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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男教师宿舍的两位年轻老师，一位教数学的徐老师，一位教政治的缪老师。这两个年轻人都二十多岁，平时看起来文质彬彬，其实心里还是一个调皮捣蛋的超龄男孩。
那个徐老师比较离谱，他发现放学后学校操场上总会来一条大黑狗，围着学校转几圈，四处找学生丢弃的可以吃的东西。徐老师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就萌发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念头。
90年代学校的食堂伙食还不丰富，学校往往很多天也不能吃一顿肉，大多数人都比较馋肉，尤其是这些年轻小伙子。徐老师看着那个大黑狗从眼前一晃而过，仿佛是看着一盘香喷喷的狗肉走过，他的口水立刻就流下来了。
徐老师把这个罪恶的念头压抑了好长时间，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了，他悄悄的和政治缪老师讲了自己的想法。没想到，一拍即合，缪老师完全就是另一个迫不及待的馋鬼。两个人立刻忘记了教师的身份，一起商量起来怎样抓住那条黑狗。
在一个周六的傍晚，徐老师和缪老师开始了大胆的行动。他俩的想法是用一块馒头做诱饵，然后拿一根绳子挽成活套儿，在黑狗一心一意吃馒头的时候，趁机靠近把它套住。然后骗到教学楼后面的小树林里……。
徐老师和缪老师守候在教学楼后面的排水沟旁边，手里拿着馒头和绳套，眼巴巴的等着黑狗出现。这个黑狗是非常准时的，从来不会放鸽子，时间一到，它就出现在学校操场上。它在学校周围遛了一圈，很快就来到教学楼后面的排水沟。上学的时候，同学们经常从窗口把吃剩下的东西扔下来，黑狗对这些食物的分布图了如指掌。
黑狗在排水沟里找吃的时候，徐老师和缪老师，一人手里拿着馒头，一人手里拿着绳套，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微笑，一边嘴里温柔的呼唤着黑狗，一边慢慢的向黑狗靠近。
黑狗抬起头看着两位老师向自己走来，提高了警惕，做好跑的准备。徐老师向黑狗挥了挥手中的馒头，表示自己的诚意。黑狗依然眼中带着疑惑，时刻做好逃跑的准备。徐老师把馒头掰下一块，轻轻的扔向黑狗。黑狗嗅了嗅，一口就吃掉了。缪老师趁机拿着绳套向它靠近一步。
黑狗吃掉一块馒头，然后就后退一步，也不跑，还是抬着头看着徐老师手中的馒头块。徐老师赶紧又掰下一块馒头，扔过去，黑狗一口又吃掉了。缪老师趁机又前进一步，黑狗又后退一步，也不跑，还是抬起头看着徐老师手里的馒头块。
这样一来二去，徐老师手中的馒头居然被狗吃完了，而缪老师和黑狗之间的距离居然保持不变！
缪老师和徐老师突然恍然大悟，这是上了狗的当了。
黑狗看徐老师手里的馒头吃完了，也不耽误双方的时间，就摇摇尾巴，一转身跑掉了。
真是撞了鬼了！居然被狗骗了，两个老师面面相觑，气的发狂。
两人垂头丧气的回到寝室，琢磨着怎样把黑狗整死。
这时候，他俩突然看到裴艺飞在认真的看电脑书，于是想到古人的那句话“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之所以刚才抓狗失败，是因为人少智慧不够。
缪老师走到裴艺飞跟前，诚恳的看着他。
“近期校园里总来一条黑狗，对全校师生的人身安全造成极大的威胁。我们打听了一下，这是一条无主的野狗，裴老师你是物理专业的高材生，你能不能想个机关把狗逮住？”缪老师撒谎面不改色心不跳，而且把偷狗说的合情合理，为民除害。
“电狗吧，抓是抓不住的，狗跑那么快。”裴艺飞想了一下说。
“对，就是电狗，但是具体怎么操作呢？”缪老师和徐老师喜出望外。
“咱教室墙上电插孔都有电，拿电笔试一下，把火线接出去，捆一块肉骨头。先把电闸拉下来，往地上泼一盆水，把大地当零线，电线当火线。狗来吃骨头的时候，合上电闸。狗应声倒下，然后不停抽搐，等狗不动了，再把电闸拉开。应该就是这个程序吧。”裴艺飞一边想一边说。
“好，果真是高人，我们这就去试一试。”缪老师和徐老师立刻就跑了。
两位老师到镇里肉摊买了一块肉骨头，找了一根长电线，按照裴艺飞说的方法在教学楼后面的地沟布设好场地。这两人也知道狗是人类的朋友这种说法，但是因为太馋肉了，所以对朋友痛下杀手显得十分迫不及待。
此时天已经黑了，遥远的路灯把这里照的有些昏暗。两位年轻的老师趴在教室窗口，盯着沟两边的方向，眼里充满了期盼。
过了个把钟头，那条黑狗果然又来了。黑狗是非常执着的，只要是肚子饿了，就会来这里溜一圈。黑狗站在之前吃馒头的地方，抬起头四处找那两位好心的老师。
徐老师和缪老师紧盯着黑狗，大气都不敢出。那条黑狗东嗅嗅西嗅嗅，很快发现了地上捆着电线的肉骨头，向这边走过来。缪老师赶紧跑到电闸跟前做好准备，徐老师观察狗情。当黑狗小心的走近肉骨头，舔一舔的时候，徐老师向缪老师做了一个合闸的动作。缪老师立刻就把电闸合上了。两位老师趴在窗户上，紧紧盯着黑狗和肉骨头。只见黑狗小心的舔着肉骨头，并没有被触电的迹象。
两个人顿时就心凉了半截。怎么回事呢？裴艺飞讲的办法不行啊。是不是狗对220伏电压无所谓，需要380伏才行啊？还是火线接湿地无法产生电流？
黑狗舔了一会肉骨头，开始用牙咬骨头，比刚才大胆了不少。下一步是不是该把骨头叼跑了？就像之前吃馒头那样！
缪老师和徐老师四目一对，顿时感到受了奇耻大辱，这条黑狗该不是又来耍我俩的！
俗话说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只有傻子才会用肉包子打狗。我们俩堂堂正正的老师绝不会用肉包子打狗，但却换成了肉骨头打狗，我们两个人怎么可能那么傻！？
两个人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要失控，保持头脑清醒。为了挽回损失，二人决定立即把狗撵走，把肉骨头抢回来拿回去炖一锅汤。
两人正准备从窗户里伸出头去大骂黑狗的时候，只见黑狗把肉骨头叼起来。在肉骨头离开地面的瞬间，地面闪出火花，火线、黑狗、湿地三者形成电流回路，黑狗立刻倒地，不停抽搐。
黑狗过了一会儿就不动了，和裴艺飞描述的一模一样。
两人这才恍然大悟，赶紧跑去把电闸拉开。
然后，两人跑下楼，来到楼后的水沟。那条黑狗这下已经彻底电死了。两人赶紧把它装进麻袋里，趁着夜色跑到一间放杂物的仓库。
两人拿出尖刀，露出原始的野性，之后的时间都被丧心病狂完全占据心灵。三下五除二把狗皮剥了，把狗尸体大卸八块。
两个人看着一盆血糊糊的狗肉，再看看自己血淋淋的十指，很像凶杀现场。两个人害怕了，有点后悔了。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硬着头皮做销毁现场工作。
“把狗皮扔哪里呢”缪老师问道。
“不能随便扔，被人发现就摊上大事了。”徐老师附和道。
“埋起来？”缪老师提议。
“埋到哪里呢？”徐老师表示赞成，接着问道。
“学校操场肯定不行，如果被谁不小心挖到了，还不得吓死。”缪老师说道。
“埋到学校后面的山上呢？”徐老师提议。
“也不行，咱俩胆量不够，不敢深更半夜去后山埋狗皮。”缪老师否了徐老师的建议。
“是的，如果被人碰到了，还不得以为是杀人灭尸，直接跑去报警了。”徐老师表示赞成。
“要不把狗皮捆上两块砖，沉到厕所里吧！”缪老师突然狠心说道。
“好！这是个好办法！”徐老师立刻表示赞成。
两个人一不做二不休，立刻把狗皮捆上两块砖头，连同各种内脏杂碎，一起沉到学校的厕所里了。
两个人把善后工作处理好以后，心里踏实了不少。再看看盆里的狗肉，居然感觉到一种强烈的食欲。于是挑出来一些上好的狗肉，拿到宿舍里，插上电菜锅，放上花椒大料五香粉，使劲的炖起来。
没过多久一股浓郁的香味就飘满了整个寝室。
裴艺飞正在熟睡，突然被一股肉香味弄醒了。他也是很长时间才吃一顿肉，在大学的时候每天晚上都能吃到一个肥油油的肉馅饼，早就形成了习惯，现在一闻到肉味就忍不住流口水。缪老师和徐老师看见裴艺飞醒了，立刻就招呼他来吃狗肉。
“啊，这是什么肉啊，闻起来这么香。”裴艺飞睡眼朦胧。
“狗肉，今天随便吃吧，管够。”缪老师开心的说道。
“狗肉？，哪来的狗肉？”裴艺飞疑惑的问道。
“就是你教我们电死的那条狗。”徐老师说道，已经拿出一块狗肉，大口吃起来。
“嗯，好香，好香，你俩快吃。”徐老师边吃边催促。
缪老师立刻捞起一块狗肉，呲牙咧嘴的嚼起来，吃得津津有味。
裴艺飞犹豫了片刻，被扑鼻而来的肉香味打断，禁不住口水长流，也顾不了多少，也捞出一大块狗肉，大口吃起来。
三个人吃了一会，徐老师想到桌子底下还有一瓶酒，赶紧拿出来，大家边吃狗肉边喝酒，真是爽得不得了。完全忘记了自己是老师这码事。
第二天早晨，还拿了一盆狗肉送到旁边女教师寝室。
（66）
裴艺飞他们吃掉的是镇里掏粪人的狗。
掏粪人经常到学校掏粪，每次都带着黑狗，所以黑狗对学校的环境十分熟悉，经常到学校找吃的。
黑狗好几天没有回家了，掏粪人十分着急。他到处寻找，到学校也找了很多遍，但是始终没有找到。
直到有一天，掏粪人在学校掏粪的时候，突然发现了沉在厕所底部的狗皮，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自己的黑狗。他勃然大怒，他早就怀疑学校那几个年轻老师手脚不干净，这下抓到确凿的证据了。他带着浑身的大粪味，直接就跑到慧校长办公室。
“慧校长，你看看你的老师干得好事！你这回可得为我做主啊！你们学校的年轻老师，把我家黑狗给吃了，狗皮扔在学校厕所里，我现在是被活活气死了！”掏粪人愤怒的向慧校长诉说。
慧校长一身西装革履，姣好的容貌和气质，秀发齐腰，浑身飘香，迎着扑面而来的大粪味，惊得目瞪口呆！
她看着衣衫褴褛的掏粪人，详细询问了整个事情经过，气的杏眼圆睁，一定要为他主持公道。
慧老师想了一下，她觉得裴艺飞是有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情的。他冲动的时候，尤其被人挑唆的时候，是不怎么长脑筋的，在高中的时候就十分突出。如果真的是他，一定要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但是，千万不能让他在群众面前丢脸，否则太影响他的形象了，他的自尊心很强，他还有很好的前途呢。
“你先回去吧，我一定给你把这件事情处理好，给你一个交代。”慧校长气愤的说。
掏粪人走后，慧校长来到教师办公室，对裴艺飞严肃的说道：“裴老师，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裴艺飞这段时间始终是处于一种失意的恍惚状态，思维迟钝反应慢。他听到老师叫他去办公室，浑身激灵了一下，糊里糊涂就跟在老师后面去了校长办公室。
一进校长办公室，一股大粪的味道扑鼻而来，裴艺飞看着老师美好的形象，顿时惊讶不已，人也清醒了不少。
“裴艺飞，学校掏粪人家的狗死了，你知不知道怎么死的？”慧校长瞪着裴艺飞。她多么希望裴艺飞回答说“不知道”啊。
“电死的。”裴艺飞脱口而出，他在老师面前从来不撒谎，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回答的这样流畅。
“电死的？这是谁出的主意？”慧校长问道。她多么希望裴艺飞说是缪老师，或者是徐老师出的主意。
裴艺飞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他支支吾吾讲不清楚了。
“裴艺飞，你说，是不是你出的主意。”慧校长勃然大怒。
“嗯，是，是我出的主意，但是……”裴艺飞刚想说自己是为民除害，但是此时觉得这个理由是多么可笑。真不知道当初徐、缪二位老师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慧校长气坏了，用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瞪着裴艺飞，不说话。裴艺飞低着头，偷瞟了老师一眼，自己的心上人此时和自己是这样一种关系，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慧校长见裴艺飞一副等着挨骂的样子，粉面杏眼，又气又怒。
裴艺飞这段时间内心里充满了苦闷，不知道此时因为什么，突然心里冒出一阵幸福感，他居然觉得自己和老师这样相对是一件美好的事情，真希望世界就这样一直静止下去。
两个人这样僵持了好长时间，慧老师问道：“你吃狗肉了吗？”
“吃了。”裴艺飞垂头丧气的说。
“那么多狗肉能吃完吗？剩下的狗肉哪去了？”慧老师追问道。慧老师想，如果裴艺飞说是把剩下的狗肉拿去卖钱了，因为他工资特别少，而狗肉可以卖钱补贴一下，那么这个裴艺飞真的是有罪犯的潜质了。
“给女教师寝室分了一盆，剩下的腌起来了，放在我的床底下了。”裴艺飞小声说。
“给女教师寝室了，给谁了？”慧校长追问。
“给奚妍了。”裴艺飞老实交代。裴艺飞不长脑筋，别人都把奚妍叫奚妍老师，哪有直呼其名的。你跟奚妍什么关系，叫的这么亲切，奚妍是你叫的吗？！
慧校长突然一股莫名其妙的怒火窜上心头，冷笑了一声骂道：“你还挺关心女同事的啊！真是不要脸，你给我滚出去！”慧校长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到又恼又羞，脱口而出骂了裴艺飞。
慧校长骂完裴艺飞，才发觉自己有点失态。她觉得她没有理由恨裴艺飞，或者限制他自由，她自己也愣住了。
裴艺飞倒是恍恍惚惚，转身就要滚。
慧校长看他一副傻样，一下又来了气，大声说：“站住！裴艺飞你闯了祸哪有这样轻易就走的，你给我回来！你做事不考虑后果吗？你不知道了你都干什么了吗？”
裴艺飞停下脚步，他的脑袋里乱糟糟的，半清醒半迷糊，他不知道慧老师说的是狗，还是自己曾经做过的错事。他看着老师，老师还是那个让人心疼的模样，可是人已咫尺天涯。他懊恼万分，他心里也有恨，但是他绝不会跟老师发出来，他亏欠老师无以弥补，虽然老师已嫁人。
“你现在拿50元钱赔给人家，我让掏粪人不要声张，保住你的名声。”
裴艺飞上个月只开了83.65元工资，拿出50元罚款，比例是有点太大了。
裴艺飞很无奈，沮丧的从上衣兜里拿出钱包，从瘪瘪的钱包里拿出50元钱，递到慧老师的办公桌上。
裴艺飞不想把自己的冤枉说出来，他觉得相比他和老师的关系，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简直不值一提。至于工资，裴艺飞也没有心疼，他卖肉馅饼都是工资的两倍，他去江南经济发达地区转了一圈，虽然没有发迹，但是对钱却是小看了。裴艺飞觉得什么都不重要，当不当老师也不重要。
裴艺飞此时思想动荡很大，自己工资全校最低，自卑又耻辱，运气也不好，说不定自己哪天就会离开这里。
慧校长看着裴艺飞，觉得他又可气又可怜。但是她一定要给裴艺飞一个教训，让他知道社会上应该遵守的规矩，让他学得老实一些，否则他说不定又要像高中时期那样捅出什么大乱子。
裴艺飞把钱放到慧校长面前，低着头，等她发落。
“你回去吧，今天写一份检讨，下班前交给我。”慧校长严厉的说道。
裴艺飞转过身，有气无力的朝门口走去。
慧校长看着裴艺飞的背影，突然于心不忍，她说道：“裴艺飞，你回来。”
裴艺飞已经麻木了，转过身，走到慧校长面前。
“你上个月只开了83.65元工资，现在又罚了50元，你生活开支够用吗？”慧校长温柔的问道。
裴艺飞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但是他说道：“够用。”
慧校长叹了一口气，说：“好吧，如果不够用，你跟我说，不要一个人扛着。”
（67）
徐、缪二位年轻老师看到掏粪人怒气冲冲的来到教学楼，平时只见他在厕所周边2米左右的的区域活动，尽可能把空气污染降到最低范围，具有很大的恭敬和善心。
但是今天不但闯进操场，而且冲上教学楼。
徐、缪二位老师当场就傻眼了：偷狗的事情败露了！
果不其然，很快慧校长就怒气冲冲的把裴老师叫去办公室了。
果不其然，裴老师很快就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不出意料的话，徐、缪二位年轻人将一个接着一个被叫去校长办公室。
二位老师此时情绪极其低落，目光游离，像号子里等待提审的犯人，抱着必死的心情，等待着被慧校长传唤。
但是一节课过去了，慧校长还没有传唤他俩中的任何一位。
不要这样折磨我俩了，早晚都是死，不如给个痛快吧。
徐老师备受精神折磨，起身出办公室，到走廊尽头去抽烟。
缪老师和他心情一样，很快也跟出来抽烟。
“看到了吧，掏粪人是极其热爱他的那条狗的。”徐老师说道。
“是的，这是出人意料的事情。”缪老师附和的说道。
“这既是意料之外的事，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徐老师纠正道。
“是的，哪个主人不爱自己的狗呢。”缪老师痛心的说道。
“有之未必然，无之必不然。”徐老师叹了口气。
“有狗的时候未必珍惜，等狗丢了才想到它的好处。人也一样，当她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不知道珍惜，当她离你而去，你才发觉她对你是那么重要。”缪老师扩展开来说道。
徐老师狠狠瞪了缪老师一眼，没有接他的话。这个缪老师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猪队友。
“看到了吧，掏粪人是直奔校长办公室的。”徐老师吸了一口烟说道
“是的，掏粪人刚走，慧校长就把裴老师弄去了。”缪老师也吸了一口烟补充说道。
“看到了吧，裴老师自从校长办公室回来，从此一句话也没有说过。”徐老师说道。
“是的，就低头坐着，动都没有动一下。”缪老师补充说道。
“早知道后果这么严重，当初就应该三思而后行。”徐老师痛定思痛。
“就是，不吃那一口狗肉，又不会死人。”缪老师立刻就开始后悔。
“你脑袋被门挤了！我说的是明知道他是掏粪人，怎么能把狗皮扔到厕所里呢。”徐老师狠狠的瞪了缪老师一眼。
“如果按我说的拿到后山埋起来，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缪老师立刻接住了徐老师的话，而且迅速推脱责任。
“扔到厕所里就是你自己想出的蠢主意。”徐老师毫不留情的指出。
“绝不是我想的，你怎么能把我想得和你一样呢。”缪老师埋怨道，同时聪明绝顶的倒打一耙。
徐老师举起沙包大的拳头：“你再敢说一句不是你想的，我一拳打死你这个倒打一耙的家伙！”
事到临头，两个老师立刻要内讧。
“好像是裴老师想的吧。”缪老师把耙子轮了一圈，一耙子打到毫不相干的裴艺飞身上了。
“亏你想得出来，裴老师当时都不在场。”徐老师愤愤的说。
“好了，上课铃响了，赶紧回办公室吧。”缪老师催促道。
这分明是两个问题学生对话的场景，想必徐任二位老师当年上学的时候没少干坏事，如今摇身一变当了老师，以前的模样还依稀可见。
两个人忐忑的回到办公室，惶惶不可终日。
中午过去了，一直没有被慧校长传唤。放学了，还是没有被传唤。徐任二位老师有点摸不着头脑了，该不会偷狗事件没有败露吧。
回到教师寝室，两人终于忍不住了，向裴艺飞问个明白。
“裴老师，慧校长叫你去是因为偷狗事情败露了吗？”徐老师问道。
“是的。”裴艺飞沮丧的说。
“慧校长惩罚你了？”缪老师紧张的问道。
“嗯”裴艺飞低头回答。
“慧校长准备怎么罚咱们？”徐老师着急的问道。
“算了，事情过去了，别提了。”裴艺飞悲壮的说。
“怎么能不提了呢，慧校长肯定不会放过我俩的。”缪老师说道。
“算了，别提了。我受罚了，这事就这样过去了。”裴艺飞悲壮的说。
“什么叫你受罚就过去了，我俩呢？”缪老师追问道。
“我受罚了，事情就过去了。换个话题吧。”裴艺飞说道。
徐老师愣了一会，他突然想明白了，裴艺飞把全部责任都自己一个人承担了，没有供出他俩，所以慧校长惩罚裴艺飞一个人，其他人都没事了！
“换什么话题，这事还没说清楚呢。我俩呢，我俩要受什么惩罚？”缪老师紧紧追问，他的智商明显比徐老师低一个级别，不管他平时和缪老师争得多凶。
“换个话题吧，缪老师，我受罚了，这事就算过去了。”裴艺飞一再解释。
“这事就算过去了！？说得轻松，掏粪人能善罢甘休吗！慧校长会饶了我们吗！”缪老师看着裴艺飞都要急眼了。
“缪老师你他妈傻呀！”徐老师突然举起拳头，做了一个要打他的动作：“你没听明白吗，人家裴老师把所有罪状都自己一个人揽下来了。”
“裴老师把罪状揽下来了？！揽下来就完事了，有那么容易吗？人家掏粪人肯定要让赔狗钱啊，慧校长肯定让给人赔礼道歉啊，哪有那么容易就过去了的。”缪老师还在刨根究底。
“缪老师，你信不信，你要是再这样傻啦吧唧瞎墨迹，我这一拳头就打下去”徐老师再次高高举起拳头，立刻就要打下去，只要缪老师再敢开口。
“裴老师，你赔狗钱了？你写检讨了？”缪老师恍然大悟。
“总算他妈的明白了，要不这一拳肯定打下去了。”徐老师把拳头放下来。
“裴老师你太仗义了！我们必须跟你一起承担狗钱！做检讨就不一起去了，自投罗网，增加自己人损失。我老任今天是认下你这个朋友了，偷狗揽责，义薄云天。以后咱事儿上见！”缪老师立刻江湖气上头了。
（68）
就是这些日常无聊的小事，填补着每一天的空白。
裴艺飞的时光过得不快不慢，无欲无求，不荒废也不期盼。
每天对着讲台下那一片向日葵一样充满朝气的脸庞谆谆教导，偶尔给同事们解决一下电脑方面的问题，白天只为能看到老师的身影而略有慰藉，夜晚怀着淡淡的忧愁游走梦乡。
很快上班后第一个暑假就来临了。
学生们都考完期终考试，每个人都拿着一份甜甜酸酸的成绩单回家向含辛茹苦的父母汇报，演绎那些失望希望自豪屈辱光宗耀祖丢人现眼和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琳琅满目的种种故事，甚至是事故。
学生们逐渐离校，人越来越少，学校里平日的热闹气氛一下就冷清了。
裴艺飞想起了自己的高中时代。那时候，期末考试结束了，同学们都陆续回家了，自己还在寝室独守空房，想见老师最后一面。
那都是好多好多年以前的事情了，裴艺飞有气无力的想着，懒洋洋的样子。仿佛一个暮首的老者回忆曾经青春年少的往事。
裴艺飞已经记不得那年自己期末考试成绩如何了，只记得老师也在她的办公室等着放假前见自己最后一面。老师坐在最后一排靠门的位置，那个位置和自己在班级里的位置一模一样。那时候两个人心有灵犀，做什么事都能感觉到彼此的默契，时光一点一滴都那样美好。
如今人生如梦，自己蜕去了学生的身份，变成了一名老师，拥有了和老师一样的地位。可是命运弄人，自己和老师之间的距离看似接近了，却变成此时的咫尺天涯。
裴艺飞看着窗外的操场，一股微风把小纸片吹得打旋。这个情景好熟悉啊，裴艺飞好想回到自己曾经的高中时代，虽然有无尽的烦恼和爱恨情仇，但却是那样畅快淋漓，彻彻底底。
裴艺飞歪着头，眯着眼，入迷的看着操场上缕缕上升的热气流，他这样可以体会到多年前那一股熟悉的炎热，他感到困倦，昏昏欲睡。
人的记忆一定不仅仅是事物本身，一定还有很多相关联的事物，比如声音、气味，比如冷热、刺痛，比如一首老歌谣。
每当你听到、嗅到、触摸到这些相关联的事物，你就会立刻激活很多往事的回忆。
可是，对于非具体的事物，比如你曾经的想法、判断、抉择，某一时刻对自己的认知，对自己的告诫，后悔或者不后悔，往往会随着时光流逝而模糊，记忆力很多时候对它是力所不及的。
裴艺飞觉得自己的思维恍惚了，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学生还是老师，自己是当事人还是旁观者。仿佛儿时在明晃晃的太阳底下捉迷藏，分不清谁是捉，谁是藏。
我现在可能是精神状态异常了，只不过我很内向，别人没有看出来。
或者我已经是疯了，别人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我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
甚至，现在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是我想象出来的。
对的，这个解释才符合逻辑。我怎么可能是一名教师呢？我从小到大也没有这样的理想，仅仅是因为我爱着我的老师，为了能和她在一起，所以我幻想了我的职业是一名老师。
对的，这个逻辑是合理的。
裴艺飞越想越害怕，如果没有疯，这么想下去也会疯的。如果疯了，这么想下去会病情加重，更难治愈。
不行，我得离开这里，我不能束手就擒，我得想办法自救。
裴艺飞突然感觉自己心跳加速，肾上腺分泌旺盛！
裴艺飞的脑海里立刻冒出逃离困境的想法！
我必须去试一试！裴艺飞突然下定决心。
我必须试一试，无论如何，我都该走出去试一试，而不是在这里活生生把自己逼疯。
裴艺飞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他开始大胆的想象。
那么，我在走之前应该做一件事情，也许我如果这一走就永远也不回来了。裴艺飞开始抑制不住狂躁。
我要带走老师的某一样东西作为纪念，我不可能空手离开这里。裴艺飞像一个窃贼那样想到。
我应该去偷老师的照片！就是一楼公示栏里的照片，她在最上面一排，应该不难做到。
常年失意的裴艺飞举止有些异于常人，他很了解自己，如果不去偷照片，肯定会做出其它什么傻事来。
一旦这个念头萌生出来，就一刻也不能等待。
正午时分，裴艺飞沉着冷静的走出寝室，走向教学楼。
一进教学楼，左边墙上的公示栏里，慧校长的照片就醒目的挂在那里。裴艺飞曾经在高三一年，大学四年，整整五年的时间里，在思念老师的时候，都是在记忆里把老师的模样翻来覆去的看，而没有一张照片可以仔细端详。今天，不会让这样的事情以后再发生了。
公示栏有些高，裴艺飞环顾左右，墙角处恰好有一张椅子。裴艺飞过去把它搬过来，放在公示栏前面，踩着它够到了公示栏上端的亚克力板的边缘。裴艺飞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螺丝刀，插进亚克力板和边框的缝隙，使劲把它撬开一个缝隙，然后再加大劲，撬出很大一个空隙，然后把手伸进去，把慧老师的照片小心的揭下来，完好无损的取了出来。
裴艺飞此时有一种把老师从别人手里抢夺回来的快感，他把她贴在胸口，心跳的地方，兴奋而幸福，妙不可言。
像这样龌龊的事情，不被人发现其实就是一件正常的事情，但是一被人发现就完蛋了。
令人万万想不到的是，此时正有一双惊呆的双眼看着此时发生的这一切。
这个惊呆的人就是缪老师。
缪老师刚好从教室走出来，就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张大了嘴巴，他脑海里翻江倒海的想着一些词汇，流氓、变态狂、人格撕裂，精神病患者诸如此类。他本来是想大声喊出来的，但是他十分害怕，他本来就觉得裴艺飞的性格跟别人不一样，如果这样刺激了他，很可能给自己带来人身危险！
他吓得赶紧缩回了头。
裴艺飞看着慧老师的照片，她是那样美丽而祥和，女神一样完美，就像在高中时第一次看到她靠在黑板边框时的模样。他咬着嘴唇，咽了咽口水，把她放到贴身的衣兜里，然后从容的走出教学楼。
缪老师听着裴艺飞的脚步声远去，才敢出一口大气。他走到公示栏面前，发觉没有什么异样。因为慧校长的照片在第一排，而且第一排只有一张照片，所以取走了她，并不会形成鲜明的对比。
缪老师瞅了半天，才发现慧校长的照片没有了！
天哪！他居然把校长的照片偷了！
这是疯了！裴艺飞疯了！
但是，很快，缪老师又冷静下来。他开始分析，裴艺飞为什么偷校长的照片？
很快他有了答案。如果不是校长的身份，如果不是慧校长已经结婚，那么慧校长是学校里最漂亮、最洒脱最有魅力的老师！这样的女人哪个男人不喜欢，我只不过是不敢而已！
缪老师越想越气，恶从胆边生，他抓住公示栏边框使劲晃了一下。
他发觉边框已经不是很牢固了，亚克力板刚才被裴艺飞一通操作，已经和边框有了很大的缝隙。
缪老师一不做二不休，从边框的最下端伸入手，把奚妍的照片揭下来，迅速跑出教学楼。
缪老师暗恋奚妍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