半晌回过神来看到谢怜眸底危险的笑意时才忽然想起，谢怜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她走神的样子，顿时想不到什么办法的她决定保持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