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还是想做英雄

　　大马车快速走远，蓝小衣陈三两人看着一动不能动的铁蛋还有几个抱着腿呻吟的叔伯们，一直在眼里打转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的流了出来，哭出了声之后，一发不可收拾，越哭越伤心，越哭越委屈，越哭越觉得对不起铁蛋对不起那些叔伯。
　　苏老先生也不去管他们，在闻讯赶来的其他村民帮助下，先是把铁蛋抬进了医馆，处理包扎了伤口，然后陆续给另外几个受伤的村民医治。
　　也不知道苏老先生用的是什么药，黑糊糊的黏稠状，带着一股沟渠烂泥巴的臭味。
　　几个村民大腿被刺了一剑，幸亏没伤到筋骨，止血上药后，一开始是觉得冰冰的，然后就是麻麻的，感觉不到疼痛了。
　　出了这档子事，大家也都不想久留，一个个的在苏老先生“对不住”“受累了”“明天记得来换药”的送别声中被别的村民搀扶着回了家。
　　村民们走过那两个面带歉意还在轻轻抽泣的小孩身边时，有笑一笑说“不碍事，不碍事”的，有摸摸头说“叔叔没本事让你们俩受苦了”的，又换来了两个小孩滚滚的眼泪。
　　直到村里公认的二溜子陈收沖被人架着走到两个小孩面前，对着他们挤眉弄眼道：“我反正是只有喝稀饭没有吃锅巴的命，本来也下不了地，干不了活，受不受伤都一样，只是苦了你们嫂子，白天干活，晚上还得自己动！”
　　蓝小衣和陈三眼中才有了一丝笑意，但是赶紧低下头怕被人看到。
　　山中民风“彪悍”，嘴巴向来没有遮掩，妇人骂架时的“豪言壮语”可惊天动地，汉子农忙之余的闲聊，也是三句话没说完就会带上“颜色”，调戏婆姨们的话语更是五花八门，层出不穷。
　　大家也都没觉得这算啥事，嘴巴上说说而已，又没有真的怎么样，有些妇人甚至比汉子还要“妙语连珠”，说起来还要声音洪亮，从不避人，不避人才说明清清白白。
　　蓝小衣和陈三从小“耳濡目染”，如今也是十一岁的半大小伙了，有些话语，自然是“懂得都懂”了。
　　村民们都走了之后，只剩下苏老先生，蓝小衣，陈三，陈三爹娘和铁蛋六人。
　　陈老棍也是可怜，打了一辈子猎和光棍，本以为后继有人，没想到捡回的是个傻葫芦，为了生计，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进山，终于是再也没有出来。
　　自此之后铁蛋就孤苦伶仃，吃百家饭了，说句不好听的，铁蛋有一天突然死了或者失踪了，村民们也不会太过于惊讶。
　　铁蛋中的第二剑贯穿了他的大腿，也幸亏是他，傻乎乎的好像不知道痛，才没有哭爹喊娘，只是呆呆的看着蓝小衣和陈三，生怕他们两不见了似的。
　　苏老先生这时才腾出手，叫陈婶烧了热水，把蓝小衣和陈三的衣服都用水浸透了之后，衣服跟伤口痂在一起的地方变软了点，苏老先生才慢慢的脱下他们衣服，在那一道道已经变得乌红色的鞭痕上敷药。
　　幸亏马鞭是马夫平常用的半个小拇指粗马鞭，不是许胖子临时租借来的大马车配套的那根大鞭子。
　　苏老先生仔仔细细的上完药后，问道：“还疼么？”
　　两个小孩都摇摇头。
　　苏老先生转头对陈伯陈婶道：“你们先回家做晚饭吧，家里还有两个娃要吃饭呢，皮外伤，不碍事，小孩子松松皮还长得高些，今天陈三就留在这边了，方便我照看一些。”
　　两家一路之隔，陈三本来也在医馆睡得比自家还多一些，陈婶一直在旁心疼哭泣，陈伯安慰了几句之后，拉着陈婶就回家去了。
　　苏老先生道：“不疼了就去把脸洗洗干净，你们哭了一下午了，铁蛋流那么多血，外公也忙了这么久了，都饿了，外公去做饭，等下吃了饭外公再跟你们说一件事情。”
　　两人点头应了一声，到屋后水缸里勺了水，洗了脸，然后回堂屋里，在铁蛋身边一边坐一个，一人拉住铁蛋一只手，铁蛋生怕捏着他们，只敢轻轻的握着他们的小手，对着他们两一边傻笑，一边摇头道：“么事，么事。”
　　饭菜上桌之后，老头儿不说话，小孩儿还没这么快缓过来都不想说话，铁蛋是一直在吃没空说话，把饭吃完，天已经黑了。
　　医馆门口坪里，平常这时候一老两小不是在讲故事就是在检查功课了。
　　蓝小衣只觉得平日里温柔的月光怎么变得清冷了起来，傍着他入睡的潺潺河水声也让人心烦气躁，那些蛙叫虫鸣就更加让人心烦了。
　　看着坐在小凳子上不说话的两人，苏老先生呡了一口自酿的米酒，笑了笑道：“今天的事，你们有什么话想说？谁先来？大了一岁的哥哥先来？”
　　蓝小衣看了一眼陈三道：“今天的事情都是我的错，主意是我出的，都怪我，不关三毛的事，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外公你要责罚就罚我吧！”
　　苏老先生哦了一声，依然笑着道：“弟弟呢？有什么想说？”
　　陈三头一抬道：“我们做错了事，我们认，那个胖子只打了我们两个，算是一笔勾销，但是那个拿剑的，等我长大了，我一定去找他报仇！”
　　苏老先生眼中笑意更浓道：“你若是选那个胖子报仇倒是容易，要找那个拿剑的报仇怕是没戏了，他是会武功的，你怎么打的过他？”
　　老头问的是陈三，蓝小衣却抢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也可以去学武功，学好了再去报仇！”
　　苏老先生觉得有趣极了，大笑道：“原来你心里也是想着要去报仇的呀？今天的事，我希望你们能明白一个道理，只有自己有本事了，才能自保和保护在意的人。”
　　听到这句话，陈三蓝小衣又想起被一把推开的外公，还有那些叔伯和铁蛋，眼睛又发红了。
　　老先生接着道：“如果我告诉你们，外面的世界，比拿剑伤人的那个人可怕可恶十倍百倍的人有很多，比今天这事更可恶更黑暗无数倍的事情每时每刻都在发生，你们还想去看外面的世界吗？”
　　蓝小衣陈三异口同声的回答：“想！”
　　苏老先生继续问道：“那如果做英雄要承受的是今日痛苦的万亿倍，你们还想去做英雄吗？”
　　两个小孩听完沉默了一会，最后对视一眼，坚定的说：“还是想！”
　　老先生笑了笑道：“那好，你们也累了，先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希望你们不会后悔，更希望你们不必后悔！”老先生同时在心底跟自己说。
　　蓝小衣陈三躺在床上，没有像平常那样嬉戏吵闹，两个人都望着天花板，怎么样都睡不着，陈三突然坐了起来道：“你还痛么？”
　　“不痛了，你呢？”
　　“我也不痛了，外公说做英雄要受很多罪，你怕么？”
　　“我怕，但是我想如果我受了罪，可以让更多的人少受罪，我们受罪一分，可以让别人受罪能少十分，这么一想我就不怕了。”
　　“跟我想的一样，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要管尽天下不平事！”
　　“哈哈，你好大的口气，反正不管你怎么厉害，我一定要比你更厉害一点。”
　　“不不不，反正不管你怎么厉害，总之我要比你的厉害还要厉害一点。”
　　两人也不知道比到了第几个反正比你的厉害还要更厉害，突然觉得心情又快乐了起来。
　　月光从窗户温柔的流了进来，潺潺的河水声像哄人安睡的曲儿，蛙叫虫鸣活泼又可爱。
　　两人又一起探讨和憧憬着以后要如何行侠仗义，如何造福天下，最后迷迷糊糊都睡着了。
　　好像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竟然梦到了那个高大的坏老头，在梦里变成了一头浑身冒火的凤凰，绕着他们两一直飞，越飞越小，后面又变成了那个坏老头。
　　坏老头笑着问他们道：“你们想不想报仇？”
　　两人都说:“想！”
　　坏老头道：“我这么厉害，会变凤凰，去把胖子和背剑的都杀了给你们报仇好不好？”
　　蓝小衣回答道：“那个胖子虽可恶，但是罪不至死，还是别杀了吧，那个背剑的比胖子要可恶十倍，但是他也没杀人，也罪不至死。”
　　陈三回答道：“杀人犯法，不能杀人，要杀也不能害你去犯法，我以后自己去杀！”
　　坏老头哈哈哈大笑几声，对蓝小衣道：“你心太善，我却是恶人，我不管能不能杀，只管该不该杀，想不想杀。”
　　又转头对陈三道：“你小子合我胃口，背剑的留给你，我先去找那胖子出口气，要不然我都快要爆炸了。”
　　然后坏老头又变成了凤凰，越飞越远，直至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