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109）
　　“厉娜，一楼那20台旧电脑明显拉低了我们网吧的档次。”裴艺飞说道。
　　“是的，玩家宁可等着别人下机，也不愿用它们打游戏。着急的都跑到城北网吧去了。”厉娜深有体会。
　　“我们应该怎么办呢？”裴艺飞问道。
　　“把它们换掉，换成最好的电脑。”厉娜毫不犹豫的说道。
　　“你不想存钱吗？我们刚刚存到16万元啊。”裴艺飞试探的问道。
　　“现在不是存钱的时候，我们趁现在网吧竞争还不大，赶紧把网吧规模做大，只有电脑配置好了，玩家才认可，我们这回把旧的20台电脑更换成好电脑，换成被城北更好的电脑，我们就可以立稳脚跟，为以后做长远打算。”
　　厉娜说的很有道理。因为她天天在网吧经营，有最深刻的市场体会。
　　“你想的跟我一样。”裴艺飞微笑着跟厉娜说。
　　为什么两个人想的会一样呢？
　　裴艺飞想利用自己有限的时间，尽可能实现自己的理想，把网吧规模做大，一旦自己东窗事发，必须离开厉娜，那么厉娜也可以有一个很好的基础，比较顺利的把事业做下去。
　　裴艺飞并不是说把挣到的钱全部给厉娜就行了，他和厉娜有约定，所有挣的钱，将来一人分一半，将来自己的那一半钱都是有安排的。
　　厉娜想的是，短暂的一人分一半钱意味着贵人指点迷津结束。她现在的眼光可不是木材厂那个种木耳的姑娘，她并不把几万元钱，或者10万块钱放在眼里。她发觉如果找不到挣钱的门道，那么挣一分钱都需要一份汗水。而一旦找到挣钱的门道，挣钱是坐在摇钱树下数钱的事情。
　　现在李执就带自己找到了挣钱的门道，这么好的门道图个短期效益，那是大傻瓜才干的事情。
　　还有，李执肯定是自己的贵人，这是算命的给算出来的。但是能让李执一直留在自己身边，这个就不是算命的事情了，而是自己努力的事情了。
　　“市面现在有5000元的网吧标配电脑，还有6000元的网吧顶配电脑。我们选哪一种呢？”裴艺飞问道。
　　“选6000元顶配的。”厉娜毫不犹豫的回答。她天天看玩家打游戏，她太知道客户的需求了。她做事情的方式也受玩家打游戏影响，要干就干最好的。
　　裴艺飞本来对选高配还是标配有一定的犹豫，这下听厉娜这么坚定，立刻按照她的想法决定了。
　　很快，裴艺飞就订购了20台6000元的顶配网吧电脑。
　　这下和城北网吧竞争就明显处于优势地位了。
　　“那么20台旧电脑怎么处理？”裴艺飞现在很想听厉娜的意见，他也是有意培养厉娜的独立自主能力。
　　“如果我们自己找买主，太耽误时间。问一下省城陈老板回不回收，他是专门做这个的。”
　　厉娜想得思路很对，这个曾经人生低迷的女孩子越来越有自信。
　　裴艺飞马上就联系了陈老板。
　　“你好，陈老板。我上半年前在你那买的那一批20台旧电脑，我现在想淘汰掉，换一批新电脑。你这边能回收这批电脑吗？”裴艺飞问道。
　　“当然回收。”陈老板很感兴趣。
　　“这批电脑能给什么价格呢？”裴艺飞问道。
　　“当时给你的时候是多少钱一台？”陈老板居然忘了上回的价格。
　　“2500元一台，当时你说这是优惠价。”裴艺飞回答。
　　“现在二手电脑价格暴跌，这个价格肯定是不行的。”陈老板答道。
　　“那么你给个价格吧。”裴艺飞说。
　　“我不好意思说，说了你不要心凉，要有个心里准备哈。”陈老板回答
　　“你说吧，”裴艺飞做好了心里准备。
　　“送到我这里，落地价，500元一台。”陈老板答道。
　　裴艺飞沉默了一会，回答说：“我考虑考虑。”
　　买的时候2500元一台，用了半年就变成500元了。而且要送货去省城，除掉运费，也不剩几个钱了。这个回收价有点太不好接受了吧。
　　但是裴艺飞转念一想，这2500元一台的电脑，每天赚了30元钱，每一个月赚了900元，半年赚了5400元钱，这么算还是能接受的。
　　但是从这个算法能够看出，买一台二手电脑开网吧，不如买一台高配的电脑开网吧。因为高配电脑可以用2年，而二手电脑用半年就该淘汰。
　　高配电脑收益率远远高于二手电脑。
　　这也证明了厉娜说的买6000元的高配电脑的选择是正确的。
　　裴艺飞有点佩服厉娜了。厉娜虽然学习不好，但是她非常聪明，性格特别迷人。
　　怎么处理这些二手电脑呢？
　　“厉娜，如果把电脑运到省城，除去运费，基本不剩几个钱了。还要耽误一个人两天时间，实在是不划算。”裴艺飞问厉娜。
　　“大傻瓜才干那样的事情，不能卖给陈老板。”厉娜生气的说。
　　“那就给你处置吧，你卖的钱就是你的私房钱。”裴艺飞说道。
　　“我的私房钱！”厉娜惊喜的叫道。
　　裴艺飞说完这话，突然就后悔了。他不是后悔钱的事情，而是后悔不应该说私房钱，私房钱是什么样的关系才会用的词语啊。他怎么能在那个人以外的人身上用私房钱这个词语呢？
　　好在厉娜似乎没有在意到这一点，她开心的满脸喜悦，脸颊绯红，兴奋得讲话更尖细，笑得像更加漂亮迷人。
　　厉娜可没有耽误时间去卖电脑，她到报纸上登了广告，1500元一台。这些二手电脑虽然打cs游戏很慢，但是那些用来学习、办公，用win98和office95却十分流畅，完全可以再用2年。而相同速度的品牌电脑价格一般都在6、7千元。
　　所以，不到一个星期，20台旧电脑都卖完了。
　　厉娜一下子有了3万元私房钱！
　　这个上半年还在木材厂种木耳一天挣二十块钱的姑娘，半年后一次就得了3万元私房钱，这是多么的让人万分惊喜！
　　厉娜一连几天都乐得合不拢嘴。
　　另一个方面，她认为这是李执有意送给她的私房钱。
　　裴艺飞并没有想到厉娜会在报纸上登广告卖电脑，更没有想到她能卖3万元钱。所以他觉得这个是厉娜的聪明和用心换来的，这是她应该得到的。
　　而厉娜却深深的记着李执对自己的好。
　　这样，网吧就有30台网吧标配电脑，又有20台高配电脑。这个配置在非忧城就是处于领先水平了。网吧的盈利能力也是更加稳固，每月都在8万元以上。
　　付伟已经正式上班了，当了网吧技术管理员，即网管。给他每月开800元，这是一份相当高的工资，90年代末教师、医生也开不了这么多。
　　厉娜的工资涨到2千一个月，而且她管财务，2千元是净剩的。
　　还有一点令人难堪的是，厉娜认为这2千元是李执有意给她的零花钱。
　　因为李执讲过，网吧所有的盈利她和李执是一人分一半的。而李执自己不拿工资，所以厉娜的工资是李执白给的。
　　而且，光看客观现象，事实就是厉娜想的这个样子的。
　　网吧又招了服务员，裴艺飞要减轻厉娜的工作量，不能把她身体累坏了。网吧开业前期，厉娜不分昼夜的站在吧台，一个人顶三个人用，真的是太辛苦太辛苦了。
　　裴艺飞心里开始计划开分店，以前学校里的电教室没有开分店一直是他的遗憾，现在他要开一家非忧城最大的高档网吧来弥补这个遗憾！
　　（110）
　　厉军复员分配工作十分艰难。
　　厉军家以前是非忧城郊区农村的，厉军爸爸的祖辈是早年山东闯关东来到这里，妈妈那边世世代代生长在非忧城，可以上溯到1000年以前。
　　厉军妈妈是满族，所以他们家可以生二个孩子。否则厉娜就被计划掉了。
　　裴艺飞也不会在非忧城有这番顺利了。
　　二十年前非忧城建电厂时，占用了城郊农田，把失去农田的农民安置到电厂上班。厉军的爸爸当了一名正式电厂职工，在运行一线8小时倒班。妈妈安排在电厂大集体，干打扫厂区卫生、除草、捡垃圾这些杂活，属于半正式的职工。
　　当时一个家庭被占用农田的夫妻双方，男方一般是正式职工，女方是大集体。
　　起先电厂的子女都可以接班，只要初中毕业就可以进电厂。但是后来电厂职工超员，工作越来越难分配。先要求高中毕业，再后来高中毕业还得当兵复员才分配。
　　厉军不太幸运，他初中毕业的时候，电厂要求高中毕业，他高中毕业的时候，电厂要求当兵。总之，这些政策仿佛就是专门制约厉军的。
　　现在，厉军高中毕业当兵回来了，情况又会怎么样呢？
　　厉军爸爸带着厉军去厂里人事处报到。
　　厉军和爸爸到了电厂门卫处。门卫让他出示证件，厉军爸爸前些年工伤病退，没有现在的工作证。门卫不让进去。
　　厉军知道父母给自己找工作的艰辛，就把气忍了下去。
　　厉军爸爸和人事科多方解释，总算有一个老同志想起他，才让放行进去。
　　厉军身材魁梧，仪表堂堂，厉军爸爸在大街上带着他非常自豪，但是到了电厂人事科，就一下变得狼狈了。电厂人事科说近些年大学毕业生都得到一线去干运行，复转军人就更难安排岗位，前景不容乐观。让厉军爸留下联系方式，回家等通知。
　　厉军和父亲受了挫折，心情低落的回家。
　　厉军之前在老二老三老四面前还吹牛，说很快就要去电厂上班了，弟兄们都羡慕不已。以后还要巴着他沾光，都关心着他的工作问题。
　　这几天弟兄们问起工作情况，厉军还提虚劲，说等消息呢，快了。
　　可是过了一个多月，也没有一点消息。
　　厉军爸拉厉军去电厂人事科咨询，厉军上回受了冷遇，自尊心受不了，不去。
　　厉军爸没有办法，自己去了人事科。人事科回答是，我们也在想办法，可是现在没有空岗，总不能把别人挤出去安排你儿子吧，再回去等消息。
　　厉军爸只好回去等消息。
　　过了一个月还是没有消息，又厚着脸皮去找人事科。
　　厉军爸本来腰直不起来，这样来回折腾，腰椎更加疼痛难忍，回来就趴在床上起不来。过了几天，稍稍恢复一些，又下床去找人事科。
　　厉军看父亲这样艰难，赌气说干脆不去电厂了，自己出去找工作，自己有力气，怎么也不会饿死。
　　厉军爸考虑长远，电厂是国有企业，有医保、有养老，是铁饭碗。忍一时之气，解决一辈子的事情。哪能听他的气话，忍着痛还要去。
　　厉军于心不忍，只好搀扶着爸爸一起去。
　　父子俩可怜巴巴的来到人事科，这下人事科的发愁了，天天这么来，也影响办公，就把厉军的事情放到心上，帮忙盯着有没有机会。
　　又过了一个星期，人事科来通知，说到保卫科报到。
　　厉军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坏了，立刻通知了诸位弟兄。
　　弟兄们听到好消息，也兴奋得不得了。都说这样的大喜事，应该喝一点酒祝贺祝贺。于是几个人约定一起出去高兴一下。
　　可是厉军口袋里没有钱。这几个月一分钱没进账，都是吃喝爹妈的，零花钱都是厚着脸皮问妹妹厉娜要的。
　　等上班挣工资就好了，现在只能把脸皮抹下来揣兜里，去问妹妹厉娜要钱。
　　“妹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厉军兴奋的说。
　　“什么好消息，是中大奖了吗？”厉娜兴奋的问道。
　　李执中大奖就是厉军现在这模样，厉娜以为凡是这样的应该就是中大奖了。中大奖又不是马路边捡个砖头那么容易，她都有点神神叨叨的了。
　　“不是，是我分配到电厂上班了，明天就报到！”厉军自豪的说。
　　“唉，我还以为是中大奖了呢。”厉娜不太激动。
　　“你懂不懂，电厂工作比中大奖重要多了！”厉军有点瞧不上厉娜。
　　“有多重要？电厂工作没自由，挣得少。”厉娜也瞧不上厉军。
　　“你网吧工作不稳定，朝不保夕。”厉军根本不屑一顾。
　　“我3年把你30年的工资挣出来，总可以了吧。”厉娜生气了，挖苦厉军。
　　“人才活30年啊。”厉军挖苦厉娜。
　　“我说的保守的，我3年能把你60年的工资挣出来，总可以了吧。”
　　“也不行。你才活80岁呀？”厉军发觉刚才算账不对，厉娜今年20岁。
　　“我把你100年的都挣出来。”厉娜急了。
　　“网吧是你的呀。”厉军也急了。
　　“当然是我的。”厉娜生气了。
　　“那得问领导同不同意。”
　　“你去问他吧。”厉娜赌气了。李执从来都是在心底里呵护自己，厉娜有点受宠、有点撒娇、有点任性的说。
　　厉军突然发觉自己今天不是来和妹妹打嘴仗的，小时候打嘴仗打习惯了，一见面就互相打击。这样不对，自己是来要钱的，应该把姿态放低才对。
　　“妹子，”厉军缓和了口气，声音有点赖赖叽叽。
　　“有屁快放！”
　　“那个，不是，不是今天有好消息嘛，我们，哥几个，想……”厉军前言不搭后语。
　　“快点放！”
　　“弟兄们想给我庆贺一下。”
　　“然后呢？”
　　厉军挠了挠头，把右手举到眼前，用食指和拇指捻了捻，做了个数钱的动作。他不好意思说“钱”这个字。
　　厉娜从吧台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红挎包，歪着头看着厉军，一边笑一边慢慢把拉链拉开。
　　厉娜得意的笑的样子真是爱死人了，厉军这时候感到为妹妹特别骄傲！
　　“妹子，你这红挎包真漂亮，多少钱买的？”厉军突然感兴趣了，他想给他对象买一个。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想给那谁买一个。”厉军有点不好意思。
　　“你在电厂上班，想都别想了。”厉娜把挎包拉开，从里面拿出一张百元的递给厉军。
　　“到底多少钱嘛？”厉军接过钱，讨好的问道。
　　这让厉娜怎么回答呢？如果这个挎包是100元，那么厉娜还会显摆一下。可是这个包是2000元，这让厉娜怎么回答哥哥呢。
　　“唉，你别问了，问了增加烦恼。”厉娜又从挎包里拿出一张百元的，递给厉军。然后把拉链拉上。
　　厉娜说“问了增加烦恼”，不是在挖苦厉军，而是说的实话。
　　厉娜当初跟李执介绍说厉军将来当兵回来能进电厂是十分骄傲的，但是她自从开网吧以后，才发觉电厂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也就是网吧几个小时就挣出来了。
　　在电厂一点也没有值得骄傲的地方。而且厉军的将来会过一个清贫的日子，没有自由，忍气吞声，会委屈他的性格。
　　哥哥想买个高档包包讨女朋友欢心，也是枉费一片苦心。
　　所以，厉娜叹了一口气。
　　厉军拿着2张百元的钞票，马上就要和弟兄们开怀畅饮，顿时激动得两眼发亮光！
　　要不是厉娜是他亲妹妹，恨不得上去亲一口！
　　（111）
　　厉军拿了厉娜给的200元钱，和弟兄们去饭店好好吃喝了个痛快！
　　酒足饭饱后，厉军又邀请弟兄们到厉娜网吧打游戏，厉娜也不收费，厉军感到在弟兄们面前十分有面。
　　这一天玩得真是爽翻了天！
　　厉军第二天去电厂保卫科报到，去了以后才发觉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厉军以为保卫科是穿制服、带枪、或者电棍的，走到哪里威风凛凛，碰到违反纪律、小偷小摸的一声吼，吓得他们屁滚尿流。
　　这才配得上自己一身的好武艺。
　　没想到保卫科下面还管着门卫，厉军被安排到门卫。
　　负责伸缩门的打开、关闭。
　　腰里也没有别枪、或者电棍，只有一个空荡荡的黄色皮带。胳膊上倒是必须戴一个袖章，写着大大的“保安”两个字。
　　长相英俊、身材健美的厉军怀着一种大材小用的心情把保安服装穿上，心里很不是滋味，甚至感到磕碜。
　　而且厉军不是正式职工，他的岗位属于大集体，跟他母亲一样。
　　每个月的工资200多一点，跟他昨晚吃饭的钱差不多。
　　昨晚弟兄们还和他约定，等他开了第一个月工资再好好聚一下呢！200元工资咋聚呀，聚一次剩下的29天喝西北风吗？
　　厉军有点被打击懵了，坐在值班室发呆。
　　老同志开始教他学业务，他也懵了，伸缩门打开、关闭也要学业务吗？
　　结果又不是厉军想的这样。
　　伸缩门的打开和关闭是很有学问的。
　　普通车辆来电厂，一律紧闭伸缩门，盘查清楚。留下车辆、驾驶人员、事件、单位、联系方式、出入时间等详细信息，防止不怀好意的人员混进来。
　　这个业务不难，厉军学几次就记住了。
　　而领导车辆来了，必须远远就要把伸缩门打开，以示尊敬、欢迎。
　　所以，这个业务有一定难度，首先需要把领导的车牌号都记住。
　　厉军记性不好，这个从上次火车站发生的事情就能看出来。
　　厉军每次看到车来了，根本记不住车牌号是否是领导车。赶紧去墙上贴的车牌明细表里找，等他找到车牌号了，领导的车已经到伸缩门前等着了。
　　厉军还没有按伸缩门的开关，领导的司机已经不耐烦的按了好几次喇叭了。
　　这样被人按喇叭，厉军觉得是不尊重门卫的举动。
　　车到伸缩门跟前本来就应该停一下的，等门卫核对好车牌号之后再放行。又不是电脑扫描到车牌号，自动核对控制打开伸缩门。
　　但是厉军怎么想是他自己的事情，别人不这么认为。
　　别的门卫都很有眼力价，记性也好，处理这些得心应手。
　　保卫队长就认为厉军不是大材小用，而是小材大用了，他当门卫有点德不配位。
　　厉军比较窝火的干了一个月，终于等到开工资那一天。
　　厉军开了238元钱，他感到十分失望。
　　回到家里，父母却从另一个角度开导他。
　　虽然到手的工资不多，但是单位给交的养老保险，医疗保险，住房公积金，这些看不见的钱加起来有好大一笔。等将来结婚买房子时就可以把住房公积金提出来，生个病什么的还有医疗保险，以后老了干不动了，还能一直拿退休金养老。
　　你别看你妹妹厉娜整天叽叽喳喳、花枝招展的。其实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没酒喝凉水。将来的生活一点没有保障，混一天，算一天，真是愁死父母了。根本比不了你！
　　厉军这么一听，心里也就高兴了。
　　于是，他就去招呼老二老三老四庆祝第一次发工资！
　　老二老三老四整天待业在家，闲的发慌，掰着手指头算老大哪天发工资！听到厉军的消息，顿时一个个高兴的一蹦八丈高！
　　厉军是一个很有仪式感的人，他对庆祝首次发薪做了详细的流程安排。
　　他作为几个弟兄里的老大，首先必须要显摆一下自己工作岗位的重要性！
　　厉军是门卫，他怎么显摆呢？
　　他让几个哥们打出租车来，把车牌号先告诉他。
　　这回厉军把车牌号一下就记住了。
　　厉军远远看到弟兄们的出租车来了，就按动开关，把伸缩门打开了。弟兄们看到车还没到，伸缩门就哗啦哗啦打开了，以示欢迎，一个个都佩服得五体投地。
　　进电厂大门以后，厉军按照下一个庆祝环节执行计划。
　　弟兄们下车以后，厉军就带着他们去参观电厂内部！
　　电厂对外部人来说是一个神秘的地方。外人在十多公里以外就能看到电厂高大的烟囱，比周边的山头还高。电厂高烟囱是非忧城最大的地标。
　　再走近一些就能看到体积巨大的冷却塔。
　　很多人看到冷却塔时刻都在冒烟，以为也是烟囱，其实冷却塔冒出的不是煤烟，而是水蒸气。
　　冷却塔的功能是冷却水的。它把低温的水送到电厂机房内部给炙热的机组降温，再把变热的水冷却处理，变成低温的水，从冷却塔高处洒下来，然后再送到机房制冷炙热的设备，如此循环使用。
　　厉军就带弟兄们去看体积巨大的冷却塔！
　　大家以前从没有近距离看过冷却塔的真容，今天一行四人兴致勃勃的往冷却塔走去。
　　越走越近，冷却塔的体积也越来越庞大，人也显得越来越渺小。
　　走到冷却塔跟前，才发觉冷却塔真的是巨大到让人震撼！冷却塔的底面积竟然有足球场那么大，站在里面使劲踢一脚足球，都不能打到对面的塔壁上。
　　人在冷却塔下面，就像一个乒乓球那么小。每个人仰着头望着冷却塔那超乎想象的巨大身躯，都发出了惊叹声！
　　冷却塔里面循环水从高处的塔壁洒落下来，在空气里形成瓢泼大雨，就像巨大的天然淋浴器，十分壮观。
　　厉军今天特别得意，意气风发，他命令弟兄们脱光衣服，一个个钻到冷却塔内部。循环水带有一定的温度，非常适合人体的感受。弟兄四个仰着脖子，张大嘴巴，兴奋得大喊大叫，喊叫声和哗哗的落水声在夜幕、高塔、空地里浑然融为一体！
　　这个世上没有多少人胆敢享受冷却塔里的淋浴，厉军就带领弟兄们体验了这样的盛宴！
　　厉军带着弟兄们好好疯狂了一把，个个开了眼界，尽兴之后，才心满意足的穿上衣服离开冷却塔。
　　厉军还是很聪明，他选了下班时间来电厂内部，没有人发现他们。如果上班时间这么放飞自我，第二天就可以不用来了。
　　厉军带着弟兄们光明正大的走到门卫，值班门卫非常给他面子，远远的就把伸缩门打开，以示欢送。
　　厉军和同事打了声招呼，得意的带领弟兄们一溜烟打车去饭店了！
　　（112）
　　厉军用第一个月的工资请弟兄们吃饭，他没有一次性花完，他的工资是200多一点，他花了100元，还留了100元钱。
　　他这100元钱是另有安排的。
　　他想给他对象买一个包，买厉娜那样精致漂亮的挎包！
　　他的对象就是他钱包里那张照片上的女孩。
　　这个女孩子叫蒋倩倩，是厉军高中的同班同学。
　　高中毕业后同学们都互相留照片，蒋倩倩像其他同学一样把自己的照片给了厉军，他就一直珍藏在自己钱包里。
　　厉军走到天南地北都带着她，生怕不小心弄丢了。
　　蒋倩倩其实不能算厉军的对象，对象是厉军自己这样封的，这个是厉军的单相思。
　　厉军当年在高中是班里的体育委员，蒋倩倩是学习委员。蒋倩倩长的干干净净，厉军心里对她倾慕已久。但是蒋倩倩始终对厉军若即若离，两个人除了班干部级别是一样的以外，其他方面有天壤之别。蒋倩倩的学习成绩是厉军的一倍，蒋倩倩考500分，厉军只能考250分，在学校里，这是多么痛心，又多么吓人的一件事啊！
　　待遇也是天壤之别。高中的学生干部是没有待遇的，待遇的差别主要表现在老师对学生的态度。
　　任何科目的老师看到蒋倩倩都会眉开眼笑，讲课的时候通常会先问她，“蒋倩倩，老师讲的听懂了吗？”。
　　蒋倩倩点点头，老师就继续往下讲。蒋倩倩摇摇头，老师就会再讲一遍。
　　至于厉军，从来没有哪个老师问“厉军，你听懂了吗？”，如果老师这样问他了，班里就会哄堂大笑。
　　同学们不会认为老师在关心他，而是误认为老师在取笑他。
　　他反正是没有听懂，老师你对他最大的尊重，就是不要理他。
　　老师通常对厉军说的是“厉军，走廊里太吵了，你去把门关上。”或者，“厉军，明天全校大扫除，你是班干部，记得早点来。”等等。
　　当然一个班里，学习不好的绝不是一两个人的事情。厉军在落后分子里毕竟还是有体育委员这个称号，所以他追蒋倩倩从班干部级别上来说，还是有一定的优势。
　　所以，蒋倩倩对他若即若离。如果他是普通学渣身份，蒋倩倩都懒得搭理他。
　　蒋倩倩高考不出意外的考上一所工学院。可是毕业后已是90年代末期，没有赶上国家分配工作。家里费了很大周折，把她分到非忧城一家水泥厂当会计。
　　水泥厂显然比不上大型国有企业发电厂，蒋倩倩在学校里比厉军高好几个档次，但是此时蒋倩倩的身份已经不是靠分数论高低，他俩身份的悬殊已经没有高中时那样明显了。
　　但是厉军在蒋倩倩面前始终是卑微的，这是高中三年成绩太差给他打下的基础。
　　厉军这次找蒋倩倩之前先去地下商场给她买包。
　　厉军去地下商场转了一圈，他居然找到了厉娜那款红挎包！
　　“老板，这个红挎包多少钱？”厉军小心的问道。他害怕老板说好几百，自己兜里只有100多元钱，买不起。
　　“你真有眼光，确实识货，这个包是今年卖的最好的一款包。”老板毫无底线的乱夸一番。
　　“那多少钱啊？”厉军只想知道多少钱。
　　“这样吧，我也是今天第一次开张，给你个优惠价吧。”老板思索着要多少钱合适。
　　“你快说呀，到底多少钱。”厉军急了。
　　“给谁买吧？我给你参谋参谋，长辈还是女朋友。”老板客气的说。
　　“给女朋友买！”厉军鼓足了勇气才说，蒋倩倩可没有承认是他女朋友。
　　“80元，这是今年最优惠的价格，再不能低了。”
　　80元？厉军的心里价位是100元，蒋倩倩应该用一个有档次的包包才配的上她的身份。80元和100元虽然差20元，但是这是上没上百元的问题。一般中档消费者心里都会有一个判断标准，100以上是上档次，100以下，不管80元还是20元都是一样的，都没有上档次。
　　“便宜点了。”厉军嘀咕着说。
　　“不能再便宜了，再便宜就赔本了。我可以给你看我的进货单。”老板诚恳的说。
　　“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便宜了。”
　　“什么便宜了？我没有理解你的意思。”老板把脸凑近厉军。
　　“有没有再稍稍贵一点的。”厉军说。
　　“哦，我明白了。大概多少钱的？”老板马上就捕捉到了厉军的心理，这个是要去女朋友那儿装面子的。
　　“100元那样的。”厉军把口袋里的底细说出来了。
　　“哦，有有有，看来这一款就是为你准备的。”老板把手伸过去，从那款红挎包旁边拿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红挎包，“找到了，就是这一款！”
　　厉军把这个红挎包拿在手里，掂了掂分量，说道：“确实不一样，好！一百元！成交！”
　　老板实在是忍不住想笑，掂一掂分量也算是验货，又不是工地买空心砖、实心砖。
　　而且，这两个包是一模一样的，80元你不买，100元你就买，真是宁可眼睁睁吃亏也死要面子啊。
　　厉军拿着新买的包就去找厉娜显摆。
　　“厉娜，我也买了你那款挎包！”厉军假装无所谓的说道。
　　“真的？！”厉娜倒是吓了一跳！厉军哪来的那么多钱？
　　厉娜把厉军的包拿过来，仔细看了看，再把自己的挎包拿出来做了一番对比。
　　所谓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两个挎包放到一起，一下就看出来区别了。一个皮质柔顺，一个僵硬。一个做工精细，一个做工粗糙。闻一下味道，一个散发着芳香，一个充满了劣质皮革胶水的刺鼻味。
　　虽然商标是一样的，但是品质是完全不一样的。
　　“等我下个月开工资了，也给你买个包，你两个包换着背。”厉军工资那么少，还对妹妹非常仗义。
　　“你这包多少钱买的？”厉娜问道。
　　“100元！”厉军很有底气的说道。
　　“哥，我跟你说实话吧，我的包是2000元买的。你有钱也不要给蒋倩倩买那么贵的包，她根本就看不上你，你这样费心将来都是自寻烦恼。”厉娜说。
　　“啊！2000元！”厉军吓呆了，过了一会又硬着头皮说：“谁说的她看不上我，金诚所致，金石为开！”
　　厉娜知道厉军这个月没开多少钱，除去请客，又给蒋倩倩买包，兜里应该没有钱了。
　　这个月才过去2天，一个大男人兜里没有一分钱，剩下的28天怎么过呀。
　　厉娜从来都把哥哥当自己的保护神，只要心里有厉军在，遇到什么危险都不怕。而且，一旦有人敢欺负她，立刻就拿厉军来吓唬对方，特别好使。
　　吓李执，也是很管用。
　　厉娜也知道哥哥对朋友仗义，也特别好面子。今天潇洒了一把，说不定一个月都得偷偷咽馒头、吃咸菜，甚至饿肚子。
　　“哥，你这个月开销太大，经济紧张吗？”厉娜问道。
　　厉军虽然在弟兄们面前特别好面子，但是毕竟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凡是像厉军这样讲义气的英雄好汉，兜里又没有几个钱，他肯定在某个人面前是脸皮比城墙倒拐还厚的。
　　否则这个英雄就活不下去。
　　厉娜就是厉军面前的某个人。
　　因此，厉军在妹妹面前就是脸皮厚到几乎不要脸的地步。
　　再说厉娜现在遇到贵人，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小富婆了，千百块的钱在她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再说，厉娜问自己经济紧张吗，明显是打算救济自己的。
　　所以，妹妹话音未落，厉军立刻回答：“紧张！”，毫不掩饰。
　　厉娜笑了一下，她倒是喜欢哥哥的这股干脆劲。
　　她把精美的红挎包打开，从里面拿出200元钱，递给厉军。
　　“够吗？”厉娜问道。
　　“够，如果能再给一张，就更好了。”厉军厚着脸皮笑着说。
　　厉娜又拿出2张百元的票子，递给哥哥。
　　“如果不够，再来找我。不要亏了自己。”厉娜说道。
　　“好！不不不好，还，还好吧。”厉军感动得不得了，语无伦次。
　　“快去办你的事吧。”厉娜叹了口气。
　　“是！”厉军给妹妹打了一个立正！
　　厉军把手放下，看着妹妹这个小富婆，出手阔绰，穿金戴银，花枝招展，爱死个人的样子。
　　真的，要不是他亲妹妹，真的就冲上去亲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