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

　　更新不定时，勿催更！！！！！！
　　观音庙那日，蓝曦臣亲手刺死了金光瑶。
　　
　　在那之后，似乎所有人都知道姑苏蓝氏宗主泽芜君似乎长期不是很愉快，但大抵是因为赤峰尊与敛芳尊两位义兄义弟被封棺，家中小辈又和凶尸温琼林长期厮混之事。
　　
　　但他们的猜测，只对了六个字。
　　
　　敛芳尊被封棺。
　　
　　那日金光瑶死前，对他说的那番话，深深刻在他心头，每逢想起，心头便是鲜血淋漓！
　　
　　“蓝曦臣！我这一生撒谎无数害人无数，如你所言，杀父杀兄杀妻杀子杀师杀友，天下的坏事我什么没做过！可我..独独从未想过...要害你...”
　　
　　“苏悯善不过因为当年我记住了他的名字就能如此报我，而你..…泽芜君，蓝宗主！照样和聂明块一样容不下我，连一条生路...也不肯给我...”
　　
　　当金光瑶将他引向聂明块棺旁之时，他心中是平静的。
　　
　　他亲手杀了他的阿瑶，又为何不能和他一起死？但是，在聂明块的大手探向他的喉间时，金光瑶却推开了他。
　　
　　封棺大典后，他到彩衣镇上，买了一壶天子笑。之后的事，他虽然文档矫正阻止自己。
　　
　　喝醉的他遣退了在封棺处守候的各家门生，独自跪在金光瑶棺前。
　　
　　阿瑶..…你之前最怕大哥，现在...会不会怕啊...好了，阿瑶。不怕了。
　　
　　二哥来了。
　　
　　七十二根桃木钉..…阿瑶，这是我主张的。你会恨我吗？
　　
　　恨也罢..这都是我该的。
　　
　　在那之后，他曾向魏无羡讨要过献舍的方法。
　　
　　“以血为媒，以手画就。”
　　
　　“肉身献灵，魂归大地。”
　　
　　“在此恭候，敛芳尊，金光瑶。”
　　
　　什么都没有发生。他睁开眼，看到的是面前的血阵。他，还是蓝曦臣。
　　
　　他的阿瑶，没有来。
　　
　　其实他早该知道的。他自嘲的笑了笑。
　　
　　金光瑶，可是钉上了七十二根桃木钉，永不入轮回，永不得超生，身死，魂灭。
　　
　　多年以后，仙门之中流传一个笑话。
　　
　　姑苏蓝氏宗主蓝涣，弥留之时要求给自己的棺材钉上七十二根桃木钉，永不入轮回。
　　阿瑶..…二哥陪你一起，永不入轮回。
　　
　　我的阿瑶，他在我心里从来不是个坏人啊……虽为权位不择手段，但也是从小被百般折辱，长大后纵使心思缜密，智谋超群，只因为出身便被死死的被人踩在脚下，什么都不是，和当今社会寒门贵子的根本性质是一样的，阿瑶是个多么孝顺的孩子，他想要保护母亲和自己，所以他必须强大起来，但是因为自小营养不良，又没有扎实功底，只能学习各门绝招，就被人骂做偷技之徒，再次百般伤害，稚子无辜啊，他到底做错了什么？母亲在绝望中去世，为了完成母亲遗愿，跋山涉水来到兰陵寻找父亲，可是，他的亲生父亲做了什么？他的亲生父亲啊，一边给一个孩子大办宴席庆生，一边让人另一个孩子狠狠踹下了千级台阶的金麟台，摔得头破血流，伤痕累累，疼的浑身颤抖··…懂了，阿瑶他彻底懂了……从此，收起那破碎的希望，为自己带上了假笑的面具；从此，不再稚气天真，只剩八面玲珑。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古代帝王将相之路也不过如此，阿瑶不过是懂得比较彻底罢了，可惜阿瑶坏的一点都不彻底，看起来那么自私，却为报答幼年时的相助，就毫发无伤地放走了思思，给自己留下致命把柄；那样看重自己在百家中的地位，只因蓝大给他尊重，便倾力相助，为蓝家出谋划策，把蓝家捧到了自己头上，朔月冰凉的剑身嵌入他的心脏，他早已经心如死灰，他明明很恨蓝大啊，明明可以让蓝大陪着他死，最后终是是不忍伤他半分，用那只伤残的左手，忍住朔月穿心之痛，用尽全部力气推开了他；杀父杀兄，丧心病狂？金凌小时候被人嘲笑失去双亲，痛苦无助，阿瑶温柔安慰他，第二天就送来了精心挑选的灵犬，阿瑶说，这灵犬长大可以保护好阿凌……冒死前去观音庙，只为带走母亲尸骨；观音庙勒羡羡的时候，琴弦只是刚搭上去的时候擦到了无羡的皮肤，马上就流血了，他却没有很用力勒，只是要求蓝忘机把灵力封了，立刻就放开了羡羡，这琴弦多锋利啊，勒了金凌这么久，金凌的脖子却连半点擦皮都没有，可见阿瑶多么小心；那样看重权力和利益，但是因为自己的出身，非常理解百姓，因此跟不少有利的势力撕破脸皮，顶着一张笑脸足足磨了五年，才得以修建瞭望台，救了无数的贫苦百姓的性命，这是何等枭雄壮举，连原著作者都亲自评价他“记仇也记恩，功大于过”。阿瑶他……真的很坏吗？
　　在朔月刺入金光瑶腹中时，蓝曦臣愣住了，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不应该啊，蓝曦臣看着自己伤了金光瑶的那只手，感觉天旋地转，心疼的感觉却无比清晰。
　　
　　金光瑶的怒吼在他脑中炸响“蓝曦臣，我这辈子杀父杀兄杀妻杀子，却独独未想过要害你！”声音透着无限的悲伤。对啊，他蓝曦臣也说过，阿瑶是可以托付后背的人啊。
　　
　　蓝曦臣的喉头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可还能说什么，这一剑已经斩断了他与金光瑶的情，金光瑶此时伤口疼，疼的要命，可这也比不上心疼，蓝曦臣看着他的那截断臂，和腹部的那道伤，觉的自己真混蛋，他此时在想，如果···如果还有一次机会，定会不顾一切的护着他，可惜…没有了。
　　
　　蓝曦臣一直在恍惚，忽然金光瑶像是要跑，他去拦他，金光瑶却破坏了棺材上的符咒，聂明块的手就要捏到脖子了，他想，能和阿瑶一起死，也不错，可金光瑶却用那截断臂推开了他，那眼神中的留恋与不舍，蓝曦臣此生都不会忘，就算自己这么对他…他都会对自己这么好，阿瑶·我错了，你回来，我一定··一定不顾一切的护着你，哪怕与天下为敌·…阿瑶···
　　梦
　　被人钉入棺材里动弹不得，还会被自己弄死的人杀死的样子……真是狼狈啊。
　　
　　在视线瞬间黑暗下来，身体被神志不清的凶尸撕咬时，金光瑶那颗随时都如履薄冰，同时又机关算尽的心忽然就平静下来了。
　　
　　他静静地靠在黑暗里，等候自己最终的命运。
　　
　　他在思考，他在想，他这一生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小时候，因为是私生子，别人都讨厌他，骂他，打他，说他是“贱种”。
　　
　　即使是在妈妈那里，他也很少能得到丝毫的关爱，因为妈妈也恨他，说是他毁了她一生，他根本就不该存活在这世上。
　　
　　从小，他就是在别人的白眼中生活的。
　　
　　因此，他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渴望实力，渴望权力。
　　
　　因为那样，那些讨厌的人才会跪在他的脚下，毫无尊严地像狗一样活着。
　　
　　就和他小时候一样。
　　
　　所以，他找到了金光善，他的亲生父亲，那匹脑满肠肥的种马。
　　
　　就和那些欺侮过他的人一样，金光善——他的亲生父亲，最后落入了他精心设计的圈套里，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
　　
　　还真是“死得其所”。
　　
　　再后来…·…
　　
　　再后来还有很多人呢。他的妻子，孩子，大哥····
　　
　　只要是威胁到他取得权力的人，他都没有放过。包括他臭味相投的好友薛洋。
　　
　　啧。一想起薛洋就心烦。
　　
　　薛洋那家伙，自从那次受重伤被晓星尘那个瞎子捡回去之后，整个人都废了——不仅没有听他的杀了那个瞎子回来继续修补阴虎符的话，还死活要守在义城那个破地方！
　　
　　活该被杀！
　　
　　虽是这么想，金光瑶却不可控地想起了他那个好友死前的情景。
　　
　　薛洋被他救回来的时候断了一条手臂，血流太多，已经无力回天了。
　　
　　话说回来，薛洋那个衰神断的那条手臂也是断了手指的那条吧？
　　
　　这悲惨程度，倒是和他有的一拼。
　　
　　因为失血过多，薛洋那时候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在地上挣扎了半天，仅存的一条手臂在血里翻翻找找了半天，就听见他一直在念叨：“锁灵囊？我的锁灵囊……”
　　
　　翻到最后连抬手翻找的力气都没了，就见薛洋像个废物一样在地上仰面躺着，笑了半天，最后一抹眼睛，也不知道哭没哭，很平静地说了一句：“道长不要我了。”
　　
　　明明说的很小声，但他清清楚楚地听见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自己疯了吧。
　　
　　忽的，那张被自己刻意忽略的脸浮上了金光瑶的心间。
　　
　　泽芜君。
　　
　　说实话，他并不喜欢这种天真的以为自己能让每一个人都开心的人。
　　
　　太蠢。
　　
　　而且，能有这样想法的人，都是从未经历过风雨的温室的花朵，根本就不了解他们这些活在最底层淤泥里每天都要为生计奔波的人。
　　所以，在第一次见到蓝曦臣的时候，金光瑶虽然笑得格外温柔，却完全是虚情假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对蓝曦臣，他的笑不再是心假意，而是有了几分情真意切的味道。
　　
　　这个发现让他大为惊讶，却又在意料之中。
　　
　　是什么时候呢？
　　
　　是初见时蓝曦臣对他毫无戒心地一笑时？
　　
　　还是此后他真心实意想要帮助那些泥潭里的人时？
　　
　　或是云深不知处被毁，他一脸疲惫却仍能温和有礼时？
　　
　　亦或是……
　　
　　他轻唤“阿瑶”之时？
　　
　　……果然，还是忘不了他啊。
　　
　　金光瑶闭上眼，感受着被凶尸撕裂带来的痛苦，眼前又好似闪过了之前的那一幕——
　　
　　“蓝曦臣，我这一生害人无数！杀父杀兄杀妻杀子杀师杀友！天下的坏事我什么没做过？！”
　　
　　“……可我独独没有想过要害你！”
　　
　　当真是天道好轮回，先前说薛洋明明能躲开却硬是要受那一剑蠢得要命，现在他自己就心甘情愿地接下了蓝曦臣的那一剑。
　　当真是无药可救。
　　
　　其实吧，在受到那一剑的时候，他想的更多的并不是那些他追逐了一生的权力之类的东西，而是蓝曦臣。
　　
　　然后就是一股很酸涩的感觉……也不是很想看见蓝曦臣知道他是个多么恶心的人时的表情。
　　
　　不过还是看见了——错愕，惊讶，然后转为愤怒和…·…失望。
　　
　　他有点无措——原来曦臣……也曾希望自己是个好人吗？
　　
　　被一剑刺穿的时候，他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却变了一句话，就像在责问曦臣一样。
　　
　　……不过也好，这样曦臣就不会因此懊悔了。这也算做了一件好事了吧。
　　
　　而那颗没能说出来的心，就这样随着封棺沉没了吧。……蓝曦臣，我爱你····
　　
　　“唔。”金光瑶揉着头从床上坐了起来，脑袋因一晚上的超负荷运作而有点疼。
　　
　　他揉着眉心回忆昨晚的梦境，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就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他的脑中抽离了出去，显得撕心裂肺了起来。
　　
　　“算了。”怎么也想不起来，金光瑶干脆放弃回忆，下床开始整理衣冠。
　　
　　今天又可以见到泽芜君了！
　　作者3728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