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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人间炼狱,群马赴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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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下花园内。
  萧离蓦地醒来,一跃而起,惊呼道:“糟糕,我怎么睡着了,耽误大事了。”人影一闪便到了地道入口,脚尖在墙壁上一点,头上石板滑开,人已窜了出去。
  待出了木屋,纵身跃上马背,雪龙驹长嘶一声,转身朝云山镇风驰电掣而去。
  “昂!”行至云山一里外,萧离突然奋力勒住缰绳,雪龙驹原地打了个转,轻巧停下。
  萧离望着路边一片凌乱的脚印心头凛然。
  其中一个脚印宽大异常,足有常人两倍大小,明显是左脚。另一只右脚脚印却在两丈开外。
  “嘶——”萧离倒吸口冷气,只觉得浑身冷汗直冒。“莫非他竟被放出来了?”
  “驾!”
  为解开心头疑惑,萧离猛抖缰绳,雪龙驹疾驰向云山镇。但一向灵性十足的雪龙驹却在镇口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一股浓厚呛人的血腥味迎面而来。
  萧离举目四顾,越看越是心头冰凉,胃里一阵阵抽搐。
  这是怎样一个修罗地狱啊。到处都是碎肉,内脏和残肢,干涸的血迹将墙和地面都染红了。每走一步都有几具残破不全的尸首堆在一起,几具明显被生生撕开的尸体还血淋淋的挂在屋角。
  尽管十数年来,他也诛杀了数批犯禁潜逃之人,手中的人命少说也有百条,可即使如此,他仍然无法忍受现场的残忍和血腥。
  萧离痛苦的闭上眼睛,心中满是悔恨与愧疚。蓦然,他似想起什么,抬头向远处张望,却什么也看到。
  “云山客栈呢?”他心头一惊。
  云山客栈高达三层,是这里最高的建筑,从镇外便可一眼望见,可眼前却是一片废墟,什么都没有了。
  整齐低矮的土屋坍塌成一堆烂泥,只有那黑洞洞欲择人而噬的棺材铺像条巨大的蜈蚣横卧在山谷中央。马厩虽然也被摧毁殆尽,但离奇的是,近百匹马仍是不急不燥的站在原地,踢踏着杂草,打着响鼻,除了那些明显被无法牵走之人击毙的。
  “唰,”萧离身影顿时从原地消失,如一道轻风般在断墙残垣间自如腾挪,转眼间来到云山客栈前。
  三层的客栈早已塌成一堆瓦砾,目光所及,看不到半个人影。
  萧离低头在废墟里一阵扒拉,“哗,”猛然抽出一根手臂粗的乌金长链。
  “血佛果然被人放了出来!”他心中惊怒不已。眼光扫过棺材铺门前,看到几具黑衣人尸体,也是云山镇内仅存的几具完整尸体。他心中一动,伸手一招,死者头上的面罩似被无形之手撕下,露出本来面目。
  “阴魔老祖陆会中!”他惊叫道,伸手解开另一人面罩,“铁罗汉钟离魂!”
  这两人一个是邪道魔头,一个是少林叛逆,不过皆是几十年前的人物,普通武林人士早已将他们遗忘,怎知却在今日同时出现。到底是什么势力居然能请动这两个大魔头?
  萧离仔细打量着手里的金带。他从没听说过江湖上有这样一个组织,看周围的现场,昨晚来袭的黑衣人人数不少于百人,如果大部分都是这等实力的话——
  萧离不敢继续往下想了。这样一个组织如果浮出水面,绝对可以瞬间颠覆整个江湖。只怕七大门派联合起来,也未必能与之对敌。
  萧离再往里一走,眼角瞥见屋内一抹粉色纱巾,心中暗道不妙,疾拍一掌,借势轻飘飘向后退出一丈。不过,掌风过处,墙壁应声而倒,却并没有人接招,而是露出里面一个垂首而立的粉妆少妇。
  萧离凝神一看,才发现是虚惊一场,少妇早已死去多时,只是被刺中喉咙的铁钎挂在柱子上支撑不倒而已。
  “毒娘子邱寒水!”
  萧离更加疑惑不已。先前有苗疆圣女首徒毒仙子出手,后来又来了个消失多年的女魔头毒娘子。前后两批武林人士中都有苗疆用毒高手出现,说他们与此次袭击无关,显然谁也无法相信。
  这是整个镇中仅存的三具完好尸体。其余人等面目全非,早已认不出来。但从他们遗落的兵器来看,这些人无一不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
  月神教、玉女门、青云山庄、四大世家——他一个个细数过去,就连隐世不出的武林前辈算上,只怕也难能凑齐如此众多高手。
  自从五十年前月神教崛起,各大门派被压的喘不过气来,江湖上就已经人才凋零,更加上后来天机门血战,许多门派或多或少都趟了那次浑水,武林高手损失之巨,以致到了连龙傲苍这样的二流高手光凭一股狠劲便能称霸江南水路的地步。
  突然间冒出的上百一流高手不可谓不让人心悸。
  既然这个组织可以派出一百名高手,就有可能在下次行动中派出另外一百名,其势力之巨大显然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萧离沉思之中已经飞快的寻遍云山镇的每一个角落。
  “孙老头他们和云娘等人去哪里了呢?”萧离忧心忡忡。
  他担心的并不是几个人的安全问题。有孙老头在,凭他那天下无双的机关暗器,还有二十多年来练就的高深无名内功,别人不要说追杀他,就是想在他手下讨到点好处都不容易。
  何况,云娘等人又岂是易于之辈?在来云山之前,他们都是名震一方的邪派高手。现场没有他们的任何踪迹,那说明他们应该是安然出镇去了。有可能是去追查事情起因。
  他怕的是,这几个人离开云山后再无约束,本性复发,从此江湖上又要多许多腥风血雨。
  不过,相比起血佛来,云娘几人又算不得什么了。
  也许,云娘等人一年杀的人都不及血佛一天多。血佛出道短短三年以来,灭在他手里的有名有姓的武林家族就有十三个,一些小帮派,独行侠更是无法胜数。
  萧离无奈的叹口气。这江湖是怎么了。自从九天神剑丁暮风丁大侠隐退后,近几十年来,凶星倍出,纷乱不休,正道精英死伤殆尽,算起来,最平静的一段时间居然是上官野统领月神教横行江湖的日子。
  当时的上官野虽然没给自己个武林盟主的帽子戴戴,但号令所下,中原武林莫敢不从。
  也就是后来横空出世的三凶星敢跟上官野叫板。而血佛,恰恰是三凶星里脾气最暴躁,最嗜血的一个。
  “血佛,血佛,这可是个大麻烦啊!”萧离清楚记得,师傅临终前的嘱托:“血佛一出,天下必乱!离儿,你一定要看住血佛。这精铁长链并不能困住他。只是做个样子罢了。关键是他对我发过重誓,十年之内,绝不会踏足江湖半步。这十年,你一定要尽力磨砺他的凶性,激发他的善念,否则十年一过,又是一场江湖浩劫啊!”
  为了师父所谓的磨砺血佛,萧离可是大费脑筋。最后心一狠,直接用将血佛关在厨房,让他每天做七七四十九道斋菜,遇到品酒大会便要做四百九十道斋菜。
  血佛听到萧离的决定后,用他拳头大的血红双眼瞪了萧离足足一个时辰。不过迫于自己的誓言,他还是把自己关进了厨房,这一关就是九年。
  今年,恰好是誓言中的最后一年,但是,就在十年之期将至之日,血佛终于还是大开杀戒了。
  萧离一路行来,见镇内老弱妇孺无一幸免,全镇上下八百余口人无一幸存,不由气怒攻心,仰天长啸。
  这里所有人几乎都是数十年来避难至此的黑道高手,虽说,大部分人都因为屡次犯禁被废去武功,但他们可是萧离最大的依仗。有他们在,萧离就能知道江湖上最不为人知的隐秘,有他们在,萧离便能得到江湖上最让人眼热的财富。他要为爱人报仇,要继续装饰那精美绝伦的地下花园,都要从这些人身上着手。可是现在,不仅这些成了空想,就连师父几十年苦心规划的小镇都变成一片废墟。
  萧离紧紧握着手里的金带,暗想,只怕他不能遵守自己不踏足江湖的诺言了。
  整整两个时辰后,萧离走出最后一座塌掉的土屋,沉着脸,将云山客栈内窖藏的所有美酒取出,洒遍整个山谷。一时,醉人的酒香掩盖了呛人的血腥气。
  火光从一具具尸体上燃起,渐渐映红了整个天空。
  这时,让萧离惊异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马厩中原本安然不动的各地名马突然着了魔似的,发蹄狂奔,冲向熊熊的烈火中。萧离闪电般窜过去,却只来得及拽住最后两匹骏马。但,因为其中一匹去势太急,竟绷断了缰绳,一头栽进火中。只听烈火中不断发出凄厉的长嘶,一匹匹神骏无比的宝马相继仆倒在地。
  萧离看到群马的壮举,不由悲从心生。
  十数年中,他和师父不断用秘制的百花露混合饲料喂养骏马,这数十匹骏马早已把云山镇当成了生死相依的地方。萧离师父去世后,几十匹马甚至因为没见到老人来喂马,绝食而死。而今,就连师父留下的最后一点东西都灰飞烟灭了。
  马且如此,人何以堪。
  火光中,萧离带着泪水将雪龙驹与最后挽救的一匹乌云踏雪架到马车上,两匹神骏的宝马都委顿的低头踢踏着路面。
  车上早已装满了云山特有的百花露,没了云山,这已是世上最后的美酒。
  萧离眼神复杂的望着渐渐化为飞灰的云山镇,望着他二十多年来生活的地方,轻轻拍了拍雪龙驹脖子,纵身跃入车厢。雪龙驹灵性十足的长嘶一声,与乌云踏雪踢踢踏踏的朝远方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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