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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长剑传 /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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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陀谷花方跟着上官婉儿走出房间,一旁的军士当即齐刷刷都被吸引了过去,那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正是人靠衣装马靠鞍,陀谷花常年都是一身异域的束身男装,如今摇身一变果然不同凡响,连路过的女官也禁不住多瞧上两眼,心道这是哪里冒出来的仙女。
  上官婉儿引着陀谷花来到狄仁杰的寝室,只见狄仁杰双目紧闭,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明明身体机能已经恢复如常,却依然未见苏醒之兆。婉儿虽熟习医术,但此症状乃是其催动假死之术所致,非寻常昏厥之症,婉儿并不精通催醒之法,又是以医术相辅,因此虽激活了肉身却未能唤醒狄仁杰的神志,而今只能倚靠他自己的意志力和造化了。
  陀谷花坐到狄仁杰床边,仔细打量着这个熟睡的男人,之前只顾着跟他耍狠斗气,如今受了他的恩惠,厌恶的情绪便消散了。陀谷花恍然觉得这个男人的眉眼其实还蛮俊朗的。
  上官婉儿也站在一旁,眼瞅着人家夫人守着自己夫君的劲儿,心中禁不住泛起了些涟漪,别是一番滋味,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陀谷花神游了稍顷,偷偷瞥了眼身后的婉儿,见其局促的模样禁不住偷笑,心道原来上官婉儿虽贵为国相,整日运筹帷幄,遇到儿女之情竟如此青涩,实在可爱得很。西北民风彪悍,谈起情爱来本不似中原这般婉约晦涩。陀谷花觉得婉儿的反应实在有趣,却不知婉儿打心眼儿里亦羡慕着她那股大拉拉的蛮劲儿。
  陀谷花玩性又起,索性伏在狄仁杰身上假装抽噎起来,一边念着套词儿,“狄郎,你再不醒,奴家也不活了,呜呜~”又故作亲密的撕磨了一番。
  婉儿一旁见了先是一阵脸烧,俄而也被陀谷花的情绪感染,想到狄仁杰此番九死一生,却到底有佳人在侧,而自己一番辛苦无非是为他人做嫁衣,完全成了局外人,免不了自怨自艾起来,也跟着潸然下泪,是越想越委屈,越哭越厉害。
  陀谷花本来正演得起劲儿,不想把婉儿也给整哭了,反倒骑虎难下,一时没法收场,复又想到自己这一路遭的罪,不免悲从中来,竟真的痛哭流涕起来,索性回身抱住婉儿,两个姑娘各自揣着一番心事,抱头痛哭起来。
  两个女人搭台唱戏,可惜一旁熟睡的狄仁杰却浑然不知,一缕游思抽离了肉体即入太虚,如梦似幻,走进一团云雾缭绕的境地之中。恍惚中他听到女人哭泣,便循着哭声且行且觅,瞧见不远处有一间茅屋,两旁依山傍水,实为一处世外桃源。狄仁杰分明没来过此处,却有一种故地重游的熟悉感,一头乱绪无从梳理,索性不去多想,推门而入。
  “狄郎,你回来了。”
  “娘亲?”狄仁杰一脸惊讶的看着屋里的女人,分明是自己母亲,只是形貌却年轻了不少,完全是自己孩提时的模样。
  “这是又上哪野去了?为娘做了你爱吃的桂花糕,赶紧去洗洗准备吃饭。”狄母走上前来用手帕擦了擦狄仁杰的脸,便又转过身去忙活起来。
  狄仁杰一脸茫然,身体则不由自主地走到屋里洗漱起来,正瞧见铜镜中的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成一副孩童模样。他不明就里的洗漱完走出屋子,见母亲还在忙乎,忽然想起什么,忐忑激动的问道:“娘亲,啊爹呢?”
  
  狄仁杰上了桌子,拿起盘子里的桂花糕吃起来,母亲打扫完灶台,把蒸笼的锅盖微微掀起,双手在围裙上搓了搓,回过神来慈爱的看着狄仁杰。
  “娘亲,阿爹呢?”狄仁杰一边往嘴里塞糕点一边又问了遍。
  只见狄母脸色鄹变,目光凛冽地指着桌上的桂花糕阴森森的说道:
  “你阿爹不就在那吗?”
  狄仁杰听罢当即脊背发凉,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下意识的看了眼手中的桂花糕,里面的红糖不知何时已变成猩红的血浆,一滴滴流淌到他的手上,惊得他赶紧丢掉了桂花糕,再看狄母的整张脸,早已干枯僵化得如树皮一般,一双眸子也变成了一对黑洞。狄仁杰惊叫着转身要逃,可双腿如注了铅水一般丝毫不能动弹,他感到狄母一步步缓缓的靠近,呼吸声已然近在耳畔,整个心当时悬到了嗓子眼。
  “狄大人,发什么愣呢?”
  “嗯?”狄仁杰楞了一下,转过身却看到国相上官婉儿正前倾着身子,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瞅着他。
  “上官大人,你怎么在这?”狄仁杰忽然觉得一阵眩晕,才发现身边的场景不知何时已换成了皇宫大内。
  “不是陛下召见咱俩么?狄大人莫不是还没睡醒?想来昨夜贪杯醉意正浓?”婉儿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狄仁杰,一脸新奇。
  “这。。。刚才。。。算了,咱们快走吧。”狄仁杰理不出头绪,心想面君要紧,索性迈开步子往大明宫正殿疾行而去。
  “哎~狄大人你等下我啊~”上官婉儿嗔道,一边赶忙跟了上去。
  两人走进大殿,武皇帝正在龙椅上正襟危坐,狄仁杰心里偷偷苦笑,这趟差事算是办砸了,按照武皇帝的秉性吃罪肯定是躲不掉了。
  “狄仁杰!你可知罪?”
  “微臣办事不利,罪该万死。”狄仁杰低着头跪拜于地,隐约觉得皇帝的声线不太对劲儿,莫不是染了风寒?
  “死就不用了!须得你应朕一事。”
  “陛下请说,臣定万死不辞。”
  “朕要你娶了上官婉儿。”
  “这?臣。。。不敢。”狄仁杰猝不及防,两腮当即有点发烫。
  “狄仁杰!你嫌弃我?”一旁的上官婉儿见他这般态度,火腾一下上来了。
  “哦?若不娶她,便娶我如何?”
  狄仁杰惊得一个趔趄差点没跄到地上,终于忍不住抬头看向龙台上的武则天,才发现那上面坐着的哪里是武皇帝,分明是古灵精怪的陀谷花。
  “胡闹!”狄仁杰当即跳起来,“快下来!上官大人,你怎么由着她一起胡来呢!”说着作势就要上去拉陀谷花。
  “狄仁杰!你才是放肆,怎么这般跟陛下说话!”陀谷花正色道,神色丝毫不像是在看玩笑。
  “大胆狄仁杰!冲撞寡人,大放厥词,左右,给我拿下!”陀谷花煞有其事的呼令卫兵来押狄仁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狄仁杰一脸懵逼,只得由着军士把自己给架了起来。
  “狄仁杰!我再问你一遍,娶我还是娶她!?”陀谷花指着狄仁杰的鼻子问道。
  “还不从实招来!要不就把你拖出去斩了!”一旁的婉儿也搭腔道。
  狄仁杰瞅了眼盛气凌人的上官婉儿,又瞧了瞧娇俏蛮横的陀谷花,见二人不像是在开玩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磨磨蹭蹭,真不像个男人。”上官婉儿没好气道。
  “算啦,既然如此为难,就拉出去斩了吧。”陀谷花挥挥手,两边军士会意的押着狄仁杰就要往外走。
  “等等!我娶,我娶!”狄仁杰扭着头喊道。
  “娶谁?!”陀谷花与婉儿异口同声问道。
  “我娶你!!”
  狄仁杰挣脱开军士的束缚,转过身对着台上的喊道:“我娶你!!!”话音方落,一旁的上官婉儿顿时一脸落寞,垂着头身子微微打起颤,一步步退进了宫廷的阴影中。
  狄仁杰情急之下做了决断,话方出口自己也是一震,这才明白自己的所情所想。所谓情不知所踪而一往情深,伊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狄仁杰这个闷葫芦终于是铁树开花,经这一逼反倒承认了自己的心意。
  只是那头上官婉儿的反应却着实让狄仁杰一阵慌神,本以为上官大人只是和着人来戏弄自己,未曾想流水无情,落花有意,来这么一出反倒尴尬了。
  狄仁杰与上官婉儿同朝为官多年,自是心心相惜,互相仰慕,但你来我往也不过是君子之交,工作关系。想来满朝文武也不会有几个男子会把上官大人当做女孩子去思慕。那上官婉儿平日里更是毫无女儿之态,向来英气逼人,威严了得,这会儿忽然换了副姿态,换了谁也措手不及。但细想来,婉儿仪表堂堂,若是换了女装想必也是一代佳人,要说没有人垂涎也不尽然,只是坊间谣传这上官婉儿或有磨镜之癖,男人倒是断了念想,同好的女子反倒夜深人静时辗转反侧了。武则天朝上女官也不老少,免不了有几个魂牵梦萦的痴女子。归根究底,狄仁杰是万万没想到,啦啦啦啦啦的。
  这头狄仁杰大声表了态,光顾着注意一旁的上官婉儿,哪知台上传来一声怒喝,“狄仁杰!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狄仁杰听了登时一个激灵,扭头一看,瞬间心如死灰,扑通跪地,叩拜道:“陛下息怒!且容臣解释!”原来那龙台上的陀谷花不知何时已变成了武则天神尊本人。
  “拉出去斩了!”武皇帝大手一挥,两边军士亮出刀锋,挟住狄仁杰就往外走,这回儿狄仁杰可算是万念俱灰了,垂着双手任由军士往外带。
  不一会儿来到宫前广场,一个军士把狄仁杰摁跪一地,另一个武官大刀一抬这便就地正法。
  “慢着!”上官婉儿款款而至,走到狄仁杰身旁,对面抬头两人一对眼。
  “上官大人。。。”狄仁杰欲言又止。
  “让你不选我!”婉儿弯下腰对着狄仁杰的脸恶狠狠的怼了一句,起身走到一旁。
  武官手起刀落,狄仁杰还来不及说话,脑袋搬了家,晃荡两下滚到不远处,正看到自己的身体晃悠悠栽倒,一旁的上官婉儿走过来抱起他的脑袋露出了诡异的笑。
  “哇啊~~~~~~”狄仁杰醒了。他一睁眼瞧见婉儿正站在一旁瞅着他,忽觉身上负重,再低头一看,在他胸前趴着的陀谷花正小鸟依人的用小脸往他脖子里蹭,脸上还带着一抹坏笑。
  “狄大人!你醒了!”婉儿欣喜道。
  “上官大人,这。。。”狄仁杰朝着陀谷花努努嘴。
  “哦,狄夫人担心您,我就把她带来了,本来还担心你醒不过来,正伤心难过呢。”
  “狄夫人。。。”狄仁杰喃喃自语道。
  “哎呀妈呀!”陀谷花触了电一般跳起来,捂着胸口一脸惊恐的看着狄仁杰冒出一句话:“死鱼脸诈尸啦!”
  
  
  
  狄仁杰方从梦中惊醒,着实让伏在正他身上演戏的陀谷花吓了一跳,蹦出不老远,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一旁婉儿听了也是一阵咋舌。陀谷花发觉失态又赶紧镇定下来,一边冲着狄仁杰使眼色一边贼兮兮靠过来,柔声唤道:“狄郎~~~你可算醒了,奴家好生担心。。。你若醒不过来。。。我可怎么办啊。。。”说着又假装抽噎起来。
  “拓谷。。。”狄仁杰脑子一阵蒙圈儿,正待说话,一双热唇便已贴了上来,陀谷花睁着大眼睛死死瞪着狄仁杰,眼光又瞥了瞥一旁的婉儿。
  狄仁杰孑然一身,从未谈过儿女情长,更因虫毒入体而致面目骇人,连绿林好汉都怕,更不用说女儿家了。如今陀谷花这小妮子来这么一出,着实让狄仁杰脑子里一片空白,亏得本就铁青的脸色显不出红晕来,这会儿是从脸一路烧到后颈儿,一股热气从心头直冲到天灵盖,再顺着鼻腔散了出来。
  “狄大人保重身体,本官就不打扰二位了。”婉儿见着这一幕是又害羞又失落,慌忙退出了房间。
  婉儿一边走一边想,若是自己万没有拓谷姑娘那般洒脱,也难怪狄仁杰中意她,越想越心灰意冷,眼眶禁不住泛起红,正巧一旁的女官经过,婉儿当即收敛心情,重摆出以往的威严姿态。正是喜怒不形于色,泰山摧而不发。
  
  房间里只剩下狄仁杰与陀谷花大眼瞪小眼,狄仁杰被吻得一阵头晕目眩,就要意乱情迷,却发觉对面陀谷花忽然一脸诧异的看着他,一把将其推开站起身。
  “你怎么流鼻血了?”
  “啊?”狄仁杰手忙脚乱的擦了下鼻子,果然一手血迹,赶紧要起身处理,不想正待起身却又跌回床上,狄仁杰脸色鄹变,惊恐的看向一旁的陀谷花。
  “怎么了。。。”
  “我的腿。。。动不了了。。。”
  狄仁杰于危难之际冒险使用阴阳秘术中的假死之术,虽经上官婉儿以医术救醒,谁料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人虽然醒了,可下半身却全然失去知觉。陀谷花急忙去喊上官婉儿。婉儿一番查看,脸色愈加凝重。
  “狄大人,你的腿是由于神经受损造成的,本来以狄大人的武功修为使这假死之术是不会出差错的,就是不知是泡在海水中时间太长还是其他原因,这神经损伤乃是失温所致。”
  “却不知这损伤可否医治好?”陀谷花咬紧了嘴唇焦急的问道。
  “本官看来。。。这损伤恐怕是不可逆的。。。”
  陀谷花听了脸忽地煞白。
  “婉儿自愧医术不精,可天下之大,当有医治之法!”上官婉儿赶紧复言道。
  “我知道了,有劳上官大人。”狄仁杰禁不住闭上双眼,陷入了沉默。
  “有个人一定能医治好你!”
  狄仁杰听了心中一颤,复又睁开眼,扭头看向陀谷花,却见她一副为难的表情。
  “不知狄夫人说的是哪位神医?”婉儿一脸憧憬的问道。
  “玲珑岛的倭族神女,卑弥洛。”陀谷花对上狄仁杰的目光,一字一句说道。
  
  人算不如天算,自古福祸相依。狄仁杰虽幸得上官婉儿救下,却落到个下肢瘫痪的境地,双腿就像不是自己的一般,眼下只能卧病在床,衣食起居都得让人伺候着,整日沉默不语,一副失意之态。
  那日陀谷花说出让倭族神女替其医治,狄仁杰当下义正言辞道:“住口!大丈夫顶天立地,岂可背信弃义,求助敌寇!?”说得陀谷花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即委屈又生气,撅着嘴瞪着狄仁杰说不出话来。
  婉儿在一旁看着赶紧打圆场,“二位稍安勿躁。我大唐人才济济,待回去禀明圣上,广招天下名医,定能治好狄大人的腿。”
  “哼!”陀谷花没好气的推门出去了。
  “狄大人,夫人也是一片好意。”
  “上官大人,可否让本官静一静。”
  上官婉儿微叹了口气,也轻轻拉开门出去了。房间里就剩下狄仁杰自己,他又尝试着挪动下身,却仍只是徒劳,只得无奈的躺了下来,看着床顶的雕花出神,那上面镌刻的花纹渐渐模糊起来。
  上官婉儿出了房间便去寻陀谷花,一路找到甲板上,看到陀谷花正对着桅杆拳打脚踢,一旁的军士不敢劝阻,只能无可奈何的看着。
  “陀谷姑娘,快别打了!”婉儿走上去拉住陀谷花。
  “死鱼脸!臭鱼脸!不识好人心!”陀谷花停下拳脚,气哼哼的说。
  “狄大人有他的考虑,也不是毫无道理。。。毕竟我们都是朝廷命官,大唐如今又与倭国势如水火。。。向倭族求医确实不妥。。。”
  陀谷花本以为婉儿是来哄她的,不想她竟向着狄仁杰说起话来,禁不住嗔了眼婉儿,见她垂着媚眼自说自话的样子又好气又觉得有些有趣儿,反倒来了兴致。
  “上官大人倒是挺会为我家狄郎说话呢~”陀谷花阴阳怪腔的揶揄道。
  “狄夫人不要误会,婉儿只是担心狄。。。婉儿只是不想你们争吵。。。”婉儿唰得脸就一红,慌乱的辩解起来。
  “上官大人,不知这大唐真的有能人异士可治好狄仁杰么?”
  “从前或许有吧。。。”
  “从前?”
  “从前大唐的卫国公李靖,乃当世奇才,人称李药师。”
  “那他现在哪?”
  “当年他辞官归隐,传闻修仙问道去了。只是这李药师就算还活着,也有一百多岁了。”
  “唉,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估计那老头的骨头渣子都化了。”陀谷花走到甲板上凭栏远眺,陷入遐思。
  婉儿望着陀谷花婀娜多姿的身影,心中亦浮起一阵疑虑,却不知这女子身世来历,又与狄大人有着怎样一番境遇,她又是怎么得知倭族神女的。。。许多问题纠结在一起,让婉儿也禁不住陷入了沉思。
  苦海无边,争渡枉然。
  
  
  狄仁杰与陀谷花不欢而散,上官婉儿也知趣的先行回避,毕竟狄大人如今身心俱疲,又受此打击,换了谁都不会好受。两位红颜在甲板上眺望海景,相视一笑。原来婉儿自幼饱读圣贤,颇具礼教,如今遭遇到这么个直来直往的蛮妞反生出一番好感,想来她虽封侯拜相,位极人臣,已是女中豪杰,却到底没摆脱掉礼教宗法,承袭的还是传统的基本规范。
  若只是寻常人家眼里,大家闺秀自是比市井村姑来的得体宜人,只是偏偏春风不解冯唐,让婉儿好不失落,失落之余,更有满满的挫败感。
  婉儿看着这个活蹦乱跳热情似火的异族姑娘,禁不住问自己:“是否自己在狄大人眼里过于乏味了?”而对于陀谷花的身世,婉儿更是忍不住多番揣测,好奇中带着一份疑虑。
  女儿心海底针,陀谷花眼中又是另一番心思。虽然她与狄仁杰生死患难,又被其舍命救起,要说感激之情自不必说,但要说喜欢却也没到那般程度,顶多是多了几分好感。本来陀谷花对狄仁杰并不上心,只是戏做多了往往就拿捏不住了,本打算寻婉儿开心,不想到后来发觉这狄大人在自己心中真的有了些分量,更不惜暴露身份告知倭族神女之事,反到遭狄仁杰一番斥责,自然委屈得很。
  陀谷花虽然性格大咧咧,但毕竟多年伺候欧阳小姐,粗中有细,察言观色的本事亦不会差,自己话方出口便察觉到婉儿眼里透出一丝疑虑。但武林儿女,往往是意气相投便化肝胆相照,陀谷花是打心眼里喜欢婉儿的温婉知性,更钦佩她巾帼不让须眉的智慧与才能,一时心中踟蹰不已。
  “拓谷姑娘。。。不知。。。”婉儿思量再三,话到一般却又打住了。
  “不瞒上官大人,那倭族神女乃是家姐的亲生母亲。。。”陀谷花转过身,忽闪着大眼睛一脸真诚的看向婉儿,遂将自己的身世讲述了一番。
  上官婉儿听完陀谷花的一番倾诉,心中也是一阵波澜,但添了一番愁绪。若是真如陀谷花所说,那她就是朝廷的钦犯,倭族的同党,按律就该当场拿下关押起来,可若是陀谷花与狄仁杰有这一层关系,那就要看狄大人自己定夺了。
  天下皆知狄仁杰为官铁面无私,如今却迟迟没有揭穿陀谷花的谎话,婉儿自然心中有了一层顾虑。这案子本是狄大人负责,如今又不晓得狄大人的心意,所以擅自插手亦不妥当,况且这陀谷花与自己颇为投缘,更谈不上是什么包藏祸心的异族,真要婉儿拿人恐怕也是下不去手的。
  陀谷花见上官婉儿沉默不语,以为她不相信自己的话,当即执起婉儿的手捂在自己胸口,信誓旦旦道:“我陀谷花对天发誓,刚才说的话句句属实,若是一句有假,就让我一辈子找不到如意郎君!”
  
  
  “你不是。。。已经跟狄大人。。。”上官婉儿疑惑道。
  “谁要嫁给那个又臭又硬的死鱼脸啊!”陀谷花还在气头上,当即脱口而出,忽然又觉得失言,撇过头忐忑不语。
  “狄大人他。。。也是一时激动,陀谷姑娘。。。”婉儿还以为陀谷花说的气话,并未听出话外之意,反倒好心的替二位说和起来。
  “婉儿。。。你真好。”陀谷花心中一暖,禁不住走上前去抱住婉儿,婉儿本来也是心烦意乱,被她这一抱,忽然也安心下来,禁不住回抱对方。两人依偎在甲板上凭栏远眺,正值海上落日,晚霞漫天,霞光落在佳人身上,更显出许多娇俏迷人。
  “没想到上官大人真的是。。。哎呦!”远处的军士看到了禁不住胡想连篇,当即吃了一旁女官一个爆栗。
  “胡言乱语!龌龊下流!”女官气哼哼的走了,留下那军士一脸无辜的揉着脑袋,“我。。。我只是想说上官大人待人和善而已。。。”
  是夜狄大人与陀谷花各自早早休息,唯独上官大人房中灯火仍亮着,只见她伏案展开宣纸,一旁鸟笼里一只信鸽正闭眼打盹儿。婉儿点墨起手,却踟躇未下笔,但见窗外风云散却,月色正浓。
  大船顺风扬帆,不多日便进入唐境,一行人快马加鞭迅速返回了长安。一路上狄仁杰与陀谷花都沉默不语,婉儿亦心事重重,远远看见长安城上空一片阴云笼罩,又平添几分压抑。
  大殿之上,狄仁杰由军士背到殿前觐见武皇帝,当即伏地请罪。百官见狄仁杰落得如此惨淡无不默默唏嘘,却见武则天一言不发,冷冷的看着狄仁杰。
  婉儿立在武皇帝侧,本以为武皇帝当会体谅狄大人,口头责备一下也就罢了,不想陛下迟迟不说话,一改和颜悦色,心中一时也开始七上八下。
  “长孙大人,你不是有话说?”武皇帝忽然开口。
  “臣启奏,狄仁杰私通外敌,谋害郡王!“长孙无忌随即上前禀告。
  上官婉儿心头一颤,当即质问道:“长孙大人可有凭证?”
  “老臣有人证!”
  “带上来!”
  只见殿外两个威武不凡的军士押着一人匆匆而来,正是陀谷花。
  “这就是那倭女之妹!如今怕是要叫一句狄夫人了。”
  “上官婉儿!枉我把你当作姐妹!你好狠毒!”陀谷花双眼带泪,悲愤的看向婉儿。
  “。。。我。。。陛下!这其中必有误会,还望陛下明察!”婉儿百口莫辩,只得赶紧跪下求情。
  “婉儿不必多言。狄仁杰,你太让朕失望了!也罢,念你往日功绩,而今又落下残疾,且饶你皮肉之苦,即日驱出唐境,永远不要再让朕见到你!”
  狄仁杰本是长跪不起,缓缓直起身,却是一脸无动于衷,淡然道:“狄仁杰,领旨谢恩。”
  “放开我!”陀谷花挣脱军士,冲到狄仁杰身边,指着皇帝吼道:“什么神武皇帝,武则天你就是个糊涂蛋!”
  “放肆!婉儿,给我掌嘴!”武则天大怒道。
  婉儿身子一震,只得站起身,僵若木偶的走向陀谷花,对面陀谷花扬起脸死死盯着她,婉儿避开迎上她的目光,木然的挥起手,甩向陀谷花的脸颊。
  
  人生一世有起有落,福祸相依,但狄仁杰这回却是一路走背运,先是办黄了案子,丢了郡王不颠,而后又落得残疾,如今还蒙着不白之冤被降旨驱逐出境。换做寻常人多半要想不开,可狄仁杰却没事人一般由家丁送回了府,照常吃喝,母亲早接到消息,已经等在卧房,见狄仁杰被送进来眼泪就往下掉。狄仁杰屏退左右,母子俩尽述衷肠,狄府上下沉浸在一股悲凉之中。
  陀谷花当着百官之面辱骂圣上,就算武皇帝宽宏大量,这面子上也挂不住,况且她又系倭贼同族,当日就被押到了刑部打牢等候发落。狱中陀谷花整日以泪洗面,粟米不进,憔悴得面无血色,气若游丝。
  那刑部虽与大理寺分门别立,但与狄大人却是老相识,彼时狄仁杰办案如神,为刑部立了不少功劳,如今她的相好收押于此,就算那狄仁杰失了势,世态炎凉,但打心眼里钦佩狄仁杰的大有人在。军士见陀谷花如此也是着急的很,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时,上官婉儿来了。
  婉儿自打圣殿一别整个人也深受重挫,原来她事先飞鸽传书汇报的内容实则避重就轻,但凭着武皇帝对他的信赖,万万没料想到半路杀出个长孙无忌与皇帝一唱一和,背着她调查了个一清二楚,就这么把狄仁杰给处置了;二者陀谷花就只对自己说过这些事,如今东窗事发,自己再怎么解释也是脱不了干系,才刚结下的姐妹之谊恐怕一转眼视如仇寇;还有那个让自己剪不断理还乱的狄仁杰,现在一定恨死自己了。婉儿想到这不觉心如刀绞,悲怆难当。
  可婉儿毕竟不是寻常女子,虽然不擅晓儿女情长,却深明大义。虽然她不能改变现况,但至少能利用国相的权利上下疏通,尽量保护二人周全,想到这她赶紧整理妆容,奔着刑部大牢而来。
  狱官见上官大人前来赶紧上前拜见,一听是来看陀谷花的二话不说引着她来到关押的牢房。婉儿一看见陀谷花那般模样眼眶当即泛红,质问道:“你们怎么把人祸害成这样!”
  狱官听了噗通跪到地上:“大人明察,小人一向敬重狄大人,万不敢苛待狄夫人啊~”
  婉儿见他说的信誓旦旦,气才消了几分。狱官开开门,便知趣的退下了,婉儿让随身的女官把好门,迟疑了片刻才迈进牢门。
  上官婉儿本以为这一面见的定会分外狼狈,免不了被连打带骂一通,哪曾想直到她走到陀谷花面前对面也毫无反应。只见陀谷花双眼发直的看着铁窗,像完全没看到婉儿一般。
  “陀谷姑娘。。。婉儿对不起你。。。”婉儿心疼的俯下身,捧着陀谷花的脸掰向自己。
  “你是。。。”
  “我是婉儿啊。。。”婉儿心头一紧。
  “婉儿是谁。。。我姐姐在哪?我要找我姐姐。”陀谷花惊慌失措的把着婉儿的手,表情如走失的三岁孩童一般。
  “好,小花别怕。我这就带你去找你姐姐。”上官婉儿抹了抹眼泪,回头朝门口的女官使了个眼色。那女官走进来,脱掉官服,露出一身囚服。
  原来上官婉儿难忍心中愧疚,便铤而走险,安排女官一同探监,使出一招狸猫换太子,就要将神志恍惚的陀谷花私带出狱。一路上二人畅通无阻,正要走出刑部大门,就听门外军士高声道:“参见长孙大人!”
  婉儿心觉不妙,下意识的咬了下嘴唇,正待想辙,对面人已经迈着官步进来了。
  “呦,这不是上官大人么~老朽见礼了!”长孙无忌恭起双手,笑容可掬的行了个官礼。
  “长孙大人有礼了。”婉儿只得硬着头皮打招呼,一手还不忘揽着换上了官服的陀谷花。
  长孙无忌晃着脑袋拂了拂白花花的胡子,“真是巧啊,不知上官大人来此何事啊?”
  “哦,不过是例行公事,来查看下案犯羁押得是否妥当。”
  “呵呵,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不知上官大人查看得如何?是否走脱了什么要犯?”
  “哪有的事,刑部一向戒备森严,长孙大人说笑了。”婉儿讪笑道,恭手拜辞道:“长孙大人既然有公务在身,本官就不耽搁了,先行别过。”说着拉着陀谷花扭头就要离开。
  “那老官儿就恭送国相大人了。”长孙无忌眯着眼睛,扫了眼上官婉儿身旁女官的鞋子,意味深长的挑了挑眉毛,目送二人离去。
  “长孙大人,您来是要提审还是探监呢?”
  “哦,也没什么。就是奉圣上口谕,来跟你说一声,那陀谷花乃是要犯,事关日后对付倭国大事,需得好生看守,衣食切不可短缺,另外,没事少打扰人家,切莫惊扰了姑娘。”
  “卑职定谨遵圣命!”众狱官皆抱拳作揖道。
  长孙无忌摆摆手,晃晃悠悠走出了刑部大牢,见天边红霞弥散,禁不住欣然慨叹:
  “果然是青春无限啊~哈哈哈哈,狄仁杰,上官婉儿,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碎碎叨叨往大明宫面君去了。
  
  “不知长孙大人进展如何?”
  “鸟儿已经放出去了,就看他们何时归巢喽~”
  “朕还是觉得心中难安”
  “小娃娃不历练,怎能成大器,陛下当放宽心。”
  “希望真如长孙大人所言吧。”
  
  上官婉儿顺利将陀谷花带出宫,宫外早已备好马车。她一路快马加鞭护送至狄大人家,正撞见狄仁杰在收拾行装,听到马儿嘶鸣,扭头一看正好跟婉儿打个照面。
  “上官大人?!”
  “总算赶上了,费话不多说,快,婉儿这就送你们出关。”
  狄仁杰一阵错愕,走到马车边,“车上是何人?”
  婉儿回身撩起车帘,狄仁杰探头一看,当即眉头一皱,复又舒展开,朝婉儿恭手道:“谢过上官大人,就此别过。”说着唤了家丁牵着自家车马,架着两架马车就待启程。
  婉儿本以为狄仁杰会多些言语,却仅是寥寥片语,心底里如打翻了五味瓶,好不是个滋味。
  “狄仁杰!”婉儿咽了咽喉咙,忽然快行了几步叫住车马。
  狄仁杰从马车上探出半个身子,回过头正对上婉儿悲戚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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