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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不负天下唯负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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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打尝过邬韵的手艺,庄荀不去张府蹭饭时都会遣人来酒家与她知会声,点名要吃那宫保鸡丁。从此,邬韵对去书院的路也熟络起来。三年孝期后又过一年,邬韵与姜序在一起已经两年,他开始与她商议婚事,本来她与他相约中午空暇时去街上的布防转转,结果今日庄荀却遣人来酒家寻她,她宠爱这个小弟,立马就下厨去了。中午有事,邬韵只得不到饭点就拎着食盒向书院走去,临近书院,邬韵就听得那朗朗读书声。行至近前她看到书院的侧墙下有几个小乞儿,中间那个眼睛很大且炯炯有神,只见他背倚着书院侧墙口中念着与读书声同步的文章,手上却与其余几人做着不同的小游戏。邬韵好奇,便上前一观,只见这个大眼睛的小乞儿念书的同时又在同一刻把身边所有人都赢了。此番奇景让邬韵长叹一口气,造化弄人,这过人的天赋却被这般埋没…出于惋惜,她将食盒里为庄荀准备的饭菜取出递向那小乞儿。大眼睛的小乞儿其实早就注意到邬韵的走进,他并不在意,只感觉这小姐姐好生漂亮,不过美与丑好像也与时下的自己无关,直到那白皙的玉手将诱人饭菜伸到自己面前时他才抬头看了眼这个好心人。
  小乞儿鼻尖微动应该是闻到了饭菜的香气,但他没有伸手接,他只是冲邬韵笑着摇摇头说“谢谢,我不要。”邬韵收回手不解道“这是为何?”小乞儿笑着说“第一这里有五个人,您这一份饭菜让我们怎么分,第二吃下这美味的饭菜也就几分钟,但我却需要用好几天来忘记它的味道,不合算呐~所以谢谢您的好意。”思量着小乞儿方才的话语,邬韵敲开书院大门后将饭菜递给门房就转身离去,没走几步,她还是又走回那个小乞儿面前告知他自己酒家的位置与名字,并说以后饿的紧了可以随时来酒家寻自己,但小乞儿还是起身郑重致谢后婉拒了。这件事与小乞儿其实没过多久邬韵就忘了,直到一个月后的某一天这个小乞儿拖着病态与孱弱的身体来酒家寻她。
  梅雨时节的小鱼洲真算不上是桃花源,本来的高温突然骤降后接连好几天的降雨极易使人患病。今天酒家已经打烊,作为未来的长史夫人,老板虽不再让她干活,但邬韵每天打烊后还是自觉的在店中忙碌收拾,刚拖完地的她正准备关上大门时却见街上阴雨中站着一个瘦弱的少年,他病态的脸上露出一个略显羞涩的笑意后说道“您好,不知您还记得我吗?”看着那大大的眼睛,邬韵瞬间想起这就那书院侧墙偶遇的小乞儿,见他在雨中瑟瑟发抖,邬韵拉着他就往店里走,奈何小乞儿却死死抓着店门不进店,邬韵不解,小乞儿开口道“身上太脏,我还生着病,进去不好,您赠我些食物在这檐下吃就好。”说完还不忘给邬韵一个他仅能给予的微笑。
  邬韵搬个凳子坐在店门口为他撑着伞,檐下的小乞儿猛扒两口饭咽下后背着身对邬韵说“其实是不想来麻烦您的,只是这鬼天气害我生病,我觉着若再不吃顿包饭补充下体力兴许就坚持不到秋天了,还想再看一眼那落叶纷纷啊。”邬韵有些好笑,这个小子明明八九岁的模样,如今落魄至此还生着病,说起话来竟然颇有些意境。小乞儿吃完饭就要离开,邬韵留他不住只得拿了些药物与伞赠他,乞儿感激的接过药物却把伞推了回来,站在雨里他说“伞就不用了,第一我淋雨淋习惯了,第二这伞万一被身边的乞丐借走那我岂不要心疼死?”小乞儿见邬韵笑了,他也跟着笑了,笑的很坦荡,如一束梅雨中的阳光,他深鞠一躬后就转身离去。邬韵看着雨中那瘦弱的身影喊道“小子!以后饿了就来找姐姐,姐姐这里每天都管饱!”那个瘦小的身影好像在雨中一颤,停下几许后就继续远去。
  打这以后,每隔半月小乞儿都会来寻她吃一顿饱饭,邬韵好奇的问他为什么不天天来,小乞儿却说半月一次已经很勤了,然后又一脸郑重的告诉她‘斗米恩,担米仇’的道理他还是懂的,这副做派真是让邬韵好气又好笑。这日张鸿带着几个大汉来店里吃饭,恰逢小乞儿又来寻她,她熟络的打了一份吃食递给小乞儿,并站在檐下看着他吃,此番画面成功引起了张公子的注意,他站起身喊了句“小韵姐!”坐在张鸿身旁,刚刚给他讲完自己与小乞儿的故事就见那个故事的主角放下碗筷在店门口对着自己又是郑重一躬后转身即走,张鸿看着那个孩子离开,突然起身就追了过去。邬韵杏眼含笑的看着两个同龄少年在街上彼此说着什么,一个衣着华贵,一个破破烂烂,不知是同龄人更容易说动同龄人还是小乞儿意识到这次相遇是他这辈子最好的际遇,反正在邬韵那杏眼圆睁的吃惊中张鸿拉着小乞儿第一次走进酒家,并在她的身旁坐了下来…
  少年人很容易接纳新朋友,之后小乞儿就成了张鸿的小跟班儿,再之后他成了张鸿的伴读,四个少年的圈子开始还是十分融洽的。邬韵在城中住久了便有些怀念那童年与父亲相依为命的村落,在她婉拒张人杰的赠宅美意后,她与姜序雇人在城外三里的明媚之处建了三间瓦房,后来她与他就这里成了亲,那晚这四个小子折腾到很晚,撵都撵不走。再后来四个少年有次来蹭饭时,在得知自己想养些家禽的意愿后就一齐动手给她的家围了一圈篱笆,她记得那天孟白玉砍树,小乞儿加工,张鸿抡锤,那个她疼惜的少年最懒,他就在张鸿抡锤的时候扶了扶桩子…再再后来少年们都长大了,来找她的次数越来越少,有日她听人说庄荀成了渔州第一才子后她激动了好久,晚上特意嘱咐姜序次日记得喊四个青年来家中做客,那晚她炒了好多菜,不过席间她总感觉庄荀看小乞儿的眼神不对付。这个在书院与自己偶遇的孩子在十几岁的年纪就表现出远超常人的智谋与韬略,他已经与自己相公一样成为渔州张家的杰出幕僚。又过去几年,庄荀那臭小子突然就掉钱眼儿里了,劝他几次他也不听,那渔州第一才子的名号也被当初的小乞儿夺了去。听相公说因为郡守张人杰膝下无儿又无女,后天就正式要收小乞儿为义子了,但小乞儿却拒绝更改姓氏,小乞儿说他是益州人,七岁时村中爆发疫病全村人就活下来他一个,他沿江一路乞讨来到小鱼洲,这个七岁就看尽世间冷暖的孩子如今已是个清瘦秀逸的书生,邬韵记得他说他的名字叫—凌子逍。
  张鸿轻轻拍去庄荀衣衫上的尘土说“沐延啊,这话重了,子逍若是甘心做只家犬那还是我张家之幸呢!我就记着你俩后来不知怎的突然就不和了,你喊他‘狗东西’,他叫你‘臭道士’,三年了,有些想他,我们中其实最懂他的是你吧。话说今晚你怎么脱了那道袍穿这么正式?还是这般书生的样子比较英俊啊。”庄荀拨开张鸿的手自己整了整衣衫道“张家喂了十年然后就白送给了‘岳麓书院’?你张鸿有气量胸襟可我庄荀没有,我是读书人,百无一用那种,凌子逍也是读书人,为万世开太平那种,可我尊孝、重义、铭恩、守仁、知忠!而他开的那万世太平却是要从下一世算起!”张鸿默然半晌后继续前行说“你这是穿给小韵姐看的吧。”
  邬韵绕过姜序来到他的背后,双手轻轻揉着他的双肩说“今儿这嘴是张不开了是吧,相公啊,我读过的书少,走过的路短,身边人也就这么几个。可我知道,有些女子,一旦牵起她的手就是一生,如我;有些人,一旦入了自己的心即是一世,似张家;有些使命,一旦背负上便是一辈子,是命!心不顺命,命不由心,相公啊,其实我早就知你埋藏在心底的苦与痛,咱们姜家自始至终都是天家的人吧!”
  玉手下的双肩一颤,他回过头沙哑道“小韵你!?”不给他继续开口的机会,青葱玉指就堵住了他终于张开的嘴,邬韵自豪说“相公自是聪明人,有大才,小韵比不上,可小韵却有两个聪明绝顶的小弟啊,有次喂鸡时不小心被啄了下,那个只认钱的臭小子就如一堆烂泥般滩坐在你现在的位置,他不但不心疼我反而莫名其妙的说了句‘小韵姐啊,你说一个大字不识的农夫,有一家人需靠他养活,他没拜过佛,没上过香,甚至连一座庙宇都没见过,就因为有一本家传的佛经,这农夫从小就做好了随时割肉啖鹰、以身饲虎的准备,你说他这是图啥啊?’当时我茫然的看着沐延,我以为这小子指定是又失心疯了,这没由来的疯言疯语是为哪般?”
  月光下略显苍白的俏脸继续道“这话我没在意,只当是他自己在那里伤风悲秋了,直到三年前子逍要去‘岳麓书院’时曾偷偷来找我。那夜相公不在家,我正欲睡下时听到外面子逍喊我的声音,打开门就见他一脸严肃的走了进来。你知道的,子逍原本每次见我时总是挂着他那种谦和的微笑,甚是好看。我以为他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刚想询问就见他突然跪在我面前,当时我被吓到了,记得那日张郡守认他做义子时,他也只是对着张人杰深鞠一躬而已啊!尚不待我反应过来,却听子逍说‘小韵姐你莫要让我起来,今日深夜拜访是有几件事要告知你听。’”
  收回堵他嘴的玉指,邬韵继续说“那些话小韵不曾忘记一字一句,相公就当小韵是彼时的子逍,权当是子逍在说与相公听吧。那晚子逍跪直身子仰起脸说‘今日遣姜大哥去堰塘办事是我暗中的安排,为的就是想与小韵姐你说几件事。姜家三代皆博学多闻、宏儒硕学之士,在渔州几十年里荐治理良策、强军变革不计其数,唯独一点,在张家与天家的博弈中,姜家人所献谏言鲜有一胜,何故?此其一。初识姜大哥时他方才二十,本是风华正茂、鲜衣怒马的年纪却时常悒悒寡欢、暮气沉沉,如今十多年过去,而立之年他这股莫名情绪依旧;子逍七岁时亲人死绝,独自一人乞讨几百里以求苟活,其中多次想过放弃,死了便一了百了,所以子逍知道,这种不断与命运做挣扎后却依旧无助的情绪叫死志!死志常伴姜大哥左右,何故?此其二。尊儒、业儒、奉儒,姜大哥是最纯粹的儒士,可他却坚持与你不生儿女,须知儒家有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何故?此其三。子逍断言,姜家三代实乃天家安排在渔州的谍子!姜大哥自出生起就承接了替天家监视渔州的使命,奈何他又记张家的恩,念与我们的情,两难之下日日在心中不断挣扎与痛苦,不是不想要后人,而是不敢亦是不愿!不敢让世上再多一份情,不愿后人亦如自己这般,若不是对你情难自已他定不会成家,独身一人更容易随时赴死,为天家使命赴死,为渔州恩情赴死!世间安得两全法,姜大哥如此,子逍亦是,您是我此生最大的恩人,但子逍却要亲手摧毁您一生的幸福,小韵姐,子逍对不起您,不求其他,子逍只盼他日姜大哥身死后您可以独自活下去!”
  仰面的杏目里波光晶莹,遥映着月光几颗珍珠滴下,邬韵用力咬了咬嘴唇继续道“子逍说完后便向我三叩首,不待我反应便毅然离去,我呆立原地不知所措,一时间庄荀那疯言疯语我也终于明悟,敞着门站了一夜,直到天渐渐亮起我才有了决定。相公啊,你身上怪异的情绪我怎会感觉不到,只是小韵不知何故罢了,直到那日我方才明白你心中的苦。”随手抹去眼角泪痕,甜美的微笑又回到邬韵脸庞,她对他说“说起来好惭愧呢,一枕十年竟不如两个小家伙懂你,不过我也不差的,他们二人都不曾让我劝你放下使命,我自然知道这件事若我劝了非但无用反而徒增你的痛苦。除此之外,还会使你凭添一份对我的歉意吧,所以小韵就装作不知了。当初想着既然这是你姜序的命,而你又是我邬韵的命,那余生还可以有多少个日出日落便任由这命来定吧,今日见你这般,我便知我们要永远相依在这漫漫长夜了。”
  她吐气如兰吹去他愁云惨淡,他拥她入怀说“有你万事皆安!”夜风带不走漫天星华熠熠,岁月淡不了郎情妾意绵绵。她夹一块肉放入他碗说‘相公最近辛劳,多吃些。’她灯下补着衣衫说‘相公别总为我买新衣,这次补完再破就换新的吧。’她在夕阳下收拾着自己的书与公文说‘相公这些书要时常拿出来晒晒。’恍如昨日,她那军务处上的倔强之言,只能给予她十年相守让他愧疚连连,甚至今夜都张不开口告诉她自己将要离开,他想让她活下去,可他又知她不愿!既然彼此相逢的瞬间已是一眼万年,那还何须再执着只厮守了十年?她爱他,便要随他去,他爱她,就如她所愿。姜序终于释然一笑,用力抱紧怀中女子,他自嘲般想着‘总以为上天待他不公,承担了自己所不愿却不能不背负的使命,直到此时他才明白,其实自己此生有她已是世间最幸之人!’
  挺直腰板他轻抚着她脸庞柔声道“娘子啊,你这两个小弟都好生了得,一个剑走偏锋的旁敲侧击,一个单刀直入的直戳要害,本以为自己隐藏的很深,结果他二人早就猜到了,我姜序自愧不如啊!多希望自己是这实实在在的渔州人呐!奈何父命难违,从接任这渔州长史起,每两年我都需去东城的茶舍透露渔州情报,储粮、军备、人才悉数上禀。每一次我都是绕城而归,无他,无颜面对渔州父老,我姜序违背了自己的本心啊!前些日子说与你听的‘刺史’之事今日主家终于有了决断,下午我借机出张府去了趟东城茶舍,刚返回不久就见那茶舍的伙计、掌柜竟都被抓了回来,我便知我已经暴露,兴许是碍于往昔情份,主家下午没有任何表示,不过却不知今晚是谁来送我上路。娘子啊,我始终坚信无论情报泄露与否少主都能战胜而归!这点我从未怀疑!”
  掩不住脸上的悲伤,她不想让他看到,她将脑袋埋入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声这次换她开不了口。他又抱紧一些,感受到他加重的力度,她抬起头。他冲她一叹,她对他一笑,然后继续相拥,彼此身体的温度是此时最美的言语,我懂你的痛而不言,我也懂你的笑而不语。篱笆外的远处,一前一后两个身影缓步走来。
  姜家今天篱笆的院门一直就没关上,一个健硕的身影站在门下,另一个身影躲在他的身后,姜序邬韵手牵手并肩站在院中。姜序率先打破宁静道“没想到是两位少主亲至,我姜次伦甚幸!”邬韵则强挤出一个微笑说“快进来吧,这么晚了你们饿不饿?”张鸿身子未动苦笑一声问到“姜序,你为何不走?”姜序一滞旋即不卑不亢说“少主是不是糊涂了,这里就是我家我要走去哪里?”邬韵松开姜序的手,她往前迎了两步说“拔天啊,你与沐延先进来再说吧,你看有你们亲手围的这圈篱笆呢,我与相公哪都不去。”张鸿脸上露出一丝歉意,尚不待他回话就急忙向身后看去,那个躲在自己身后的懒鬼第一次在世人面前露出自己的獠牙!衣带纷飞目光如电,‘嘭’的一声小院篱笆全部从中间断裂尽毁!直视张鸿庄荀沉声道“小韵姐,我可保你们离开渔州,不过以后姜大哥需做到不问庙堂,不知江湖!”
  惊讶刹那间压过了悲伤,邬韵杏目欣喜的看着庄荀说“沐延你竟这般厉害?”庄荀一直没有看向邬韵,他依旧盯着张鸿说“厉害算不上,确实打不过他,不过带你们走不难。”张鸿叹口气说“我也不想不愿不忍,可我是张家下代家主啊!今天这是要对我‘风身’、‘云意’齐用了?”不待庄荀回话他继续道“你这些手段确实奇妙,要送他们走我还真拦不住,不过届时你消耗过巨,虚脱了我可不背你回去!哎,罢了罢了,反正爷爷都拿你没辙,那就依你方才所言,只要姜序如你说的那般做,家里就让我来说吧。”转过身张鸿又看向姜序道“姜序,这十多年政事上你对渔州也是尽心尽力,今后便两不相欠、各自安好吧,照顾好小韵姐。”姜序一躬到底没有言语,看着离去的两人邬韵紧追几步喊道“拔天此去荆州一定要安全归来啊!”她又看向那白衣书生,书生今天没看她一眼,她知是庄荀不舍,她没喊他而是自己默默道“这般打扮真俊儿啊!”
  走出很远张鸿才开口道“谢谢!”庄荀眼神空洞望天说“无需,我刚才说真的,不是替你解围。”张鸿也跟着抬头望天说“可你知道他们不会走的…”庄荀自嘲一笑道“走不走是他们的事,问不问是我的事,真放不真放是你的事。”张鸿默然半晌又开口说“为什么不看小韵姐最后一眼?”庄荀脸上露出鲜有的悲伤说“看了就会忍不住打晕她,她醒了会怪我,届时还是会去寻姜大哥…我们就去那边那个高一点的山头吧,让我偷偷送送他们。”看着不远处的小丘,张鸿问道“你现在‘云意’最大的范围有多广?”庄荀机械般回说“拼尽全力可观一城一刻钟吧。”张鸿回头看了看早已不见的房舍无奈道“看来今晚我又要背你回去了。”庄荀不理他,口中念一声‘风身’消失不见,张鸿望着以至半山腰的书生摇头苦笑。
  叉着腰邬韵看着一片狼藉的篱笆墙没好气道“这个臭小子,哪有这般跟人道别的!”姜序宠爱的揽她入怀柔声说“今夜是他俩过来,我想应当是拔天自己要求的吧,吾愿以吾此罪身换少主心智成长,爱妻可愿与共否?”此刻杏眼含笑无悲,她掩嘴调笑说“哼,这会儿装出能说会道的样子,方才若不是沐延之言,相公还不知如何面对少主呢吧!”他低下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软语说“不是相公嘴笨,只是卸下一切后方发现,纵有千言万语此世间也只想说与你一人听。”仰起脸,她第一次主动吻向他的唇,蜻蜓点水一触即离,她脸若桃花低头呢喃道“韵儿冷,序哥哥我们回屋吧。”
  烛光摇曳给她又添一丝妩媚,他端坐堂中默默在怀中取出一颗药丸说“怪我,就备了一颗。”他看着她拿起药丸扔出门外,他眼中含笑满是爱意,她俏皮的吐吐舌头转身进屋。片刻后被褥衣物堆满厅堂,她觉着兴许还不够,又跑出门抱了一堆干草回来,他就一旁安静的看着她忙忙碌碌,岁月这般静好,奈何吉时已到…她抱着干草说“心中还是有些怨,却不知该怨谁。”他起身接过干草又揽她入怀心疼道“怨我吧,我姜序此生谨记使命不负天家,十多年为渔州呕心沥血不负张家,这天下我都是不负的…辜负的,唯有你啊。”见他又显伤悲,她嘟起嘴如孩童般说“天下可真是个坏东西!那我不愿再让这世人知我们曾经在过。”她挣脱了他的怀抱跑进屋中,他静静等。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八宝金花镶凤冠,五彩云霞织帔肩,一袭青绿嫁衣如林间乱撞的小鹿跃入他怀,他肆无忌惮的领略着她樱唇中的香舌,这是他此生唯一一次狂放!他问“还需我换衣吗?”她答“无需,我只是不愿你忘了我曾经来过。”挽起彼此的手用力一推,烛火坠下。
  收回‘云意’的最后一刻火光冲天,小丘上用术法窥伺的庄荀颓然起身后靠在一颗大树上,他轻声言语着什么,风太大,音太小张鸿听不真切。“沐延你没事吧?这么一会儿就虚脱了?”张鸿担心道。庄荀抬起头看着张鸿,眼里竟满是委屈,带着哭腔他说“这天下可真是个坏东西!她不愿再让这世人知他们曾经在过,但她更不愿他忘了她曾经来过。”丹田内气海翻涌,气势攀至顶点,四周树木巨石瞬间炸裂,白袍映月如仙人般凭空站立,庄荀无悲无喜说“打一架吧。”雷云滚滚而至,脚踏大地稳若磐石张鸿昂首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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