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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长剑传 / 第四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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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贞观之治后,大唐国力日益兴盛,使民有所养亦有所乐。国内一片祥和,国外更是万邦来朝,对唐王俯首称臣,民间的往来也日渐繁多,而武林更是风起云涌。
  传闻当世武林有三位使剑的顶尖高手:一位乃是西域边陲的隐士,名唤神剑十三。自创十三路龙啸剑法,刚猛霸道,据说西域商队尝行于大漠,不幸遭遇沙龙卷,吞天蔽日而来。那大漠的沙龙卷一向了得,过路之处片草不生,尸骨无存。商队本来绝望等死,却见一人翩然而至,以剑指天,运气出招,顿时飞沙走石,狂风肆虐,那剑气竟平地化成风柱,擎天撼地,来人转腕挥剑,那风柱便迎着龙卷呼啸而去,两相抵消,一时烟消云散,尘埃落定。
  那人气定神闲,转身欲走。商人上前搭问,乃知是神剑十三,感恩涕零,便将一件神兵相赠,乃是一钢鞭,唤作十二朔月,神剑十三本推脱不受,听了名字觉得与自己有缘,便欣然接受,此后又以剑法为基创出一套龙吟鞭法,可谓变化莫测,乃以此二绝威震武林。
  再说这二号人物,名唤虬髯客,此人臂力惊人,身法曼妙,且剑非剑,招非招。乃使得一颗千年老树枯枝,剑法毫无章法,却至颠至狂,无招胜有招。一日当朝国师李靖酗酒,不知何故大骂秦琼,尉迟恭,那俩武将气得眼红脖子粗,撸起袖子就要给李靖一顿胖揍。当时虬髯客正好在李家闲居,当即出手相助,那秦琼、尉迟恭皆是万人敌,竟与其打得难解难分,到后来三人都亮出兵器准备厮杀,亏得唐王得知后及时赶到,才免了一场血光。自此虬髯客力敌而悍将的威名响彻长安街,更受唐王青睐,加官进爵,以为已用。
  至于那第三位高手,名唤须佐真吾,乃是一海之隔的岛国倭族国师。此人家世显赫,历代先祖皆为倭国当朝股肱之臣,更是剑法名家,其弟须佐之助亦在朝中担任首席带刀侍卫之职。须佐真吾为家中长子,自幼继承了先祖世代相传的魔剑八岐獠。此剑据倭族传说是太古时期天神铲除混世妖魔八岐大蛇后其精骨所化,极具魔性。传闻八歧獠饮血即能使持剑者功力倍增,但需斩断情丝,否则走火入魔,沦为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因而须佐真吾自幼皈依三宝,以佛法修身养性。
  倭族先王以须佐真吾为心腹,每逢大小事都会先招其商议而后决,彼时倭族地小人稀,国师便出策投诚国力雄厚的大唐寻求荫庇,以此开拓海上贸易及文化交流。国师更亲自压船出海,拜访大唐,将先进的文化与各种农工技术引入倭国,很快倭族也渐渐由原本的荒岛愚民迅速转型,更拓展海上军事贸易,走上富强之路。倭族迅猛的发展很快为唐王所忌惮,终于有所行动,暗中打通收买倭族权贵,最终促成了后来虬髯客窃国一事。
  
  世事无常,上有天道轮回,造化弄人,下有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有英雄造时势,如唐王,更有时势造英雄,如陈十三,当然,也可能造出个枭雄甚至大魔头,比如虬髯客。
  循本溯源,且待从头说起。
  说起虬髯客,此人其实身世坎坷,从小被遗弃林郊,由野狼养大,许是喝了狼奶的缘故,自小全身毛发龇彘,虬髯蓬发,形似猢狲。一日砍樵人上山砍柴,虬髯客趁其不备从树上溜下来抢干粮,那砍樵人见了以为是什么妖怪,吓得拔腿就跑,回到镇上立即上报了衙门。后官府组织衙役巡山,以猪蹄做饵诱捕得手,乃抓回都城,才发现是个大活人。只是当时虬髯客野性十足,见人就咬,没有人家愿意收养,索性弃置市井任其自生自灭。
  本来虬髯客不会说话又人见人厌,早晚得饿死冻死,也是机缘巧合,让他遇到了红拂女。这红拂女本生在隋朝的官宦之家,国破家亡,便被卖到青楼,化名红拂。一日红拂女见到饿昏在门口的虬髯客,便好心救下了他,把干粮和旧衣服施舍他。自此二人便成了好友,红拂女受了欺负虬髯客一定出手帮她打抱不平,而红拂女不单温柔善良更聪慧过人,很快教会了虬髯客通晓人事,还给他起了这么个名如其人的名字。那虬髯客仗着身法每每在夜深人静时盘上后院的老槐树去找红拂女私会,聊些市井趣闻,顺便研习学问。
  彼时虬髯客青春年少,情窦初开,又与红拂女同为天涯沦落人,心中暗生爱慕,只可惜造化弄人,临了也未能倾诉衷肠。人世间的情爱之所以可贵,大概就是因这无踪可寻的缘起缘灭吧。
  很快到了红拂女及笄之年,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楚楚动人,琴棋书画无不精通,更以一手催人入境的琵琶受人追捧,每日来听曲的络绎不绝。眼瞅着落红之日在即,还没等老鸨彰出告示,那上门询价的公子老爷早就能排上一条街了。只可惜虬髯客空有一身力气,却身无分文,别说为其赎身了,就是消遣一晚也都望尘莫及。
  
  那夜阴云笼夜,盈月阁院里的老槐树上栖着一人,正好对着三楼红拂女闺房的窗户。
  ”红拂~红拂~”那人对着窗户压低了嗓音喊道。
  “哎?是谁叫我?”红拂女正准备就寝,听到外面人声,便掌灯走到窗前探出头去,一扭头瞥见树上猫着的个人,映着烛光隐约见一副毛脸雷公嘴。
  “虬髯客!你怎么在这?”
  “红拂,我们。。。”虬髯客正待说话,突然树下一片嘈杂,只见老鸨领着几个喽罗举着火把指着树上骂道:“好你个采花贼,赶来老娘地盘偷人,给我打。”
  红拂远远瞧见一众喽罗张弩搭箭要就往树上射,一声不好,尖声呼道:“快跑啊,再不跑要成筛子啦!“
  虬髯客方欲言语,忽觉身下寒气逼来,乃见万箭齐发,无奈之下只得纵身一跃,翻腾到盈月阁顶,沿着房檐遁走,一众人寻声追去。再看那老槐树早已被射得是满地黄花堆积,而那边红拂女早已趁乱熄灯遁形。
  虬髯客一路奔逃,却心中焦躁,未提防瓦片松动冷不防一脚打滑,一下摔进了一座大户人家的院子去了。只见那宅院大门两侧一对麒麟威风八面,中间高悬一牌匾,上述丹青二字:”李府。“
  
  
  却说虬髯客心不在焉一路奔逃,无意跌入了李府,这李府住的不是别人,正是卫国公李靖李药师。且不说李靖身份显赫,单说此人相貌出众,雄伟俊朗不亚于城北徐公,
  此时的李靖正乃风华正茂,意气风发之年,不单朝堂上是红人,更是十里长安姑娘们的心仪对象,上至六十岁的老姬,下到七八岁的黄毛丫头,一看到李靖的车辇无不疯狂尖叫,尾随一阵方才罢休。
  后来有一会儿李靖早朝睡迟了,驱车一路疾驰,结果有个痴女拼死追赶,不单跑的花容失色,更面无血色,竟一命呜呼,暴毙街头。本来一段佳话这回倒成了一桩命案,痴女的家里人自然不愿意,整日一家老小在李府门前赖着,害的李靖每日出门只得上房翻墙而过,久而久之竟成了习惯。后来朝廷闻知此事,一面出资安抚逝者家属,一面也私下给李靖下了个密碟,命其今后出入只准步行,但可免于考勤,言下之意就是让李靖以后散步去上朝,可见皇帝对李靖的宠爱之盛。
  李靖此人学富五车,见多识广,又好研究,平时常在家中捣鼓些新奇玩意儿,如那长安城名盛一时的五彩琉璃烟花就是李靖的杰作,再加上李靖天生是个活招牌,他穿过用过吃过的无不尽数风靡,因此隔三差五就有做买卖的往家里送礼送金,所以李靖虽不经商却着实富得流油。
  这晚李靖正在后院研习星象,见东方一颗孤星红芒盈硕,心中疑虑,乃掐指卜之,正聚精会神之时忽然一个毛团从天而降,李靖当即往边上一闪,咣当一声砸地板上了。李靖惊异之余定睛看去,见那毛团抽搐一番,竟缓缓爬起来,不觉诧异道:“地上一个猴!”
  那边虬髯客摔得突然,亏得皮肉结实大抵无恙,却着实吓了一跳,又听见旁边人声,不觉跳闪一旁,扭头细看对方。
  李靖见那“猴”也看向自己,来了兴致,便朝他摆摆手,虬髯客不明就里,便也朝李靖摆摆手。李靖见那“猴”有反应更乐了,又朝着虬髯客扒了扒耳朵,虬髯客以为耳朵有东西,也跟着扒了扒耳朵,那边李靖早已乐不可支了,又拿起桌上果盘里的苹果丢了过去,虬髯客本来蹲了一晚上也饿了,看见对面滚过来一个苹果也不客气,捡起来就啃。李靖便又把果盘里的水果尽数丢了过去,兴致勃勃的看那“猴”一个个吃完。等果盘空了,李靖赶紧摸摸衣兜却只掏出一把闪闪发光的金元宝,便也丢了出去想看看那“猴”有甚反应。
  虬髯客见着地上的金子便想到自己一穷二白,无力解救被困青楼的红拂女,不觉悲从中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抢地,嚎啕大哭起来。
  李靖一时慌了,想来是那“猴”没吃饱,急忙上前去哄“猴儿你别哭啊,你要啥我马上给你拿去诶~”
  就听地上虬髯客哭嚎道:“我要~~~呜呜~~~我要红拂~~~”
  
  
  寻常的花街柳巷往往是人约黄昏后,今昔却不同以往,下午落日尚早,已然有达官贵人的车辇络绎而至,还有那看热闹的男男女女,无不身着华服,红粉涂面,长安城的治安部门甚至都派遣了官差维持现场秩序。人潮缓缓涌向红拂女所在的盈月阁,再看那盈月阁内三层从包间到大厅早已人声鼎沸,老鸨子站在梯台上脸笑成了一朵花,一面给四面的熟客致礼一面指挥下人。
  “你,赶紧去关照下后堂的红拂女梳妆打扮,做好亮相准备。”
  “你,去看看乐师舞姬就位了没。”
  “灯光师怎么这光还是明晃晃的啊?赶紧罩上苹果光。“
  ”那烟火师傅,你怎么把炮仗拿进来了,拎门外头去啊。。。”忙的是不可开交。
  楼里楼外熙熙攘攘,忽然门口炸开锅似的一阵尖叫,一众妇女拨开身旁的男人就往街边拥,里三层外三层迎上了来人。
  那人身形伟岸,英气逼人。一身金丝银线,红领白边,锦带貂裘,头戴青虹冠,脚着覆云靴,还领着一“猴”,正是李靖和虬髯客。
  “李靖~~~我爱你~~~”
  “李靖~~~我要跟你生猴子~~~”一众痴女一面堵截偶像一面嘶喊,场面一度失控,官差见了急忙介入维稳,硬生生驾开人群,护着李靖往盈月阁走,有几个不知死的疯狂粉丝拼命往里钻,让领头的官差翻手一个十八跌,化成几个抛物线飞到外围去了。
  行至门口时,李靖低头安慰虬髯客“猴儿,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把红拂赎回来。”
  “嗯,我信你。”虬髯客目光炯炯的看向李靖。
  原来那晚李靖见虬髯客嚎啕大哭,不觉心中大恸,问明详情后深有感触。其实李靖年轻时也有一番虐恋,只是造化弄人,天不遂人愿,终未能修成正果。许是情伤难愈,此后李靖便醉心修仙问道,虽对情爱不甚关心,却痴迷于那些个痴男怨女的文章段子,风花雪月的藏书少说有五大车,连朝中同僚也时不时来借阅,而今亲眼见着痴情男更是心潮澎湃,热血沸腾,当下拍胸脯誓帮红拂女赎身,让有情人终成眷属。
  李靖进门后就被伙计领上了四楼雅间,这盈月阁本是花街巷规格最顶级的青楼,换做寻常红楼也就三层,独有这盈月阁有四层的建制,而这第四层平时更是不开张的,唯有隆重时刻才开启专门招待贵宾,每个包间都金碧辉煌,一应器具更是漆银镶金,奢华至极。李靖领着虬髯客来到四楼,却发现对面的包间门口站着俩侍卫生的是膀大腰圆,盛气凌人,一人持锏,一人持鞭,面无表情门神一般杵在那。
  李靖见到那二人顿时心中一沉,急忙退进包房,正瞧见虬髯客早就入席胡吃海塞起来,“怎么啦?”虬髯客迎上李靖的目光。
  “没什么。给,这个好吃,多吃点。”李靖扯了只鸡腿递给虬髯客,又回头细看了下对门,心中着实焦躁不安起来。
  
  
  李靖正忧心忡忡,盈月阁门口的炮仗乒呤乓啷响起来,老鸨子扯着尖锐的嗓子开始致开幕词,
  “今夜的长安灯火阑珊,今宵的盈月阁群星璀璨,在这里,作为盈月阁的主人,我谨代表全体员工,向诸位来宾与远方的朋友们致以最诚挚的问候和感谢!”
  现场顿时掌声雷动,几个年过六旬的老商贾一个劲儿给老鸨子叫好,想来是年轻时的老相好。
  “今天就是我们盈月阁新任花魁红拂女的招标大典,诸位官人的腰包可否装满了?”
  “有~~~~”台下竞标的富绅们大手一挥,那外头各家的伙计赶紧把准备好的银钱撒向街上围观的人群,就听街头上欢呼声一浪盖过一浪。
  “好~~~豪气!看来各位今天真是带着满满的诚意而来,盈月阁蒙诸位恩客厚爱,自当倾力回馈,上台吧,姑娘们!!!音乐,起~~~~”一时灯火尽灭,隐约见梯台人影攒动,不多时,一阵紧促的鼓点响起,随之各处的灯火竞相点明,且罩上了各色的纸罩,整个盈月阁一时间绚烂夺目,在场观众无不惊呼连连。
  再看梯台上早已占满一列佳丽,无不身着西域抹胸罩衫,以纱掩面,且身姿曼妙,婀娜尽显。那鼓点由缓至急,俄而将息,紧接着管弦启奏,正是一曲协奏的《凤求凰》那台上佳丽一边随乐而舞,一边娓娓唱道: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若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歌声哀怨忧伤,情真意切,可谓字字啼血,闻者无不潸然涕下,现场气氛瞬间降至零度。老鸨子在下面越听越不对劲儿,揪着一旁的伙计问:”喂,这谁排的曲子?“一旁伙计一边拭泪一边回道:”呜呜。。是红拂啊。“老鸨子一听顿时火就上来了,心道个挨千刀的小丫头片子想毁我是吧,腾地站起身就要发作,那曲调忽然由抑转扬,节奏渐渐欢快,继而一阵嘹亮的响板起花,就听台上佳丽和着响板开始一段快节奏的念唱,正是《凤求凰》的后半段歌词: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那台下观众无不伸出双手一起跟着节奏摇晃起来,连老鸨子也不自觉的晃着脑袋,跟着节奏手舞足蹈起来,本来冷至冰点的气氛瞬间燃爆,大家正陶醉不已之时,曲终音止,表演谢幕。老鸨子晃过神回到台上,清了清嗓子,
  ”好啦,余兴节目到此,下面就有请我们今天的主角,红拂女闪亮登场!“
  
  
  台下歌舞升平,那楼上的李靖却无心欣赏,望着远处对门那俩黑铁塔一脸窘迫,心中盘算着要不要打退堂鼓,又想到自己昨日信誓旦旦跟虬髯客打了包票,如今要反悔实在难以启齿,只是那对门的客人着实惹不起,正抽搐纠结之时,偷偷回头看了眼身后胡吃海塞的虬髯客,
  ”咦?人呢?!“
  原来那虬髯客吃到一半忽然听见楼下演奏的《凤求凰》,乃是红拂女平日最常弹奏的曲子,赶紧丢下吃的溜到后院,攀上老槐树隔着窗喊人,”红拂~~~红拂~~~“屋里红拂女一身绫罗绸缎金银饰器少说也有十来斤,只好乖乖端坐着等待亮相,一旁的丫鬟听到楼下催促,赶紧手忙脚乱的盘头发,却不慎把发髻别断了,赶紧出屋去拿。
  红拂女早听见窗外人声,扭头一看是虬髯客。只见那呆子正猫在树上对着窗户猛喊,赶紧一边摆手一边使眼色,低语道”虬髯客,你快别喊了,一会儿把家丁又喊来了。“
  虬髯客发现红拂女看到他了,又说道:"红拂,我请了李靖来帮你赎身,过了今天你就自由啦~~"
  正好这时楼下的歌舞画风一转,忽然热闹欢腾起来,虬髯客说的啥红拂女在屋子里是一句都没听到,只看见他一脸欢喜,不觉心中一阵苦涩,”傻瓜,一定是见我这般打扮,以为今天是我的什么好日子吧。虬髯客,你可知过了今天我便再也不是我了。“红拂女想到这不觉肝肠寸断,泪眼朦胧。
  ”红拂!”虬髯客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说道:“明天我就带你走,我们去一个谁也打扰不了的地方,我每天打猎劈柴,你烧水做饭,我们还要生好多小猴子!你愿意么,红拂?!“
  屋里的红拂女含着泪一脸宠爱的看着窗外的虬髯客在那张牙舞爪的不知在说些什么,此时楼下曲罢,老鸨子正好叫自己出场,便伸出手扶上一旁的丫鬟,缓缓起身往屋外走,末了,转身对着窗外的虬髯客莞尔一笑。
  “虬髯客,我们来生再见。”
  虬髯客看到红拂朝她笑了,以为应许了,喜不自禁的溜下树,回到李靖的包房,“李靖李靖,我刚跟红拂打了招呼了,她答应跟我一起走了!哈哈!“
  ”哦。。是么,那太好了。。。“李靖本来正纠结着要不要打退堂鼓,一时寻不着虬髯客便想着干脆抽身了事,却又见他从窗外翻回来还一副的欣喜若狂,顿时重陷窘迫。
  那虬髯客进屋后窗便敞着,李靖远远瞧见后街巷子里停着一架马车,四下几个带刀侍卫严正以待,清一色内侍着装,心中登时笃定。
  那对面门口守着的两位勇士,乃是当朝大将秦琼和尉迟恭,而那屋里的主人,不是唐王李世民还能有谁。
  李靖正进退维谷,下面忽然掌声雷动,呼声震天,周围包房的几个客人也都行至过道,那对门的主人也袭一身披风走出来,一旁二悍将手扶兵器屹立两旁,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相邻的客人有点看不惯,啐了句:“来逛窑子摆个甚谱?!”忍不住朝他们斜了斜眼,立即被二人一脸的凶神恶煞吓得一声不吭,悄悄退开了好几步。
  只见那楼下灯火通明,鼓瑟吹笙,人潮攒动。红拂女华冠锦服,红妆鬓染,由侍女扶着,缓步走上梯台。低眉侧目,静若处子,大有闺中待嫁之姿,却又透着一股子邪魅。她双手作揖缓缓欠了欠身子,张开樱桃小口,温声细语道:“红拂这厢有礼了。”只一句便叫那在场的男客无不深吸一口气,神魂荡漾,被这黄莺般的声音叫走魂儿了。
  
  
  所谓无巧不成书。李靖多年不近女色,自然不会来此烟花之地,更不可能见过红拂女,而如今他只暏了一眼,却一时惊呆。
  “小香。。。怎么会。。。天底下怎会有如此相像之人。。。”李靖喃喃自语道,俄而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你也从不曾放下。”言罢转头看向对面披着斗篷的唐王,心头浮起一番旧事。
  李靖家本是前朝的地方官,彼时隋炀帝大兴土木,劳民伤财执意修建京杭大运河,搞得老百姓饿死的饿死,累死的累死,李靖父亲一向为官清正,便为民请命,上表陈情申请延缓工期,却被相恶的上官篡改内容,大做文章,结果落得个大不敬的罪名,吵架问罪。危难之际,李靖带着妹妹李香趁夜逃走,投奔李渊,而后随唐王南征北讨,建立功业。
  说起李香,虽是李靖之妹,实则父母收养的义女,二人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只差个二三岁,到了豆蔻之年,彼此更心照不宣,形影不离。只是李靖父自来清高,本就家风拘谨,万不会同意义兄妹之间有私情,便早早打发李靖外出随名师修行,而那李香更是早已许配给本家好友李渊之子。说起这李香本就天生丽质,长大后更如出水芙蓉,说句倾国倾城亦不为过。李氏兄妹二人每每登堂入室,出双入对着实是一对璧人。亲朋好友早就有上门提亲者,却每每让李靖打发走,美其名曰年芳尚早,长此以往被李父看出蹊跷,勃然大怒,便使出一招棒打鸳鸯,活生生将二人拆散。
  李靖学成归却来得知妹妹已许他人,悲愤交加,当场口吐鲜血,一病不起。李母见不得儿子难过,一面遣李香暗暗照料,一面试图劝说李父。当时正值京杭大运河兴工,李父本就因百姓疾苦烦闷不已,又被夫人撩起旧事,当场爆发,撂下狠话:“只要我一天不死,你们就别想那荒唐事!”
  也不知是不是祸从口出,没多久老李就真的获罪问斩,还牵连了一家老小。李靖万般无奈,只好投奔定了亲事的李渊,而李香为了保住二人的性命,再有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一并咽在肚里,到底是承认了这门亲事。
  要不怎么说这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实在不假。原来那李香说是许配给李渊儿子,当下却没定好是哪位公子,结果李香一来,大儿子和二儿子全看上了,都争着想娶,闹得是脸红脖子粗,势如水火。李渊见此状,当下决议把李香许配给小儿子李元霸,本以为那二人会就此罢休,却万万也不会料到这之后引出的事端竟险些让好不容易打下的基业毁于一旦。
  说起李渊的小儿子李元霸,乃是唐王征战天下时的得力干将,打遍天下的一条好汉,使一双八百斤的轰天锤,就是那西楚霸王在世,恐怕也一时难分高下。只是彼时的李元霸还是个加冠不久的儒雅青年,虽习得些枪棒,却万没有后来那般不单武艺超群,为人愈发癫狂至极,最终竟走火入魔,与天争高下,一锤子飞出去落下来把自己砸开了瓢。而这始作俑者,不是别人,正是人称李药师的李靖。
  
  
  李靖兄妹毕竟是蒙难之人,俩寄人篱下,许多事便只得逆来顺受,只是那李渊的小儿子李元霸虽仪表堂堂,却自幼心脉不齐,又有哮喘之疾,勉强习了些枪棒强身健体,但医嘱交代了忌酒忌房事,说白了就是和尚命。
  李靖本不知此事,只是有回见两个丫鬟在布置喜饰,说道那李香姑娘着实可怜,嫁了个中看不中用的。李靖听了当即抓住询问,乃知其中缘由,怅恨不已,心一横定下计策,之后整日闷头房中潜心研究,便研制了这味失心丹。
  所谓是药三分毒,相传吞并六国的秦始皇晚年就是乱食丹药而至神志不清,才干下了许多荒唐事葬送了天下。李药师这味失心丹本是味补药,有脱胎换骨回春之功效,但也有令服用者丧失心智,走火入魔之风险。李靖尝抓捕被母猫遗弃的先天不足幼猫试验,发现虽然体疾痊愈,却要么癫狂暴戾要么憨呆痴傻,故以失心丹命名此药。
  李靖偷偷把失心丹交给妹妹李香,告之各种玄机。李香得计,便于大婚当日投药于交杯酒中,李元霸喝下酒水当即血脉喷张,青筋暴露,奔出房去,正被送罢宾客的李渊瞧见,赶忙叫人追赶。李世民见状急忙策马催鞭一路疾驰,却不想那李元霸竟健步如飞,直追到城郊山头。李世民收住马,喊道:“元霸,你干什么?”不想对方竟不收势,直接纵身一跃,跌下山谷去了。
  李世民见天色已晚,只得回家汇报此事,李渊当即大发雷霆,一面令人连夜搜山,一面白了李世民一眼:“连个大活人都看不住!”李建成一边搭腔:“父亲息怒,谁知道元霸会跳崖啊。”李渊幽幽说了句:“是跳下去还是给推下的个人心里清楚。”自此父子俩的间隙便作下了。
  旦日清晨下人才把灰头土脸的李元霸抬回来,亏得山下都是葱郁的树冠,仅是受了些皮肉伤,昏厥过去。众人方才心安,李母心疼的贴身照料着,不多久人醒了。李母本以为孩子无恙,抱着他欣喜不已,却不想李元霸喊了声娘亲便吵着要吃奶,急命下人去喊老爷,李渊领着大夫赶紧来瞧。
  老大夫号了半天脉,沉吟片刻,一副百思不得其解之态,只得禀报道:“老夫行医数十载,也见过不少失心之症,却不曾遇到公子这般怪异,虽失了心智可先前心脉哮喘之疾反倒好了,只是如今恐怕只有三岁心智了。”
  李母听罢就开始抽噎,李渊一旁怒嗔道:“别哭了!敢问大夫可有解救之法?”老先生摇摇头:"请恕老朽才疏学浅。"那边李母方才止住,复又啜泣起来。
  李渊听得心烦,撂下句:“当孩子养着不得了。”正要出门,刚好撞见前来探望的李世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下你高兴了吧?!”
  “爹。。。”李世民无力争辩,一脸憔悴,想来也是一夜没合眼。李渊见状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许是心中愧疚,从此李世民便担起了照顾李元霸的责任,谁曾想这厮虽失了心智却得了神力,练得一身鬼神之功,协助李世民一路建立功业。只可惜终为奸人哄骗挑唆,一锤子丢上天去想跟老天较量,结果那锤子落下来当场把自己砸死了。
  要怪,恐怕那始作俑者的李靖也逃不得干系,正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许是做了这档子亏心事,李靖与李香到底也没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李元霸患病之后,适才与李香的婚事倒成了一桩悬案,要说这堂也拜了,宴也请了,要撤婚是不可能了,但事情闹到这样,李渊也是顾及颜面的人,总不能让背后戳人脊梁骨,说他趁人之危,踌躇之际,索性叫人去唤李香来想听听姑娘自己的想法。
  当时李靖正在李香处安抚,小姑娘心中愧疚,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哥~~我好怕,呜呜,那李元霸要是被我害死了可怎么办。。。”李香两只小手不住的拭泪,哭得带雨梨花的。
  “都是哥的错,不怪香儿。他要死了哥给他抵命,这不是没死么~快别哭了吧。”李靖伸手想揽她入怀,却又止住了。
  “小姐,老爷叫你去。”丫鬟在门外禀报道。
  “哥,是不是世伯查出问题要来抓我问罪了。。可怎么办啊。。。”
  “香儿且安心,大夫查不出病状的。哥可是李药师,就是华佗再世也得逊我三分,我看世伯这是要跟咱们商量退婚的,到时候你就顺水推舟,如此便万事大吉了。走,哥陪你压阵。”李靖洋洋得意的说着,却没注意妹妹并没有搭腔,径自洗了把脸,便默默跟着李靖去了李渊堂上,那李氏夫妇端坐堂前神情凝重,遇到这档子事换了谁也没好脸色。
  “李靖拜见世伯。”
  “香儿见过世伯。”二人稽首作揖。
  “你看那孩子哭得,眼睛都肿了。”李母看见香儿抬起的小脸还挂着泪渍,免不了一阵心酸,又想到苦命的儿子,又要起腔开哭,让李渊一声咳嗽喝住。
  “贤侄,元霸的事我想你们也听说了,他自小就体弱多病,是世伯考虑不周,还请贤侄莫怪。”
  李靖听罢心里窃喜,一边偷偷给香儿使眼色,可香儿却仿佛没看见一般,仍旧一副的愁容满面。
  “那个,香儿啊,是吾儿元霸福薄,如今病成这样,状若孩童,恐难再做汝夫婿,我和你伯母商量了,要不这婚事就作罢吧。”李渊方才说完此番话,倒像是故作镇定一般,竟显出稍许颓然。
  李靖正待说话,一旁香儿却先开口道:
  “伯父,香儿既然同元霸拜了堂成了亲,便早已是他的娘子,无论元霸今后是病是痴,香儿都愿不离不弃,照顾他一世!”李香言罢,眼泪又禁不住吧嗒吧嗒掉下来,堂上李母听了更是感动不已,探身下来扶起李香走到后堂去了。
  “真是好孩子~~”李渊也忍不住感叹道,唯独李靖整个人脑子一嗡,不知所措的杵在那。
  “贤侄,你放心,将来的事,有世伯在,绝对委屈不了你们,这天下早晚都是我们李家的。”李渊言罢,见李靖有些恍惚,以为是被自己的话吓着了,走到他跟前轻轻拍拍他的肩膀,背起手走出屋去了。
  斜阳入户,在空荡荡的厅堂地上独映出李靖的人影,显得越发孤单,李靖忽然明白了什么,却又仿佛更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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