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聊

　　对每个人来说医院都是个伤心地。秦登科小时候因为早产，几乎两岁前都是在医院里度过的。当然秦登科不会记得在医院度过的时光，是听后来奶奶叨念的时候无意间谈起的。秦登科出生时，天降大雪冷的要命，很多亲戚朋友都在手术室外面被冻的哆嗦。手术室母亲也因早产不顺，导致大出血。所有人都选着一根筋，就连秦登科的爷爷都已经签好遗书。可谁知天佑母子二人，当秦登科哇哇落地时，母亲也同时度过了危机，终是保全了性命。当老爷子抱着秦登科的那一刹，一个二十年来不曾落泪的男子在那一刻流下了一行清泪。等到给秦登科办满月酒时，嗜酒如命的老爷子竟滴酒未沾，生生的把自己关在书房翻了一遍又一遍的中华字典才终是定下了名字。
　　秦登科此刻在手术室外的铁椅坐着，旁边还有抱着自己刚满月的女儿的老板娘。老板娘身上没有城市姑娘的那种柔美，更多的是乡村妇人的朴实无华，人不漂亮但很耐看，秦登科之前在酒吧了了见过一面。现在她很憔悴，脸上多呈现的是不安与惶恐。看着她没有梳洗的长发，秦登科的心里十分难受，喉咙里也像卡了石头一般，不知所措。
　　秦登科起身离开了座椅，晚上的医院静的瘆人，从走廊南边走到北边，看着那白色的墙面不由得让人感到不适。秦登科到了抽烟区给自己点了烟，红利群，粉色烟蒂，一口入肺，秦登科有种说不出的难受。襁褓中的女娃没有胡闹，很是安静的躺在母亲的怀里，睡得很熟，想必她长大后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差点死在了这所医院里吧。
　　手术室的灯熄了。走出一个穿白大褂带着金丝眼镜的男性医生。
　　秦登科连忙把没抽完的烟熄了，三步并两步的走了过去。
　　“病人醒了，还好及时，缝合手术还算顺利”医生摘下口罩安慰道：“家属进去看看吧，不过不要太久，得让病人好好休息。”
　　话落手术室有走出很多男男女女，秦登科看不见他们的脸，因为都戴着口罩，但能从他们的眼睛中看出老板已经没事了。妇人朝男人说了声谢谢便抱着孩子走进了手术室，那位男医生朝秦登科微微点头，露出微笑。秦登科见后报以诚心的朝他说了声谢谢，同时鞠了一躬。男人拍拍秦登科的肩膀示意他起来，秦登科抬起头又同他握了手，两人这时都没有说话，良久，男人双手插进白大褂两旁的口袋，飒飒的离去了。他脚步很轻但却走的异常快。
　　秦登科待医生走远后长舒了一口气儿，心里悬着的大石也终是放下。于是乎又给自己点了支烟，这会儿秦登科缓缓吐出一个烟圈，皱紧了的眉头也舒展开。香烟抽完，那套小孩的衣服仍在冰凉的座椅上，而秦登科的人却已经走出了医院。
　　等秦登科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内，已经凌晨4点了。开灯洗漱，然后坐在椅子上写了一篇日记。
　　“11月23号晴转阴
　　今天老板住院了，听同事们说是有一伙人进店挑事儿，老板想息事宁人，也就没第一时间报警，谁知道那些人根本不听劝，直接给了老板一刀子。还好手术成功，人没啥事儿。也不知道那伙人警察抓住了没。真是好人没好报。还好老天爷总算没瞎了狗眼，要是留下老板娘孤儿寡母在这城市，那可怎办？”
　　秦登科把笔往桌子上一撂，喃喃道：“去你MD吧，睡醒了，再去看看老板，操气。”
　　秦登科躺在床上想了很多，久久不能入眠。
　　早晨七点，秦登科从噩梦中醒来。然后连忙洗了把脸看了看时间就出门了，同往常一样，跑步吃早饭，今天仍没有在凉亭那儿看见老人，想必以后也见不到了。
　　吃完早饭，李智秀打了个微信给秦登科，说让他来学校一趟，秦登科婉拒了。
　　同时又买了些水果又来了医院。医院内停着很多秦登科不知道牌子的车，也无暇顾及从车上下来的都有那些高官富人。他给老板娘发了微信知道了老板现在在哪个病房。
　　医院独特的味道让秦登科很难受，电梯内更是如此。
　　来到病房前，秦登科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见到穿着蓝白相间，挂着吊针地老板躺在床上，秦登科鼻头不由地一酸。
　　“来了”老板地声音很轻，很弱。
　　秦登科把水果放好，搬了个椅子坐到床边，一时不知该讲什么。
　　“有烟吗？”
　　“这儿让抽烟？”
　　“管他，刚好孩儿她妈不在，给我来一支”
　　“真是嫌自己命大。”
　　“没事儿，死不了。老子年轻时让人给算过，说我本就是烂草命，命硬死不了的。你送我女儿的衣服，孩子他娘很喜欢。”没说几句，老板便咳嗽起来。
　　“都TM快要英勇就义了，还要装B！”
　　老板一听这话，露出笑容。
　　“唉，听孩儿他娘说，你昨天守了一夜”
　　“废话，我可不想黑发人送白发人。”
　　“哈哈，在我小徒弟没独当一面之前，老子可不会那麽早退休的。”
　　“矫情。”
　　“你小子懂不懂什么叫师徒情？”
　　“可拉倒吧，你正儿八经的教过我东西？”
　　秦登科吐出烟圈据理力争道。
　　“真没事儿？”
　　老板也吐出一个烟圈，微笑道：“没事儿，不过得修养个把个月。你马上去素娟那儿把酒吧钥匙拿了，这几个月你先帮忙经营者，有空帮我去一趟南京。”
　　“干啥？”
　　“去帮我找个人，带句话儿，就说大风起了，浪来了。”
　　“这莫装B?”
　　……
　　秦登科从老板的病房出来后，找王素娟去了酒吧的钥匙（王素娟就是酒吧老板娘），同时还状告老板在病房里抽烟。于是等秦登科出了病房，老板自然逃不了被一顿臭骂，那声音的大连隔壁都能听见。
　　秦登科一脸奸笑的拿着钥匙出了医院大楼，心想谁叫你都快去地府打麻将了还装B，那就好好享受一下在人间的快乐吧。这时在病房里的老板，一边听着自家媳妇的叨骂，一边差点没气的没吐出血来。
　　秦登科没走几步就遇见了昨天在走廊上的那个医生。秦登科没有犹豫上去打了个招呼并询问道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那人犹豫片刻，看了看时间终是答应了秦登科的请求。
　　“想吃什么”
　　“这几天胃口不是很好”
　　“那去找个小餐馆吃点面食”
　　医生一听，顿时眼冒金光。
　　“好啊，你怎么来的”
　　秦登科有些尴尬，“我坐出租车过来的”
　　“那坐我车，我知道有家面馆特好吃”
　　医生的座驾是台瑞奇，手上的表也是一块秦登科知道牌子的机械表，因为大学时他还花了半个月的生活费在朋友生日时给送了那块表。
　　两人在车里自说自话，秦登科知道他是本地人，不过母亲是河南人，所以他特爱吃自己母亲给做烩面。当秦登科说自己老家也是河南时，他的眼神变得也更温柔了些。不过现在他母亲随着父亲在加拿大办公一年才回来一次，刚才秦登科不经意的一提他便想起了，小时候母亲经常带他去的那家面馆。对了，他说他叫周小豪，是一位外科医生，年龄比秦登科大一岁。
　　两人驱车左走右转终是到了一家小餐馆前，牌子上写的是中原特色菜，店面很小大约有个50平方吧。餐店两旁有家洗车店，有家修车店，都是私人开的。而马路对面则是一建筑工地。两人进店，周小豪便对着正坐在收银台的老板娘大声说道：“老板娘要两大份鲤鱼焙面，两笼灌汤包”
　　老板娘一见周小豪来了，便嬉笑颜开道：“呦，小豪来了，等着，我让老钱赶紧给你做饭去”
　　周小豪笑笑道：“老板娘，没事儿今天不急”
　　老板娘笑嘻嘻的说道：“那好，今天吃好再走”说完，便走进厨房。
　　见老板娘走进厨房，周小豪便对秦登科说，“唉，你别看这儿小，地方偏，我给你说，这儿做的烩面可比其他任何一家都要正宗。”
　　秦登科笑笑没有回应，只是淡淡的喝了口水。
　　不一会儿，面上来了，钱老板戴着围裙厨房走了出来，去了店外抽烟。秦登科打量了几眼，人大概40多岁，有些显老，头发黑中带白，可能是被岁月不经意间染成那样的吧。
　　十分钟后两人都打了个饱嗝。周小豪一脸满足，“我说的没错吧”
　　“确实正宗，配上小笼包简直绝了”
　　这时钱老板从外面回来，去从冰箱里面拿了几瓶啤酒走了过来。
　　店里这时没人，老板娘也就由着老钱。
　　老钱给两人一人到了杯酒，坐下说了很多生活琐事，周小豪一边听着一边给钱老续上空杯的啤酒。而当老钱问起秦登科是那儿人时，秦登科说是自己是老乡时，老钱举杯与秦登科碰了碰，道了句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秦登科与周小豪在哪坐了快一个小时，等到走的时候老板娘每没有要周小豪给的钱，还是周小豪以如果不收就在也不来为由，老板娘才笑笑收下了周小豪给的百元大钞。正当老板娘去给周小豪找零之际，周小豪就同秦登科驾车离开了。
　　待老板娘追出来后便看见车已经行至老远，便笑着喃喃道，“这孩子，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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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ELOVED酒吧，有空过来喝酒，我给亲自给你调。”
　　周小豪笑笑，“有空一定去，你的那位朋友我会帮你多多照看的”
　　“多谢了，今天本是我请客的”
　　“那我下次过来时，记得给我免单”
　　“没问题”
　　说完周小豪带着笑意驱车离开了，秦登科瞅瞅那辆奇瑞离去的背影，也带着笑意打开了BELOVED酒吧紧闭的大门，走了进去，尽管还远远不到营业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