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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风说你会来 / 第9章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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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3)
  裴艺飞把信寄出以后,根本就没有像他信里写的“所以我意识到,我应该学习了。”他整个人都陷入一种疯狂的仇恨状态,根本一秒钟也没有学习。
  他从走廊里来到慧老师的办公室后门,他透过那个翘起的纸片的洞口往里看。他看到慧老师伏在办公桌上,伤心的快要死了的样子。
  裴艺飞的心一下就碎了,他想这是老天对你的惩罚,也是对我的惩罚。
  中午的时候裴艺飞去看慧老师,她还是那样伏在办公桌上,一动不动。裴艺飞知道老师没有吃午饭,裴艺飞也不去吃饭,他坐在教学楼后面的山坡上,让风把自己吹得满身尘土,让失恋的痛苦折磨自己。
  放学的时候,裴艺飞去看慧老师,她还是那样伏在办公桌上,一动不动。裴艺飞快要饿死了,心里也绝望到极点。他想,如果老师今天死了,如果人在爱情面前犯了致命的错误,如果只有一死才能解决,那么老师请你稍等片刻,我会毫不犹豫去殉情找你。
  就像绿石谷雪地里那两个可怜可爱的雪人,春天一来到他们就融化在彼此怀里。其实,那是一件极其凄美的事情,倘若殉情是化解一切的方式,两人也终不互相生怨彼此,倒是一种慰藉和归宿。
  慧老师终于挺过来了,她开始正常上课。她的脸上不再有那种带着笑、带着怨的迷人笑容。她整天化着很浓的妆,青颜红唇,面无表情,在教学楼的走廊里漠然走过,如同行走的躯壳。
  裴艺飞看着慧老师整天像古时候女子那样用铅华掩饰哀怨,终日没有开心颜,不禁心里感到更加悲愤。“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裴艺飞认为老师整天那副厚重的铅容是她自己惩罚自己。
  因此,裴艺飞认为他自己也应该惩罚自己。
  裴艺飞决定去理发店去剃一个光头。
  一天他晚饭后,他来到街里一家理发店。
  一个漂亮的小姐姐迎上来:“你好,你想剪个什么头型?”
  裴艺飞:“你们这里能剃光头吧,我想剃个光头!”
  小姐姐:“你这么好的头发,剃光头可惜了!”
  裴艺飞:“我就想剃个光头。”
  小姐姐把裴艺飞仔细看看一会儿:“你长这么帅,你一定有什么事想不开,别发傻了。我给你剪个帅气的头型吧!”
  裴艺飞:“我就想剃个光头。”裴艺飞一副坚决而又忧郁的表情,一看就知道是感情上遇到沉重打击了。
  这个小姐姐心肠很好,她不愿意给裴艺飞剃光头,而且不断的开导他。
  裴艺飞没有办法,只好起身去下一个理发店。
  他找了一个小伙子开的理发店,他走进去,要求给自己剃一个光头。
  那个小伙子一看裴艺飞的表情就知道他在跟人“斗气”,立刻就帮他完成了心愿。
  裴艺飞剃了光头出来,一阵风吹过来,他感到头顶从来没有过的凉意。
  裴艺飞从此就光着头上学,引起了所有老师和学生们询问或嘲笑,但是并没有引起慧老师的注意。慧老师依然每天都画着很浓的妆,面无表情,茫然的从走廊走过,眼中不看任何人和物。
  裴艺飞痛苦至极,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最后选择了逃课!就用逃课来惩罚自己,惩罚老师。
  对老师和自己来说最重要的是学习,那么好吧,我专门逃课,专门不学习,来惩罚彼此。我们两人之间只要有一人背叛了爱情,那么我们就一起接受惩罚吧。
  期中考试结束了。裴艺飞看着自己的成绩,俨然已经和戴兵为伍。他惨然一笑,这就是对彼此最好的惩罚。
  期中考试后,裴艺飞继续变本加厉的旷课,折磨慧老师、折磨自己。裴艺飞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做法能起到什么作用,应该坚持到什么时候。他的做法简直让人难以理解,他把自己陷入一个锁死的逻辑中,把青春叛逆期的无知、无理诠释得鲜血淋淋。
  (34)
  老杨也劝不了裴艺飞,裴艺飞的眼神是虚无恍惚的,任何人跟他讲话他都置若罔闻。
  这一天下午,才上了一节课,裴艺飞心头又冒起一股无名怨气。
  老杨拿起书本,把书本的中心点放在食指尖上,然后把书本一转,利用手腕和指尖巧妙的输力,让书本在指尖旋转,而不掉下来。老杨向裴艺飞炫耀自己的技能,并想方设法勾起他的兴趣。
  “老裴,来一个,你现在越来越落伍了。”
  裴艺飞心烦意乱,拿起自己的书本在食指上转了一下,马上就掉到地上。
  老马也拿出自己的书本,在指尖旋转起来。老马玩这些小把戏投入的精力特别多,因为他内心的自卑让他非常想获得一些存在感,一些让别人注意的亮点。学习是一个吃苦而长久的事情,而且刻苦学习会被那些不求上进的城里学生取笑“脑瓜笨”、“假正经”。所以指尖转书就成为他孜孜以求之的目标。
  老马的指尖转书是学校里顶尖的高手,他把右手食指的指甲剪了又剪,确保手指头尖没有指甲干扰。几个月下来,他的右手食指已经变了形,本来正常人的指甲比指尖的皮肉长,结果他的指甲短了一截,变得皮肉比指甲长,非常有利于书本在皮肉上自由旋转。如今,他不仅能控制住书本在指尖长时间旋转而不掉下来,并且可以抛向空中,落下来再用指尖接住,继续旋转。
  裴艺飞在两个高手指引下反复练习,也无法让书本在指尖旋转。
  他百无聊赖,他知道老杨和老马在陪自己玩,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越发感到心烦意乱,上课铃声响了,他突然站起来,大声说了道:“我出家当和尚去了。”把书包往背后一扔,从老马背后挤到过廊,远离他俩。
  老杨看着裴艺飞离开,故意大声说:“老裴又抽风了!”他希望裴艺飞留下来和他争吵,不要陷入自己锁死的逻辑中。可是裴艺飞根本不理会他,径直朝教室门走去。
  老杨去看老马,老马默不作声,只是开始一个接一个吐泡泡。
  老杨哼了一声:“又吐泡泡,又吐泡泡,你就算吐出一朵花来有个屁用!”
  裴艺飞背着他那个小小的黄书包,里面课本、练习册什么都没有,只放了一本《唐宋诗词鉴赏》,那里面古人对爱情的描述如歌如泣。裴艺飞背着瘪瘪的书包,梦游一般飘出教室。
  裴艺飞刚走出教室,他突然看到二年二班的门口,也就是自己座位后门的门外,刚才和自己隔着一扇门,裴艺飞在门内,她在门外,那个让他刻骨铭心的熟悉的身影,他的老师,低着头,浑身无力的样子,手里拿着书,她的书在手上都快要掉下去了,一点力气都没有,软软的靠在走廊墙上。
  裴艺飞瞬间感到痛彻心扉,他此时爱得要死,恨得要死,心疼她得要死。他慢慢的朝老师走去。
  裴艺飞走到老师面前,略微停下脚步。慧老师从裴艺飞走出教室门就不曾抬头看他,但是她能感觉到裴艺飞走的每一步,当裴艺飞走到她跟前的时候,她就一抬头。
  裴艺飞看到她的脸。可是那不是伤心,裴艺飞刚才在门内讲话的时候,“我要出家当和尚去了”,她全都听到了,她在那儿站了很长时间,一直站在门外面,就跟裴艺飞隔一个门,就像在高一的时候她幸福的跟裴艺飞隔一扇门是一样的。
  他俩心里有默契,裴艺飞在门里面,老师在门外面,隔着一扇门,彼此心灵交流。
  慧老师抬起头。裴艺飞本来以为会看到老师非常忧伤的脸,结果不是啊,她一抬起头,他看见她在微笑,像春光明媚那样的微笑。她真的是发自内心的那种幸福的微笑,她看着裴艺飞笑。
  为什么是春光般明媚的笑容,无怨、无悔、无恨?
  裴艺飞和老师相视只是短短的一瞬,身后上课的老师们已经纷纷走出办公室。裴艺飞把头一仰起来,因为他的眼泪掉下来了。他仰着头,狠心的走过她,走出教学楼去了。
  裴艺飞走出教学楼,在外面,他看不懂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
  (35)
  时光一天天过去,裴艺飞就用这种令人窒息的方式折磨着自己和老师。他已经深深陷入他那死锁的逻辑,无法回头。
  高二下学期期末考试成绩下来了,裴艺飞俨然又和戴兵他们败兵相见,让人不觉又想哭又想笑。
  裴艺飞眼看着成了那种遇到挫折就自暴自弃的懦夫,他的赌气造成的后果不是一时,而是成了他本身固有的属性。就像他无论何时何地都想着老师就在自己身边,这已经是他赖以生存的空气和水,离了这些他不知道如何活下去。
  裴艺飞就这样迷茫的捱到高三开学。
  裴艺飞再次来到学校的时候,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来。
  慧老师离开县高中,她主动要求调到一所初中去了。
  主动要求从高中调到初中!?
  这是县高中从未有过的事情,以前即使老师犯了再严重的错误也没有发生过从高中降到初中的例子。
  发生这样令人震惊的事情是为什么?
  这是一个连木头石头都会想明白的事情:慧老师为了不影响裴艺飞学习,给他创造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她牺牲了自己。
  世界上没人知道慧老师这种举动的原因,每一个人都会好奇的问慧老师为什么要这样做,即使过了很多很多年,每当别人听说这样奇怪的事情,都会很不理解,都会问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是慧老师的隐私,也是她的伤痕,它会被别人永不停歇的问起,她即使做出巨大的牺牲,还要继续遭受社会上的疑问。这些,都由慧老师一个人默默的承受了。
  裴艺飞曾经从乡镇初中到县高中那种自卑感深深烙印在脑海深处,他太理解慧老师从高中调到初中做出了多大的牺牲。而且这种牺牲不是三年,而是一辈子。老师做出这个选择的时候,是怎样的决心和勇气支撑鼓励了她?一定是裴艺飞和老师那刻骨铭心的爱,才使她甘心用自己的一生做这样付出。
  裴艺飞这时候深切的感到痛心疾首,他知道自己欠了老师一笔债,他需要用一辈子去偿还。
  裴艺飞已经十八岁了,是一个成年男人了,自己做的事情需要自己负责,并不是天下人谁都可以随随便便辜负的。
  自己和老师的爱情战役,没有败给学校、社会、世俗,而是被自己败送了,是自己逼走了自己的老师,毁了老师的职业生涯。
  爱你最深,却伤你最狠,裴艺飞觉得老师是自己最为亏欠的人。
  裴艺飞带着深深的愧疚,走上教学楼三楼,走进三年二班,坐在最后一排那个靠近后门的位置。他在这个熟悉的地方已经坐了三年了,有太多太多的故事曾经在这里发生。
  裴艺飞买了一本带锁的日记本,每天睡前都记一篇日记,从此开始记下自己对老师的所有忏悔。
  同学们依然会有流言蜚语,裴艺飞不理会他们说的话,也不想判断它的真伪。
  只可惜当时没有通讯工具,两个人无法交流,所有误会只能用时间去验证。
  裴艺飞重新鼓起勇气和信心,把那些久违的课本翻开,把曾经失去的知识一点一滴的捡回来。
  (36)
  老杨发觉裴艺飞就像一个泥人,你可以把他捏成一个好人,也可以把他捏成一个坏蛋,关键看谁来捏,怎么捏。
  而自己就不行,自己已经是对考大学完全放弃了。当前的形势很清楚,班级里前5名大概率能考上大学,前5名到前10名需要拼一年命、脱一层皮,才有可能考上大学。10名以后的学生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考上大学的,除非在考场发生意外才能考上大学,比如老天把第一名安排在自己前面。
  老杨在班级的排名始终是20多名,他在高一、高二的底子已经固定了,他从不幻想自己在学习成绩上出什么奇迹。他家里特别务实,他的父亲是乡财政所所长,已经为他做好了高中毕业进财政所接班的打算。老杨非常认清形势,他现在只需要平安无事,顺利拿到高中毕业证就万事大吉了。
  所以老杨在高三阶段反而过得非常潇洒。他一门心思和钱小惠享受高中时代的最后时光。钱小惠家是城里的,父母都是企业职工,钱小惠可不想将来接班去工厂上班,她知道老杨一上班的工资就比她爸妈加起来还多,她才不想整天穿着难看的工作服在油渍灰尘里忙活。她这辈子只需要时刻把老杨守住,把老杨的人和老杨的钱包守住,一切就ok了。
  老杨和钱小惠更多的精力集中在结交朋友上,此时是建立同学关系的最佳阶段,大多数人都精神压力巨大,如果此时有人关心他一下,他一辈子都忘不了。而在八、九十年代,高中毕业生是将来县城里各行各业的中坚力量。
  钱小惠非常看的开,她根本不在乎老杨在乡里上班,县城和乡下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有区别的只有工资多少。她将来可以在县城买房子,老杨通勤上班,如果她将来有机会去乡政府上班,她很愿意去乡下过几天田园生活。至于城里比乡下繁华,这些都是由消费能力决定的,到时候家里买了轿车,一脚油门就从乡下开到城里去了。
  不得不说城里学生比农村学生的人眼光开阔,班级里那些高中自卑了三年的乡下学生,甚至因此继续自卑一辈子的好学生,他们所遇到的艰巨而无解的问题,在钱小惠眼里竟然不是问题。
  其实这本来就不是问题,自卑是人生道路上自己给自己设置的陷阱。
  人与其有时间自卑,不如把自卑的时间用到解决自卑的问题上面。
  而老马就深深的陷入自卑的深渊,三年来一直生活在沉重的忧郁中。
  老马在高一、高二阶段,由于家里世世代代是农民,无论身份、经济、见识、穿着都低人一等,他从来都认为自己出生在不幸的家庭,他为了争一份可怜的虚荣心,天天练吐泡泡、练转课本、上课睡大觉,结果他再聪明也无法弥补浪费的时间,他的成绩始终在10左右。这是一个需要在高三拼一年命、脱一层皮才有可能考上大学的状况。可是直到高三,老马还是执迷不悟,依然固执的麻痹在那种虚荣心和自卑的纠葛中。
  裴艺飞是什么情况呢?刚上高中的时候裴艺飞的自卑和老马是一模一样的,但是裴艺飞遇到了慧老师,在慧老师的教育下他的注意力发生了极大的转变。否则,裴艺飞很可能是另一个变本加厉的老马。当然,情窦初开的裴艺飞又身陷感情的漩涡,在高中时代的学习和生活中跌宕起伏,他的遭遇也可能毁了他,也可能成就他。
  裴艺飞学习上本来有很好的底子,再加上他很聪明,还有刻苦起来超乎常人的品质。所以他在高三这一年的成绩又开始了大反转。
  裴艺飞在高三第一学期期中考到第20名,期末进步到第9名,高三第二学期期中考到第5名,之后的几次模拟考试都在第3名、第2名这样。裴艺飞几乎在高一、高二都有过类似的经历,他的高中时代真像是坐着过山车波浪式前进、螺旋上升。
  何清闻也是普通工人家庭,但他从来也不攀比虚荣。他只是一味的努力学习,几乎始终是班级第一名。他高中三年一直三观正确,诚实谦虚,自始至终。他的成绩一点都不意外,所有人都尊敬他,祝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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