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沙角山

　　年华绕着月牙泉巡视一番，觉得这里异常地清静很适合公主休养身心便立即命部下安营扎寨将一切防护措施和生活所需安排妥当。
　　年华应公主的侍女吩咐轻轻步入公主帐内，见豆蔻正为公主梳洗，便悄声候在一边。
　　“年将军……”公主声音微弱但充满柔情。
　　年华向公主行大礼道：“公主安好，年华拜见公主。”
　　“年将军快情起。这路途遥远，辛苦你了。”
　　“公主，年华身强体壮再远的路也不觉辛苦，只忧心公主的玉体……”
　　“细君惭愧让年将军费心了，这一路我昏昏沉沉，恍若进入一种梦境又似梦非梦……到了此处倒也觉得心里有一种特别的亲切，精神也好了许多。年将军，这是什么地方？”
　　年华转忧为喜道：“公主果真好些了吗？我们已进入敦煌地界，此处是敦煌城南的一座沙山下。”
　　“‘河西沙角山，峰崿危峻，踰於石山，其沙粒麄，有如乾糒。又山之陽有一泉，云是沙井，緜歴今古，沙不填之，人欲登峰，必步下入穴，即有鼓角之音，震動人足。’年将军，我们可是到了此处？”公主的面颊莫名就泛起了一抹红晕。
　　“回禀公主，正是到了此处。“
　　“年将军，根据史书记载，这里可是一个有灵气的妙处。”
　　“公主若喜欢，我们在这里多休养几日。”
　　“可有叔叔广陵王的消息？”
　　“公主请放心，王爷已飞鸽传信，不出两日便可到达此处与我们会合。”
　　“这一路上的惊险若不是有叔叔过人的谋略，细君怕是早已去见爹娘了。”
　　“公主鸿福，有王爷护佑，再凶险的局势也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叔叔护了我周全，却是苦了他，这一路周车劳顿不说还屡屡遇险，怕是他的身体也吃不消了。”
　　“王爷在信中命臣转告公主，说他身体无恙。”
　　“那只是叔叔怕我忧心，安慰我罢了。叔叔的身体状况大不如从前了。我给他配制的药丸中，只少了一味茵陈。根据记载，这敦煌有一座黑山，被称为火焰山。山上寸草不生，却在黑色的岩石缝隙有清泉淌出，淌泉的缝隙间生有一种草药，正是茵陈。”
　　“臣即刻命人前去寻找。”
　　“那就劳烦年将军费心了。我要将其根浸养七日后阴干再入药，但是怕时间来不及，还请将军命人到当地的医馆寻一些陈年的茵陈来。先用阴干的茵陈入药，让叔叔回去的路上就可以服用。新采的茵陈我们带去乌孙，慢慢研制成药丸再命人送回去给叔叔。”
　　“皇上只许王爷送公主到敦煌，出玉门关与乌孙的迎亲队伍会合后就得返回了。所以公主的担忧也正是臣的担忧，臣立即命人两路寻找茵陈。”
　　“那这里也许就是我与叔叔最后的相聚之地了……”
　　公主的眼里陡然升起缕缕忧愁……
　　午夜细君公主披起披风绕过侍女豆蔻悄悄走出毡帐。帐外竟是皓月当空，星罗棋布，而位于西北方向的北斗七星却是暗淡无光，罩了一层如丝如缕的乌云，透过那若隐若现的间隙似乎又闪烁着莹莹泪水……细君深吸一口这大漠夜晚的冰凉之气，顿觉身心舒爽。她信步向前走去，脚下竟有了神奇的力量，连日的困顿不适已完全消失。
　　她沿着一条小路走到泉边，一种久别重逢的喜悦涌上心头。她望着这月光下的水波突然感受到了一种力量，一种慢慢伸向她并且开始向她聚拢而来的力量，一种将她紧紧地要裹挟住的力量。
　　灿烂的星光下，细君仿佛受到一种灵魂深处的召唤，一步一步地向沙山深处走去，那细碎的步履如绽开的莲花一般，每走近一步在细君的心中燃起的光明焰火就越发地璀璨。
　　突然间，她的心脏一阵剧烈的疼痛，心里似有万马奔腾的力量在暗暗地涌动……
　　那个似乎在她的心底期待了许久的声音终于来了，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穿透她的耳膜震荡在她的心房：“公主——公主，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那么久，我等到了，我终于等到了。公主……”
　　公主受到那幽灵般的声音的蛊惑，她心底有一个颤动的声音仿佛已经不受她的管束开始疯狂地回应：“将军，将军……我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
　　那个声音从她前面的沙山深处传来，她呼吸急促起来，脚下却是被一种神秘的力量带动着继续向前迈着步伐，她的一颗已经开始飞翔的心带着她轻盈的身体向那个声音快速走去。月光下，沙山在微微颤动，一个穿着银色盔甲的将士缓缓地从沙子里站了起来……
　　公主仍旧被一种强大的力量吸引着不由自主奔了过去。那将士猛然间甩掉盔甲伸出长长的手臂从怀中掏出一支泛着幽幽光芒的玉钗。细君的大脑好似被雷电击中一般呆若木鸡，那是一种柔情似水的柔软触动了她最柔软的部位，她的心里忽然觉得难过极了，有一种熟悉的亲切一种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感觉在奔涌……有疼痛有委屈有感动有怜爱有万般用不尽的柔情……眼泪像是山涧淌下的泉水，一条条一行行连成一幕幕五彩斑斓的瀑布。
　　公主颤抖着双手接过玉钗捧在胸前，那奔泻而下的泪雨滑落在玉钗上与上面的晶体相融，只是那么一瞬间，公主眼前已是一片光怪陆离……她情难自禁，扑进那张开的胸怀，紧紧依在幽灵的怀里，却感觉不出一丝的温暖，一股沁人心脾的冰凉冷得细君颤抖起来绻缩在那阴森森的躯体上。
　　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强大力量，让她忘却了大汉朝忘却了叔叔广陵王也忘却了自己，只想与他紧紧相拥，甚至一起死亡一起沉沦直到万劫不覆……
　　有一个声音在她的心里大声喊道：“将军，我的将军我的夫君我的爱人，我不知道该如何诉说对你的思念，如果用文字来表达，我愿意在你的身体上不眠不休地写，写上千千万万个想你，想你，想你……”
　　“公主，我的公主我的圣女我的爱妻，为了你这名句话我情愿再受一次万箭穿心的痛苦……”
　　细君知道那声音不是她发出的，是她的另一个灵魂借着她的身体在说话。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你二人已是阴阳两隔，又怎能再续前缘！将军，你可知你这样的爱会再一次害了公主！公主，情爱将你堕入轮回之中，你还没受够那轮回之苦吗？何况你今世背负着稳定西域的重任，怎能背信弃义？”
　　一个熟悉的亲切的又充满慈悲的声音从虚空传来。
　　细君公主只觉得一股股冷峻的狂风卷起万顷黄沙向她袭卷而来，她本能地喊了一声：“师父救我！”
　　“公主，公主……你醒醒”
　　细君公主在豆蔻的呼唤下猛地睁大双眸，那眼神吓得豆蔻连连后退：“公主，你……”
　　细君公主傻愣愣地盯住豆蔻许久都回不过神来。
　　“公主，你还好吧？你，你别吓奴婢呀……”
　　“豆蔻……过来，你别害怕，我只是做了一个梦……”细君把目光从豆蔻面前缓缓地移开望向虚空，声音微弱地安慰着受到惊吓的豆蔻。
　　豆蔻颤颤巍巍地一点一点靠近公主，用手帕轻轻拭去公主额头的汗珠和眼角的泪水。谁知这一拭让公主的眼泪突然犹如万顷波涛奔涌而出，慌得豆蔻不知如何是好，愣神片刻又举起锦帕：“公主，公主……你哪里不舒服？”她一面为公主拭泪一面颤抖着去握公主的手，只觉得一股冰凉之气向她袭来，冷得她打了个寒颤，却是更紧地握住公主那冰肌玉骨。继而她将公主冰凉的身体也搂进她温热的怀中，拉过厚厚的绒毯将公主严实地包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