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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墨长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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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剑邪将手中重剑舞成风车,只听“叮叮当当”碰撞声,将攻势尽皆涤荡开来,军邪虽使出全力,却依然无法伤其半分。
  “剑法是好剑法,只是这功力……”绝辛年纪虽小,但也能看出个大概。军邪剑法确实精妙,但其内力微弱,一套剑法舞出,有形却无神。
  只见鬼剑邪挡了五十余招,忽而转守为攻,猛砍数剑。军邪奋力抵挡,却一步一退,手中招式也渐渐变形。忽然,鬼剑邪凝神聚力,一剑自上而下直劈军邪面门。军邪引剑来挡,却听“铛”的一声,长剑脱手而出。
  “不愧是鬼剑传人,好气势!”
  “不愧是军门掌门,好剑法!”
  二人对视片刻,百年风霜,一笑了然。
  “不知诸位为何而来?”此时的鬼剑邪,虽是一身乞丐装扮,眉宇间却露出生死在握的威严。唯独那一身臭气,让诗晴倍感嫌弃。
  “鬼剑一门素来响彻江湖,在下听闻大师就在此处,特来拜访。”风无赶忙上前恭敬行礼。
  鬼剑邪点点头,“天下第一的侠客能如此谦虚,倒是老夫怠慢了。”随即抱拳还礼,转而问向一众少年,“你们呢?”
  黑白子行礼道:“在下黑白子,久闻高人之名,心向往之,特来拜见。”
  诗晴嘻嘻一笑,一直捏在鼻子上的手放下来,红着脸回应:“我就是想来凑个热闹。”
  绝辛摊摊手:“我跟她一样,不过还有个小心思,想跟您偷偷学上两招。”
  鬼剑邪打量着黑白子装扮、手掌、站姿,摇头道:“你不是习武之人,甚至从未碰过兵刃,谈何‘心向往之’,我不喜欢你,太假。”
  又冲着诗晴道:“小姑娘落落大方,不错、不错,对我的胃口。”
  最后看向绝辛,这红衣少年面容俊美,气宇不凡,身材高挑,手臂修长,背后一张金翎宝雕弓更是颇有来路。鬼谷邪思忖片刻,问道:“射术与剑法,天差地别,若二者只能选其一,你选哪个?”
  绝辛愣了愣,问道:“都是武学,自当触类旁通,为何只能选其一?”
  鬼谷邪摇头道:“剑法精妙,在于变化,单单轻重快慢,便有千般选择。而弓箭奥义,在于娴熟,常年苦练,迅捷精准,方可融会贯通。这一生能学精一样已是万里挑一,同时修炼,万万不能。”
  绝辛若有所思,沉默片刻道:“拈弓搭箭之时,只觉风声柔美,气息顺畅。时间似乎过得缓慢,连目标都异常清晰。但舞剑之时却心生不悦,恐难有造诣。若真如前辈所言,绝辛愿修射术。”
  “人易知人而难知己,你能有自知之明,不错,不错。”鬼剑邪赞道,“若能择名师习弓箭射术,前途不可限量。”
  最后,终于望向军邪,“军门掌门又为何而来?”
  军邪指指宇星,右手伸出双指,反手贴在唇边,意有难言之隐。鬼剑邪皱皱眉,知事情不简单,便也不再多问,和众人交谈几句后,提出去城外畅谈,自己也要整理一番。
  诗晴一听他要“整理”,高兴地差点没跳起来,终于不用闻臭味了!急忙点头,还特意提醒好好洗洗澡。
  鬼剑邪笑道:“全听小姐吩咐!”
  城南外,有一处,亭外涓涓细流,亭内是文人墨客留下的妙笔丹青。远处峰峦叠翠,近处怪石嶙峋。为往来学子逗留之地,亦是促膝长谈好去处。
  如今,夜幕将至,亭内站立两名长者,仙风道骨。一人青衣长发,眉头紧锁,心事重重,一人粗布灰发,面带笑意,望向远处。亭下,黑白子一人静观清泉流水,冥思棋道;亭外,绝辛正在向风无讨教武学,顺便打听江湖之事;不远处,宇星与诗晴二人同坐在一块巨石之上,等待星空降临。
  “现在可以讲了吧。”鬼剑邪开口问道,“为何而来?”
  “为天下。”
  “说人话。”
  “为苍生。”
  “听不懂。”
  “为宇星。”
  “果然。”鬼剑邪撇撇嘴,他隐隐猜到几分,“看上了?”
  “嗯,我想带他回军门。”
  鬼剑邪望着远处,宇星正在手舞足蹈向诗晴说着什么,他心头有些刺痛感,却又讲不出口。缓缓问道:“军门名满天下,还缺徒弟?”
  “芸芸众生,都是废物点心,如宇星这般奇才,我从未见过。”军邪眼中似有星光点点,“不但天赋异禀,还被培养的如此优秀,当真……”
  “他是个战场遗孤。”鬼剑邪打断了军邪毫无营养的夸赞,“挚友之子,那人在我落难时救过我一条命,我老想着有机会了再报答。可这老天爷偏就喜欢开玩笑。他应召参军,第一次上战场,就被死神逮了去,你说找谁说理去?留着老婆挺着个大肚子哭得死去活来。那娘们儿也是短命,生宇星的时候,没挺过去,阎王殿里寻丈夫去了。”
  军邪认真听着,没想到宇星竟这般苦命。
  “我这挚友倒还剩个老爹,可儿子丢了命,儿媳死于难产,估计自个儿活着也没啥意思。你知道他做了啥事儿?他把小宇星给活埋了。”鬼剑邪语气平淡,似乎在说着柴米油盐这般小事,听得军邪却是汗毛倒竖。
  “活埋?亲孙子……活埋?”
  “没错,活埋!”鬼剑叹口气,“还好路过的农户看见了,像刨土豆一样把小宇星刨了出来。那时候他才多大?两三岁?老头干了活埋孙子这事,估摸着被恶鬼降了兆头,疯疯癫癫的,没过几天就吊死在自家房梁上。剩下宇星这个小娃娃没人管,街坊四邻一合计,给扔孤儿院去了。
  “我看他古灵精怪,以为有个好人家,谁知道……”军邪望着远方宇星,眼神变得慈爱,心底也微微颤抖着。
  “他们家住南鹤城,就是那个传说中出洛书的地方。我游历四方,路过南鹤城时想着去看看故人之子,一打听才知道给扔孤儿院了。第一次看见这小子,就觉得可爱,心都快化了。他那肉嘟嘟的小脸,水汪汪的大眼睛,‘格叽格叽’的笑声。我本来就欠故人一条命,如今没发报答他,便将他的孩子养大吧。就这样,我把宇星领了出来,带在身边。”
  军邪皱皱眉,乍一听倒也像那么回事,可仔细想想,又这故事颇为蹊跷。他怀疑鬼剑邪隐瞒了什么,却又不好多问,便默不做声,只在心底悄悄种下怀疑的种子。
  “我这辈子,随处漂泊,居无定所,这小子也就跟着我到处游荡。不过,我可没让他吃过苦,到哪都是吃好的喝好的,看他那小肉墩儿的身材也看得出来。”
  军邪轻声笑道:“确实胖了点,话说能把他培养这么优秀,你花了大功夫吧?”
  “没,大是他自己造化,这小子,有股子灵气儿。我每次教他剑法,他都学的不像样儿。我以为他太笨,也没往心里去。可过了几天考验他时才发现,小胖子用起剑来浑然一体,竟是将剑术融会贯通的征兆!”
  “哦?如此神奇?”
  “这才到哪儿?江湖上总有什么刀法、枪法高手,来找我麻烦。每次我和别人拼杀,都会让他在一旁观看。可你猜怎么着?这小胖子每看一次干架,武学便精进几分,别看他才十四岁,长得跟个球似的的。可真要是打起来,七八个壮汉也不是他对手。”
  这意外之喜让军邪眉头紧缩,他倒不担心宇星不够优秀,更多的是顾忌这么个“武学奇才”,鬼剑邪怕是不愿放人。
  “他的棋艺,又是跟谁学的?”
  “我啊!”鬼剑邪“嘿嘿”笑了起来,“别看我粗鲁,可咱也是读书人,这文章也好,弈棋也好,还是拿得出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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