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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一言难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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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毕须提乃是南赡部洲人氏,因慕祖鸿钧大名,跋山涉水历时两年余,来到飘渺山下。
  三日前他进了靠山镇。与路边的一位老者搭话。毕须提他问镇上可有干净些的客店,准备住上几日。
  那老儿是个好客之人,主动对他说道:“老朽姓徐,是这镇上的老户。膝下有一子,前些日子和几个相知出门做买卖去了。偌大的宅子,只留老朽一人在家。如不嫌弃,小哥可到家中暂时住上几日。一来解了我的冷清;二来也免得你再去花钱住店了。”
  毕须提初来乍到,正欲打听祖鸿祖的情况。得他相邀,正中下怀。当即在街边小店叫了几样酒菜,命店伴送到老徐头的家中,两人边喝边谈起来。
  当毕须提问及祖鸿钧之事,老徐头所言与释莫尼打听到的也无甚差别。只是关于祖鸿钧死后的事,释莫尼他们却未听说。
  据那老徐头讲,大约四五年前,有几个镇里的居民到山上采摘山货,因当日雾气太大,走迷了路。雾散后才发现,已经置身一眼不知名的山洞跟前。几人进洞察看,发现里面横着一具遗骸。经辨认未腐的衣物,断定是镇东那位祖先生无疑。
  众人又进到洞深处搜寻,发现里面还堆着几卷缣帛,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看不懂的文字。这缣帛可是稀罕物品,只有皇家、贵族才用得起,平民百姓莫说用,就是见过的都没几个。于是众人就把那几卷缣帛分了。
  想到祖先生也算是近邻,当不能任其暴尸山野,便就地挖了个浅坑埋妥,这才下了山。
  此事过后未久,镇上忽来了三个姓李的年轻人,自称是结义的弟兄,老大叫李玉清,老二叫李上清,最小的叫做李太清。
  当三人得知祖鸿钧已然离世,痛悔来迟一步。后听说他曾留下许多写着不明文字的缣帛,便向镇上人索要观看。
  因那几卷缣帛上写满字迹,已经没法裁成衣物使用,早都被扔在各家箱子底,谁也没当回事。听他们要看,便翻了出来。
  李玉清等人看过后,激动不已,说那上面记载着一门非常深奥的学问,便向众人请求收购。众人本看不懂那些东西,留着更用不着,他们既肯出钱购买,哪有不同意之理。
  李氏兄弟买下了缣帛,请求当地人引路,到祖先生下葬处做了番祭奠。祭奠完毕,三人进入那眼山洞瞻仰,却在石壁上发现了几行字迹。
  其意是说,如果有人见到了这些文字,便请将本人遗骨埋在山下宅院的东南角上。
  李玉清看罢,急忙遵照先生的遗嘱,在他的老宅后面重新立碑修墓,再请人将骨殖迁出,安置妥当后,三人这才离去。
  说来奇怪得很,那祖先生的老宅,先前本是散落在野外的一户普通人家。自从建了墓地,就似变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铁桶。终年被一团雾气笼罩。
  曾有贪心之人偷偷前去,打算搬运回些值钱的东西,结果都是莫名失踪。甚至连寻人的亲友也都有去无回。于是他家宅院便被镇人视其为不祥之地,如无必要,绝没人会往那边走动。
  后来又有无数外乡人万里迢迢来到此地。因仰慕祖先生的大名,执意要去那所老宅拜访,去过之后,也就都没了音讯。
  毕须提听罢老徐头的述说,叹息良久,痛恨自己来迟,无缘得见先生的真容。喝了几盅闷酒,便询问祖先生的住处。
  老徐头见他竟也有前去探访之意,忙苦苦劝道:“老朽与小哥一见如故,凡事都坦诚相告。小哥请想,就算那里有什么贵重的物件,难道还比命值钱吗?”
  听了他的话,毕须提半晌未发一语。他这个人平素行事谨慎,但骨子里却天生有一股韧劲。心中一旦确立了志向,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现今的世上,修仙风潮席卷各大部洲。受此影响,他早在十四五岁时便也加入寻仙者的行列。十数年间在各地不停游走,祖鸿钧的大名当真是如坜贯耳。
  他抱着满腔希望来到此地,不料想这位奇人已然撒手人寰。就在他失望透顶之际,听说那所老宅存在种种怪异之处,心中立时又激起无限好奇。
  毕须提也知道老徐头乃一片好心,但主意已定,笑着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如我命大,还会回来叨扰。”说完便告辞出门,直奔镇外而去。
  一路寻到那所荒宅,果如老徐头所言。这地方阴森恐怖,幻象横生。他试探着在宅子的边缘进出几次,却发现自己连根毛发都没损坏半根。
  于是毕须提放开胆子走了进去,进入宅院后,却数次都被那个泥坑阻住。他没敢冒险行事,怕掉进坑里爬出不来,只好又回到镇上。
  老徐头见他全身而归,震惊无比,连声说他非是常人。毕须提明知自己无任何超人之处,但听他的话也不禁暗自得意。更是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探出个究竟。便求老徐头找几个镇上人一同前往,帮他过了那个泥坑。
  老儿听了却连连摇头说,就算出多少钱,也绝对没人肯去。
  毕须提无奈,只得在他家暂时住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盘算半宿,忽地灵光一现:自己怎地如此蠢笨,我只需在院中寻些干土枯枝,铺到那泥坑之中,一日填不满我就多去几趟,最后不就能踏着走过去了?
  打定主意,心中极是欢喜。第二日午后,见天已开晴,同老徐头打过招呼,出门而去。
  当他穿过集市走到镇外,远远看到释莫尼三人的身影。初时还不以为意,可在后面跟了一阵,见他们明明也是往那所老宅方向而去,心下不禁着急起来。
  突然想起老徐头说过的话,暗道:他们一行三人,难道就是先前来过的李氏三兄弟?可他们为何去而复返?难道他们想起这院中还有什么好东西忘记带走,又回来取了?
  毕须提越想越觉对景。便放缓脚步,以免被三人发觉。直到跟着他们进了院子,释莫尼掉入泥坑,毕须提见机不可失,忙从后面闪出,踩着他的脑袋跳了过去。
  趁着三人忙乱之际,进到那间破旧的学堂搜寻,果在里面发现了些记有文字的竹木片。毕须提仔细辨认,原来那些竹木片竟是祖鸿钧生前留下的手稿!
  就当他满心喜悦之时,猛见到古燃灯站在房门外向里张望,登时大惊,认定他们会抢夺这些宝贝,便使了个诡计,哄骗得几人转身后,一溜烟跑出院外。
  可人算不如天算,最后还是被释莫尼一脚踹得动不了地方。
  毕须提强忍下腹剧痛,指着掉落地上的衣包问道:“你们……你们果真不是为此而来?”
  弥大勒忍不住动了好奇,问道;“这里面装的是些什么东西?”就要过去翻看。
  却听释莫尼在后面沉声道:“大勒。你当真贪图人家的东西么?”
  弥大勒肩头一颤,忙回头说道:“没有,没有。我只是……”
  释莫尼忍痛摆手道:“让他走!”挣扎站起身子,道:“咱们也该回去了。”说完,在两人的左右扶持下缓缓离了那所宅院。
  三人返回客栈,弥大勒请大夫为释莫尼接好腿骨。为方便日常走动,又到铁匠铺打了根锡杖让他拄着。所幸释莫尼这只是寻常外伤,精心调养三个来月,已然痊愈,并没留下什么残疾。
  逢此变故,三人心情沮丧,再不想寻找什么奇人异士。于是去东海之滨雇了艘大船,踏上返乡之途。
  有了前次的教训,弥大勒一再警告船家,万万不可轻易杀伤海中生物。众人遵照他的交代行事,果然一路风平浪静,顺利异常。
  三人下了船,重新踏上故乡的土地。映入眼中的景物却令他们震惊不已。一路行去,处处是烽烟过后的残墙断瓦,当真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离家短短六年,整个大印度已然面目全非。
  待行到迦毗罗卫国境内,更把三人惊得心胆皆裂!但见国周四千余里一片荒芜,提婆陀诃、车头、舍弥、库马突沙、散楁拉等十几座城池,尽数颓圮[pǐ]。迦毗罗卫主城竟完全掩埋在泥土之下。
  三人正手足无措时,忽见远远一队拘萨罗的象兵,踏得滚滚黄尘冲将过来。释莫尼见势不妙,忙大叫一声:“快走!咱们分开躲避。”
  古燃灯和弥大勒不敢耽搁,只得道了声“保重”一左一右分头逃向远方。自此,三兄弟便再没了联系。
  却说释莫尼等离家未久,忽一日净饭王胃肠不适,饭量骤减。此讯传出,迦毗罗卫国上下一片惊惶。
  净饭王四旬方过,正是当吃之年,怎么会无缘无故生出这种严重的症候。朝中大臣急召各地名医调理诊治,却不见丝毫好转。
  琉璃王得讯大喜,即起象兵五万,直逼城下。声言:迦毗罗卫国从来都是拘萨罗的属地,净饭王速速让出大位,滚出王城。
  见琉璃王悍然来犯,净饭王强撑病体在城墙上摆下饭桌。因腹胀如鼓,看着如山的香米饭却难以下咽。无可奈何之余,只能将一把把的米饭塞进领口。
  琉璃王久经沙场,一眼看穿净饭王不过是在虚张声势、苟延残喘。乃限其三日内开城投降,否则后果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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