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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沙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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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大漠的初夏还透着些许寒凉,空气却是无比的清爽明快。细君公主深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地呼出。
  “公主,我们请年将军带路去寺院。”
  “好吧,你去找年将军,我往前走走。”
  “好的公主。公主请顺着前面这条小路可以走到湖边。奴婢和年将军很快就跟上来。公主可要再唤个侍卫?”
  “莫要多事,你是知道我喜欢清静的。”
  一阵清风拂过细君公主的面颊,公主不由打了个寒战,伸出冰凉的手裹紧披风向湖边走去。踏上眼前这条似曾相识的路,细君公主倒有些恍惚,有些分不清自己这两日是否真得只是做了梦还是真得到过这里。冰蓝色的湖水与圣蓝的天空呼应,天空没有一朵云彩,像是被圣水洗过,湖水在清风拂过后泛起一圈圈涟漪像似绽开的水花透着明快又含着神秘。将天空与湖水分开的一座座绵延的沙山如同镶嵌在冰蓝色的湖水与圣蓝的天空之间的金色屏障……在绚烂的阳光下光芒万丈。
  正值公主俯身望住那水花出神时一条大黑鱼从湖底猛然窜出,跃向空中旋转一圈后又迅速潜入湖底,这一起一落间将细碎的水珠洒落了公主一身。此时年华与豆蔻已赶了过来:“年华护驾来迟,让公主受惊了。”豆蔻一看公主身上落满了水珠顿时就急了,她自责道:“都怪奴婢考虑不周,不该让公主一人出来,公主身体本来就虚弱,这下子湿了衣服再受风寒……”公主却只是淡然一笑:“年将军,豆蔻,你们二人切莫自责,我的身体就是再虚弱也经得起这几滴水。”公主虽嘴上说的淡然心里却是感到惊讶,那水滴所落之处竟如同被灼开了皮肉一般,是那种刻骨的疼痛,尤其是颈项,如同被利刃划过一般。但那疼痛只是一瞬间。
  豆蔻悄声对年华道:“年将军,你陪着公主,奴婢去取件披风给公主换上。”年华摆摆手示意豆蔻快去。
  细君公主抬眼望去,那座最高的沙山在阳光照耀下金壁辉煌。梦里那位穿银色盔甲的将士似乎就是从这座沙山里站起来的……而眼下这座沙山只是罩了一层金色的阳光也似乎并没有什么玄妙之处,但是梦里的一切又那么真实……
  很快,豆蔻捧着披风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公主,奴婢帮公主先把披风换上吧。”
  “豆蔻,你太过用心了,快休息一下,我自己来。”细君公主解下身上的披风,候在一旁的年华忙接了过去。豆蔻一边喘气一边把披风给公主披上。
  “年将军,你陪豆蔻在此处歇息,我想一个人去那座沙山下静坐一会儿。”
  “公主……“豆蔻刚要说话,年华悄悄拽了一下她的衣袖,对她摇摇头。豆蔻只好看着公主一步步走远。
  “豆蔻,公主想一个人静一下,我们先不要打扰她,只要她不走出我们的视线就没问题。我已在周围布了岗哨。“
  “还是年将军想得周全。“
  “公主心事重,又喜欢独处,我们尽可能让她清静。“
  “公主近来常常出神,睡着了也在梦游似的梦话连篇,醒着时又总神游万里……也不知她都想些什么。”
  “当这和亲公主真得是太难为她了……”
  “年将军……”
  豆蔻看到年华眼里竟然闪出泪光,心里道:“原来年将军也有眼泪。”
  ……
  那条足有一米长的大黑鱼陡然又从湖水中蹿起,吓得豆蔻连连后退躲到年华背后,而那黑鱼将花雨般的水珠溅了年华一身后隐匿于水中。
  细君公主一步步走近梦里那座沙山,一腔悲伤的情绪在炽烈的阳光下燃烧了起来。她双腿沉重地跪了下去,轻轻地缓缓地充满爱怜地抚着阳光下金光闪闪的彩色沙砾。那五彩沙砾闪烁着斑斓的光泽,任由公主那双玉手穿过它们热烈的身体到达它们的心脏感受它们灵魂的乐舞。
  细君公主双手滑出流沙却又极为留恋地捧起一捧沙砾,那粒粒彩沙在她的指尖轻盈舞动缓缓跳跃,那滑动的流沙在金灿灿的光芒下好似一幕流动的金丝银线织成的一面面彩旗……穿过那摇曳在阳光下的五彩斑斓的锦旗,似有隆隆的锣鼓声轰鸣而来……
  那支梦里的白玉发钗魔幻般出现在细君公主的眼前……公主觉得有一种要晕厥的恍惚,但她却仍以一颗坚强的心在勉强硬撑着她那虚弱的身体和脆弱的心脏。她轻柔地抚摸那白玉发钗,上面镶嵌的七颗宝石已包了一层绿色的包浆,但她的心依旧能感应到这支玉钗上的精元……
  豆蔻和年华走近沙山,见公主正跪坐在彩色的沙堆里画一座古城堡……
  豆蔻轻声道:
  “公主画得这是哪里?”
  “梦里的一座城堡。”
  “公主昨夜梦里还梦到了什么人?”
  “梦到一个穿银色盔甲的将军。”
  “怪不得公主一直唤着‘将军,将军的‘奴婢当时还以为公主在唤年将军呢……”
  “我与他应当是从未见过面的,可是为何总觉得与他是那么地亲切熟悉呢?”
  “公主前几日在梦里只唤王爷,从昨日接近这敦煌境内时突然间唤起了‘将军‘,有些话,奴婢不敢乱说,只是有些害怕。”
  “但说无防。”
  “奴婢以前在王府听那些婆子们说,如果一个人在去了某一个地方后,突然做起了一些奇怪的梦,可能就是回到了前世生活过并让她魂牵梦萦的地方。”
  年华闻言立即呵斥道:“豆蔻,休要胡言,那些个婆子传的鬼话怎么能信!公主只是太过劳累才会做一些奇怪的梦。”
  “年将军,豆蔻说的也许有道理,我对这里的每一粒沙石每一株水草都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情结。你看我画在沙子上的这座古城堡,每一座房子每一道门每一个窗户都是那么熟悉,总觉得我在这里生活过,甚至能感受到这里面的气息。"
  “公主是太劳累了,在这里休息几天,等王爷到了,和王爷一起抚琴画画,身心放松下来,梦境自然会消失的。”
  “不知叔叔今日能否赶到?我真是为他的身体忧心。”
  豆蔻担心公主这样跪坐在沙子上会受凉便小声道:“公主,要不咱们这就去寺院为王爷祈福,祈求王爷健康平安。”
  公主把手上的沙子甩甩起身道:“豆蔻,我们即刻就去敬香。”
  豆蔻心疼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沙画道:“只是可惜了这幅沙画,带不走。”
  公主却笑道:“豆蔻,这城堡已经跃然沙上,似乎不再仅仅是一个梦,我随时可以再画。”
  ……
  年华行礼道:“公主,这里离那寺院看着很近的路但因为要穿过这片极为陡峭的沙山,爬起来会非常吃力,但是马车也不容易上得沙山。当地人穿越沙漠要骑骆驼,微臣已备好几峰,同时也备好了轿子,不知公主的意思是坐轿还是骑骆驼?”
  “年将军,从这里可以看到那寺院若隐若现的屋顶,我在车里坐久了想出来多走几步活动一下身体,我们慢慢走着去。”
  “也好,公主多活动一下对身体有好处。公主走累了就停下歇息一会儿。”
  年华捧着礼品,豆蔻扶住公主的一条手臂慢慢向那寺院走去。
  太阳越来越灼热,细君公主的体内开始升温,面颊潮红渗出密密麻麻的一脸汗珠。
  穿过一片被流沙覆盖住的胡杨和柰林,一座彩色玉石镶嵌的院落展现在眼前。
  “公主,你看——寺院。”豆蔻惊喜道。
  细君公主停步于寺院门外,抬头望着“西天精舍”几个字心里思忖这里为什么总觉得这般熟悉呢……
  细君公主伸出白玉一样的纤手轻轻抚过木头门上的斑驳痕迹,恍惚间有一股电波导入她的身体,停在她的心口,她感到一阵战栗。那聚积了能量的电流将她的心戳破并击开一条口子,鲜红滚烫的血慢慢地洇出来……如被一架时光穿梭机凿开了一条隧道,一条流淌着血色斑斓的记忆之河缓缓而来……有疼痛有感动有思念有无法用语言表达的一种深情,那是记忆深处的深处,那是灵魂高处的远方,那是一份融进精血与信仰的深情,是一份可以穿越时空超越一切的深情,是深情里浓的化不开的深情,是会发出五彩光芒的深情……那份深情带着斑斓血色的光芒隐隐约约地从一条幽深的隧道缓慢地却又执着地一路艰难而来,随着灵魂深处的那份深情的奔泻,借着那道光亮,一幅远古的画面从那幽深的隧道缓缓地跃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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