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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南郊公路 / 6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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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匆匆几年后,又有一天,突然接到朋友的电话,他说有事要跟我讲。我说就在庐江路让他过来。他很快骑着一辆电动车来了,下车笑着说:我刚从你妈家来,还怕找不到你呢。我今天到市里正好路过来看看。走,我们到新世纪宾馆去,那里面也有沙发,我们到那里去讲。
  我说那里面好吵,我们还是到全家福吧。
  我们到店内靠窗口坐下,他看着外面路边停的一辆轿车说:那是小李姐姐他们厂的,他们内部买只要百分之六十,贴了百分之四十。开始都讲这个车难看,不过后来卖得还好。小李姐夫买了一辆,拿去出租,一个月两千多。他难受地想着说,两年就挣回来了,到时候他再买一辆。
  服务员送来饮料。他问你现在都有烦恼啊?他递来烟说:我有烦恼,小李姐夫妹妹跟她打架了,他妹妹农村来的,劲大。
  怎么回事?不会是跟你老婆打吧?
  我跟你讲,他两个妹妹逃避计划生育躲到这边来了。她姐姐不让她们住在家里,为了这事春节吵好凶。后来他姐夫把房子卖了,在外面租房子住。她姐夫有钱,搞公路管理的,买了五、六套房子,在罗马花园还有别墅,房价下跌时全卖了。他姐夫那人个性比较那个,以前是学校篮球队的中锋,让他这两个妹妹到小李妈家住,他一个妹妹在家就是喜欢闹事,跟小李妈吵了几次,小李妈为这事哭了几次。小李去找她吵起来了,结果他妹妹把他哥找来了,意思是撑腰。结果他来了就讲,你们两个单挑!让她们两个女的对打。他妹妹农村来的,小李打不过她,他还用胳膊拦着我,不让我去帮小李。朋友气愤地说,他还想上去打小李呢!
  你都跟他打了?
  我当时没跟他打,差点跟他打起来,但我没跟他打起来。唉,我到现在都后悔,我当时应该跟他打的。我后来打110了,他看我拿起电话有点寒了,派出所来人他想走,我把他拉住了。后来她姐来了,哭了,讲我们家的事我们自己解决。我现在就在找派出所,让他们立案,因为她姐夫和小李妈讲了,不会放过我的。她妈讲这个人比较狠。我想给他们上级单位保卫处打个电话,就讲我是派出所,让他们知道这个事。
  没事,他不敢动你,他腐败分子,你就跟他明讲,他敢乱来就举报他,亲属举报他后台再硬都会查。你没看到警察来了他想跑吗。唉,你这事还麻烦呢,关键是你老婆都能原谅你,我估计你老婆长这么大没跟人打过架,她给人家打你在边上愣着,唉。
  朋友看我一眼,手抱住头懊悔地说:唉,我当时应该把他掼倒的。我这些天心就悬着,我还是要找派出所,找他们单位去,让他们单位约束他一下。
  怕什么呢?他顶多找人打你一顿,你怕什么呢?唉,你们别为这事留下阴影,以后对婚姻都是麻烦。你们也是多灾多难,一家人刚躲过那头又躲这头。你女儿都知道这事,别再把你女儿牵进去了。
  对,他担忧地说,我小孩还不知道,我们现在不让她到那边去了。小李妈妈想让他两个妹妹走,她们不走,我估计他是想转移财产,让他妹妹来霸房子的。朋友一脸忧虑万分的表情。
  你老丈人呢?
  他不管这事的,小李爸爸去世早,这个是后来找的。他没有事,结果我们卷进去了。他在打架前就和小李妈讲过了,这事要找就找我们。
  他不会是想找碴打你吧?
  对了,你讲对了,那天就是想打我的。我拉架他一把抓住我衣领了,讲就你敢跟我犯相啊?我当时显得若无其事,还笑着问你想干什么?我叫他把手放开,他没想到我若无其事,他感到没我手劲大,没有把握,结果我们没有打起来。
  那就不会打起来了,他不会找你的,这种人心里比哪个都虚,你现在哪个都别找了,你那外甥事情刚过去,你家真不容易,这事就算了,到这拉倒吧。
  朋友这时突然恼火地说:我气的是他叫他妹妹打小李,他还想上去一起打!他忧虑的眼中满是懊悔,小李跟他妹妹打吃了亏了,我到现在都后悔。我当时不知道怎么搞的,忍住了没跟他打。唉,我应该把他掼倒的,或者把他甩一边去。唉,我到现在都后悔。我这两天还是要找派出所,打电话给他们单位,他跟他们局长关系不好,他是靠单位挣钱的,应该能管住他。
  我们出来外面已暮色苍茫。朋友说我今年真倒霉,明年应该好吧?他开车锁说:我现在回去就以派出所名义给他们单位打电话,她姐姐都讲了要离婚,我估计他就是想霸房子。
  这种事只能到法院起诉。
  她妈哪懂这些。他说,我当时想打他的,不知道怎么搞的,居然忍住了。他慢慢地骑上车说:我还是要去找。
  你们这些天也没睡好吧。
  是,我们这几天都没睡好。现在派出所在找他,拨了三次电话都没找到。我打电话报警他怕了。他以前得过腰间盘突出,在广州差点瘫痪,他腰不行,那天我应该跟他打的。
  他要找人来打你,你先跑出来,然后第一时间报警。
  对,他笑了说,打我就跑。
  他不是块头大腰不好吗,你就踢他裆。
  对,我踢他裆。朋友高兴地笑说,我把他打倒。他如释重负地笑了。
  我说那天他要带刀来你怎么办?你都想到了。
  朋友眼神凝重起来,说:那天他要带刀,我估计他会捅的。这个人记仇。我还是要找派出所。
  你都得罪过他?
  没有。
  他还有那么多钱没花呢,他捅你一刀干什么?朋友点点头。我们在马路边分手。我说过一个月就没事了,到明年你想起来会好笑的。
  噢,他高兴地笑说,到明年就好了。走了噢。他骑上车往前一会就不见了。
  我一直在等朋友的电话,但他没再打来,我就知道没事了。
  没过多久,过节的时候在外面吃饭,朋友一家三口都来了。我悄声问他上次的事,他高兴地笑着低声说:那件事已经化解掉了,现在又和以前一样了。过段时间他自己想想不就冷静了吗。她姐姐那段时间和他闹得好厉害,都快离婚了。有一天晚上下着大雨他找我,当时都快11点了,他给我打电话,让我过去一下。我问他都有事,他讲有事。我冒着大雨骑车去的,他看到我来了,显得好感动。我给他信心,因为我们知道他哪些地方让小李姐姐不满,我跟他讲你放心,你们保证不会离婚的,然后我告诉他应该怎么去做。后来好了,他们又买房住在一起了,他那两个妹妹也早就回家了。我走的时候,他送我到楼下,讲谢谢你。
  第二年国庆节下午朋友来了,这回他头发恢复了二八开,八字胡已经没有了。他笑着说我们今天上班了,前几天放假了,我们下班正好过来。你现在怎么样?你现在运气来了,额头放光嘛,太阳穴朝外鼓,说明你精神好。我马上还要回去,走,我们到外面抽根烟边走边讲。
  我们下楼出去。他现在又胖了些,推着电动车,牛仔裤上油斑点点,皮带吊在肚子下面,下巴上留了几根长胡须,不时地腾出手摸几下。
  我们副总下来了,他笑着说,神情黯然。我开了一个快餐店,那店是春节后开的,后来修路拆掉了,也没有时间搞。对了,有人打小报告,我们老总为这事发火,把我身边人叫去问,意思是我有没有从这边搞什么东西过去。然后大家过来跟我讲,我赶快关掉了,讲没这事。今年那三个月我的生活可以讲是一片乌云密布,我们老总大会小会批评我,找我渣,当面就问我到底想不想干了?我当时忍住了。那几个月我不管干什么事,他都看不顺眼,我真是给搞死了。我那几个月哪都没去,就天天泡在单位,把营业额提高了三成,以后都是稳定在那里了。因为我开店那几个月什么事都不管了,营业额下降得好厉害。
  来给你报信的人都好快活吧?
  对了,给你讲对了,来给我通风报信的人其实好快活。我们那有一个小家伙,他一个叔叔是我们中心领导,他想搞我经理位子,他叔叔可能也有这个意思,在老总那里讲了不少坏话。我对他现在就是冷处理,让他去干一个独自干的事情,这样也掀不起风浪来了。唉,我就是不够狠,干不出把人一下杀掉的事。
  他又在路边站住了,扶着电动车表情沉重地吸着烟。我是心情沉重,他低头承认说,你看我是因为什么?我就是压力大,小孩要上学,还有天天要回那边看他们。我们老总把我身边人一个个叫去发火问,他就是没找我。我看曾国藩的书,我采用的是曾国藩上疏请辞的计策。我到老总家去了一趟,带了东西。我讲我收入太低了,我不利用工作时间,我是开辟第二职业,自己想办法,我现在已经不干了。从那以后不找我麻烦了。当时我没什么事情,觉得精力旺盛,就想在外面干个事情。我性格固执,经常干事情让人家觉得不够灵活。对,让人家不高兴。我在家里放什么东西不能动,其实人家动一下,我看看觉得也好。有的人情商高,他就是能压得住火气。我们那个副总调走了,新来的副总是个女的。我们厂有个对外餐厅搞得不好,帐目好乱,那个女副总想借我的手把那伙人搞走。我去了就对领头的讲,我给你三天时间自己走人。结果那个人当天就走了,其他的都是三天就走了。我两天就把人找齐了,她看到我能力了,紧张了。后来她调来的一个人给我骂了一顿,他跟我讲,我是副总的人,你不给面子?我讲你现在就到副总那去报道。结果女副总给我打电话来了,一连打了十几个电话我都没接。她自己跑来了,到我办公室关上门,就我们两个讲了半个多小时,她第一句话就是,我今天来就是带你走的。我一句话不讲,就是看着她。她把以前有过节的那些事都讲出来了,我始终不讲话,她心里没底了,问我在想什么?我还是不讲话,她讲看来我低估你了。我猛然站起来了,把工作服一脱,甩在椅子上。我走了。第二天我去上班,她打电话来了,讲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我讲我下班了,回家休息了,现在该上班我来上班了。她气死了。我去找另一个副总,准备调走,那个副总滑头,跟我讲,老总跟我讲过了,这事你不要再找老总了,只要你们副总放人我就要。老总后来亲自来看,问我在这怎么样?我讲我听从领导安排。老总要把我调到另外一个部门去,女副总又讲他是个人才,怎么能放到哪种地方呢。这次过年我到她家去了,带的东西她还收了。
  到院门外朋友又笑了,他骑上车说:哪天我接你钓鱼去。好,走了。
  慢点。
  好。他笑着说。
  后来朋友父母都不在了,他们那个大厂也迁往新的开发区了,朋友一家三口都搬到新地方住了。那边太远我没去过,和朋友过年也只能通个电话了。他现在住上了更大更好的房子,冬天也用上了暖气。房子是内部价很便宜,还没盖好就涨了近一倍。原来厂区住的房子退掉了,他父母住的房子拆迁后拿到了一笔补偿款。朋友现在已经不缺钱了,但还是和以前一样,每次电话里总是笑着问:你现在都有烦恼啊?我们都有烦恼,但已经不像从前了,没什么想讲的了,也没什么好讲的了。我也没再问过沈城了。
  那年夏季的一天下午,我从住处附近信访局外面经过,看到那儿又是一片热闹景象,里面传出几条大汉暴吼喝骂声,还有一个被打的中年男人嚎啕大哭声,我和一大群行人被堵在路边看。一会一辆救护车开来了,一副担架抬个男的上去。路口烟酒店老板和几个熟人坐在外面抽烟,边看边笑着说:看看都有空调,没空调不要上,把你焐死了。我随人流散开,这时突然看到朋友从大厅出来了,他一脸茫然,看到我怔了一下,说给打得好厉害,那边来人不给他上访。
  朋友也是为上访来的。
  他说我们今天放假了,是开车过来的。他新买的一辆车停在前面路上,是小李姐姐厂里生产的普通型号,车身抹得锃亮。他戴着眼镜,下巴上还留着胡须,胖胖的就像高晓松。我们到路边说话,他看着围墙上贴的一张控诉书发愣,吃惊地说:啊,现在外面都乱成这样啦?
  他说农村现在也好乱,老家好多人种的地被开发商围上了,什么都没谈就不给种了。信访局让下面严查,当地没人管。他陪村里来的亲友找到电视台和报社,人家讲知道了,会向领导反映的,就没下文了。朋友说为这事我都跑到现在了,我都产生幻觉了。
  这时过来一个女的笑着说:是你们的车吧?我要倒车。朋友不高兴地说:你现在不开吧?等你走的时候我再让。我叫他赶快给人家让下,他有些不情愿地上车往后开一点。女人说你再往后。朋友又往后开点下来。
  你那外甥怎么样了?
  他一下笑了,从车上拿包烟递过来说:你听我讲,他后来在教堂干事情了。
  啊?我一时没明白过来。
  你不知道,农村好多人都信教了,现在农村地都抛荒了,男的都在外面打工,女的没事就去教堂,说是受教育。其实农村日子比城市轻松,农业税什么的都取消了。他妈还在家种一点地,打的粮食就是自己吃,连化肥都不上。他爸还在天津那边建筑工地,他妈现在天天上教堂,开始那两年她哪都不敢去,怕他跑丢了。他不能气,一气还会犯。你到农村去看看就知道了,农村过年贴的春联都跟这边不一样,大家都不烧纸了,他妈这两年也不过来上坟了,讲什么人死就升天了。他妈后来还带他去一块去教堂,叫他在里面给人家帮忙。他好的时候就骑车到公路上去,那里离他家就十分钟,他在公路上给人家过往的客车发传单、送资料。我上次回去一趟,他家门上贴的春联还在,写着什么努力见证主恩,尽心服务教会。他蹲在屋檐下叨只烟晒太阳,还跟我说会话,他眼珠都通红的,讲的话我都听不懂,他的意思好像以后搞大了还要到省城来发展。
  农村包围城市噢。
  对,朋友笑了,你看都有可能?他小时候压抑,没吃过亏,性格扭曲了。他又摇摇头了,很无助的表情,说我也不敢管了,我也管不了。
  还是他们好。我指着路上几个打打闹闹经过的中学生说。
  他又摇摇头,忧虑地说:现在的小家伙表面上快活得很,你知道他在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我叫他到家里吃饭,他说还要去接女儿,他女儿都上初中了,他说不接不行,欲言又止了。他要开车送我,我说就几步路了。我们点点头,他开着那辆灰蓝色轿车往前面驶去了。
  我一路往家走,想到朋友女儿一定想象不出,多年前一个深夜她爸爸推辆自行车站在南郊公路上失魂落魄的样子。而朋友也一定没想到过今天,他已经住上了有暖气的房子还开上自己的车了,好像什么都有了,但还是不快乐。
  这两年和朋友过年通电话,他已经忘了上访的事了,我也没问过他外甥了。我也是焦头烂额,在生活中饱受煎熬,早就无心管别人闲事了。只是每次高高兴兴地说完,挂上电话前他还会沮丧地问:你现在都有烦恼啊?
  今年初冬一个周日下午,我出门到街上办事,路上听到有人喊我,回头看到是朋友,他戴着眼镜,穿一套深蓝色西装过来了。他还是胖胖的,下巴上胡须已经没了,完全是中年人老实稳重的形象了。他说来接小李和女儿的,她们来这边书店买教材。
  朋友掏出香烟递过来,我们在路边站住聊。他还像以前一样有点木愣,眼光茫然,显得忧心忡忡。我小孩上初三了,明年要中考了。这时他手机响了。出来了,他低头看下说。我陪他往那边走。他还是原来那辆车,停在马路对面,车已经很旧了,车窗玻璃灰蒙蒙的,看不清里面。他过去拉开后门,里面一个戴眼镜黄羽绒衣女孩正在看手机,边上还有小李,小李穿一件蓝色呢大衣戴着眼镜下来了,她披着烫发,脸容略有点显老了,高兴地笑着。朋友又不满地敲敲车框,女孩笑着下来了,和我打个招呼。我吃了一惊,说怎么现在又变样了。女孩笑着问长漂亮了还是长丑了?她剪着短发,戴一架卡通黄框眼镜,样子显得好小,感觉还没有上次见到大。可能是戴上眼镜的原因吧。
  小李笑着说现在眼睛又像他了。我看到女孩眼睛很小是像朋友,但是脸蛋很像她妈。他们一家仨口站在路上笑着,都戴着眼镜,般配极了。女孩乖巧可爱,戴着那架卡通眼镜模样好笑人,她笑着乱转了两圈,又钻进车里看手机了。
  朋友说她在四十六中,四十六中不是搬过去了吗,离我们家就半站路。我上班也好近,就小李上班远了。
  小李笑说每天坐快速公交。
  朋友说我买了辆摩托车被偷了,家里还有一辆电动车,电动车骑不到这里,充的电不够来回的。这车子平时不开,汽油用不了多少,各种费用加在一起,一个月也就三、四百块。小李现在晚上老加班我能接她。
  我说你们一家现在过得多好,以前你跑来找我,好紧张讲你外甥晚上要来,现在你那外甥也不来了。
  他现在是不来了,朋友低头想着说,他就待在家里什么也不干了,就那样了。你看他都是抑郁症啊?
  你们一家过得多好,我说,就好好过吧。朋友和小李都笑着点头,很不错的一对幸福的夫妻。朋友又笑着问:你都有未来五年或十年内的人生规划啊?
  我说离过婚以后就没规划了,过一天是一天了。我们又聊了一会房价,朋友说他们那边房价也涨了,已经一万多了。小李问这边房子要两万多了吧?我说前面新盖的合作经济广场已经三万多了。他们都点头了。
  我说我那房子现在还在打官司。
  小李说你可以把房子卖了,到别的地方再买房子。
  朋友说他在这里住惯了。
  我说你们原来住的房子不应该退。
  不退不行,朋友说,福利房只给搞一套。
  小李说本来不准备退的,后来被人写信举报了。
  朋友说现在住在十五层,房子还好。
  好,我拍拍他说,你们好好过,早点回去吧。
  好好,他们笑着上车了。我往前走扭头看后面,朋友倒车很小心,半天才开过来,车窗玻璃摇下了,他已经摘掉了眼镜,朝我挥下手说:走了。
  好。我说。
  都到我们那去玩玩?
  我笑着摆摆手了。
  走了。他说。
  好。我点头说。看到他还是那副心事茫茫的样子,那辆已经辨不清颜色的车往南边驶去,在下午明净的街道上很显眼,车身上面落了很多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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