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追杀

　　陆宇脑子嗡得一声懵在原地，只见斜前方树影交错中隐着一道身高约六尺，脸部朦胧中却透着股阴鸷气息的男人身形。
　　陆宇如此措手不及，不单单是因为对方在认真交谈过程中还能如此敏锐地发现到自己的存在，更是惊骇于对方的瞬身技法竟到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地步。
　　之前听张文远说起过，只要能破开正合人体下肢气血变化的阴、阳骁脉进入九品武者境界，就能接触到一种瞬息间即可移形换位的‘瞬身’技法。而且根据每个人的修为、悟性以及精进程度的不同，从粗浅者在方丈间可瞬时挪移，到精深者则能在方圆数里甚至数十里随心而至。
　　正如两日前的赵石在生死攸关中瞬间出现在二女之间挡下杀机，借的就是这种瞬身技法。
　　只不过按张文远的意思，从城楼到二女之间的距离已经是赵石瞬身能达到的极限了。另外，在赵石瞬身的前后，就算是现如今勉强充当十品不入流境界的陆宇还是可以分明地感知到对方前后的身形变化，会在哪一瞬间哪一地点消失又会在哪一瞬间哪一地点出现。
　　依张文远所说，这种属于瞬身技法的第一重境界。
　　而第二重境界就是眼下陆宇亲眼见识到的这般神不知鬼不觉，瞬身前后无法被人感知到动作的变化，也就是所谓的‘神出鬼没’。
　　更上一重，就连五品小宗师境界的张文远也只是只闻其名未见其真，所以也并未多说。
　　心想着这可玩大发了不知如何收场的陆宇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小心脏砰砰直跳，原先知道这二人秘密的那个叫刘昂的人已经惨遭不幸，眼下自己不就成了那个唯一的天知地知你我他三人知中的该死的他了么。
　　意识到自己处境不妙的陆宇还没有构思好合适的措辞，到底是先说大哥饶命还是先说自己什么都没听到也没看到，或者装成聋哑人试试？
　　还没想好怎么蒙混过关的对策，接下来显然对方此刻并不想也没耐心给他这样的机会。
　　陆宇鬼使神差地将头向右稍一偏移，就像是身体的本能反应，也就是在这电光火石中，一根拦腰折断且断部尽是尖锐木刺的树枝擦着陆宇猛地一歪的脑袋侧边呼啸而过，直直地钉在了陆宇身后的树干上。
　　刚刚才反应过来的陆宇冷汗直冒，但对方似乎也对这一击未中感到意外。
　　下一秒，陆宇又是本能地将剑往胸前一挡，一只冒着土黄色光芒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剑身上，那道身影与陆宇瞬间凑近到一面之隔。
　　“有什么话，留着到下辈子说吧！”陆宇被重拳击飞的一瞬，那张满脸阴森暴怒的面孔贴到陆宇的耳边冷冷开口。
　　陆宇只感觉被头暴怒狂奔的野牛狠狠撞过一般，在地上连翻滚几个圈，直到背后砰的一声撞到一块巨石上才止住后滚的身形。
　　一口鲜血从陆宇口中喷出，抓着剑柄的双手又麻又痛，但要不是刚才自己心有灵犀地将剑挡在胸前，此刻自己大概就已经要被一拳打烂胸膛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不会被一拳打穿胸膛，也至少得折断数根肋骨。
　　陆宇面如死灰地靠在背后的石壁上，那道将他击飞至此的身影缓缓从林雾中显出真形。陆宇瞳孔瞬间睁大，只见那人身穿着覆着鲜红色纹路的的白色劲装，纹路连结中勾勒出牛形，早就对清河剑派周围各个宗门特征了然于心的陆宇立马认出了眼前的男子，来自神牛拳宗！
　　“清河剑派的人？”自称许达夫的男子也认出了陆宇胸前衣衫上的金剑纹路，先是出乎意料的一愣，随后冷笑起来，“我以为我的命已经够不好的了，看来阁下的命要比我更差。不到九品的境界，也敢来闯这妖兽遍布的断剑山脉，要说阁下命不好呢，偌大的山脉偏偏此刻遇到我们。阁下说，是不是该死得死得其所。”
　　陆宇想着自己作为五品小宗师的徒弟都快要身首异处，还不知道那不靠谱的师傅死到哪里去了，于是苦笑道：“确实挺倒霉的。”
　　“我突然又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许达夫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冷笑意味更浓，“小师妹，你觉得我们三人组深入断剑山脉却遭遇清河剑派众人偷袭，刘昂师兄为保护我们独自拒敌。等我们找到救兵赶到的时候，只剩下被妖兽野怪吃得七零八落的刘师兄以及这位与他同归于尽的清河剑派弟子的尸体，这样的故事是不是更有说服力一点。就算到时候，刘长老真要追究起来，这被我们祸水东引的丧子之痛也只会报应在清河剑派身上，可谓绝佳的一石二鸟的好结局。”
　　起先看似柔柔弱弱趴在许达夫怀里哭得抽抽噎噎的女子竟发出咯咯的笑声，然后阴沉沉道：“如此..甚好。”
　　陆宇连忙摆手，并用手指向说话女子的方向，背部撞击的后遗症使得陆宇剧烈咳嗽了几声，他强忍着将朝着喉咙口翻涌的那口气血咽下，看着许达夫苦笑道：“我不过是连九品都未到的不入流武者，哪来的本事跟躺在地上的那位相提并论，更何况是同归于尽。不说这种借口实在有点漏洞百出，就算要找替罪羊，也未免太高看了我，也太低估了你们背后的宗门了，总不能都是稀里糊涂的傻子吧。”
　　许达夫一边冷笑一边缓缓走向陆宇，“这就不用阁下操心了，你们清河剑派就跟我神牛拳宗向来不对付。当年万妖窟试炼，你们宗门那个叫赵石的害得我宗弟子全军覆没，没有一个人活着走出来，要不是一同下去的霸刀门弟子走漏了消息，还不知道我宗那么多弟子竟无一幸免的内幕。你们掌门非要护短，也就怪不得我们两宗最后撕破脸皮了。”
　　第二次听到万妖窟这个地方，而且又跟有过一面之缘的赵石有关，即便此刻正处于生死关头，陆宇还是一瞬间升起对万妖窟的无数好奇，但是眼下的状况也只能允许这样的好奇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虽然宗门之间的恩怨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当然我也没有关心的兴趣。只不过..”许达夫的右拳上隐隐地开始凝聚土黄色光芒，“这恩怨纠葛倒是在今日恰到好处地提供了不少方便。毕竟..在这种背景下，又有谁还会在意被啃成残肢断臂的清河剑派弟子的修为高低呢。”
　　说着，徐达夫开始狞笑起来，轻声说了最后一句下辈子再见，便举起被土黄色精气包覆的拳头朝着眼中闪着惊恐的陆宇一拳攻来，四周的空气似乎都被这一拳牵引着向前卷起。
　　就在如野牛奔袭而来的拳头距离陆宇身前三尺的时候，陆宇慌忙中做出了一个不至于坐以待毙的反应。
　　事实上，就在两人你来我往的谈话间，陆宇垂在地面的左手就已经悄无声息地向四周散去数道线状精气。
　　随着陆宇的左手向上猛地一扯，原本那再次向着陆宇胸膛袭来的拳头出乎意料地重重地砸在瞬间出现在陆宇身前由四五块石头组成的石盾上，紧接着，那根原本没能一矢中的的断枝朝着许达夫背后飞掠而来，同时，只一接触便瞬间击溃石盾的许达夫脚下刹那间盘绕起数十块石头，如同穿着一双石靴般，被重力牢牢束缚在地面上。
　　在这刹那生死间，陆宇三矢同发，一是控制由大块石头组成的石盾挡住许达夫那凶猛致命的一拳，虽然只有一瞬间，但也为后面两矢提供了关键的时机；二是在石盾挡住许达夫前冲之势的那一瞬，利用数十块小石头如蟒蛇缠绕般包覆住对方的小腿，使其寸步难行；三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刚一见面许达夫就送了陆宇这份夺命之礼，陆宇自然也不能慢待了，理当回他一礼。
　　就像当初张文远有次犯了酒瘾，异想天开地要将陆宇的那把漏风剑换二两酒吃，没皮没脸地说了句有借有还，要不是陆宇死命拦着，这把替陆宇挡了生死一拳的漏风剑早就要被拿去炼成铁水了。
　　但是张文远好歹有句话说的没错，想借人的东西最后总是要还的。
　　那断枝如离弦之箭向着明显被这一连串的动作搞得措手不及的许达夫射去，一拳击溃石盾而不是陆宇胸膛已经让许达夫感到十分错愕，又觉得双脚沉重无比，举步艰难，感知到身后射来的断枝，临危之下只能堪堪向后快速仰下身体。
　　断枝擦着许达夫面门呼啸而过，虽然没能造成什么重创，但尖锐的木刺也生生刮去了他脸上混着血肉的一大块面皮。
　　许达夫剧痛之下，直起身，满脸血肉模糊。他看着此时已经趁机翻身上石并朝着远方疯狂逃窜的陆宇背影，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愤怒凄嚎：“我今天..一定要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