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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月魄 / 第3章 往来客

第3章 往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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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扬楫二人一大早随人流进城,家中留守玄燕和杏仁还没睡醒。
  白天他们就给田地浇浇水,钓钓鱼、喂喂狼狗。
  进城,他与大哥分道而行。
  秦树元往东,他喜欢在赌坊门口,躲在门柱后面无风无雨无烈日,过往的行人车马也不碍事。
  赢钱的甩他几个子积些德运;就怕输钱的,朝他撒气踹他几脚,嫌他晦气。
  扬楫往西,朝女子住的旅店门口去。
  近来,总有些阔少来结交,差遣他去送些名帖,代几句话之类的,少不了给他些打赏。
  有时候想趁人多溜进去旅店传话,结果被店家踹出来。事儿虽办得不妥,可阔少碍于在心上人跟前,也没太为难他。
  赤脚的乞丐也榨不出油水,欺负他反倒是惹一身骚遭人骂。
  扬楫深谙此道,一向也不怕人欺负。
  包子铺蒸笼热气腾腾,扬楫想玄燕应该吃完烙饼去浇花了,等花季到了做成花束来城里卖,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到时候买几画册给她念念,平日她总爱在沙滩描画;书摊在吆喝什么《流星剑谱》、《内行真气》之类的武学拓本,扬楫动了动瘸掉的左腿,用力绷足肌肉,重踏步子努力以常人之姿行走,可总还是会歪过半个身子。
  曹爷爷此前教他和玄燕一些锻炼筋骨的法门,时不时二人还会切磋打闹一下,气力倒确有增进。
  老叫花死后,再无人督促,倒是懈怠了。
  "小家伙,过来!”
  才刚在巷口坐下,没等他在土里打个滚扮可怜相,女子便朝扬楫喊。
  隔着薄薄的窗纱,依稀可见女子匀称的轮廓,白皙的皮肤与雪色窗纱平分秋色。
  这一瞬间,扬楫萌生一种再不要行乞的想法。
  早些年是因为跟随曹爷爷才一直乞讨维生,活命全靠别人的施舍,偶尔耍些小聪明,挣几个子儿。
  以前觉得乞讨是天经地义的,因为他根本没有谋生手段。再能熟练扮演憨厚老实值得同情的乞丐,也始终是让人瞧不起。没人会说,这是乞丐中的精英。他们只会说,臭要饭的、死乞丐。
  扬楫已经习惯了,但有称小乞丐、小兄弟的,他都在心里暗暗为他祈福祷告。
  如今,他个头渐长,已不是童子模样。
  他的人生目标是开一家大饼铺子,可以有吃不完的饼子,能在地头有间真正的房子。
  女子喊了好几声,扬楫困惑地四处张望,再三确定对方确实是喊自己。
  周围的车马声,吆喝声不绝,女子的声调不高,却精准地传到他的耳中。
  年过十三的少年,也有了一丝丝地向往。
  “稀客稀客,姐姐有事?”
  “你朝前面走走,那个地方碍事。”
  扬楫又朝酒旗下挪了挪步子。
  “你是不是跟别人说我什么?”女子语气甚为介怀。
  扬楫赶忙回答:“没有没有,他们只是路过打听,我也就说你住在这,仰慕者众多。再无别的话可讲。”
  “是嘛,你不是收人家钱了。”
  “讲话的口水钱嘛,收了几文。穷乞丐,权当发善心了。”扬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这样啊,那我跟你讲了话,是不是也得付你口水钱?”女子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扬楫摆了摆手,说:“不用不用,您愿意讲话是我的荣幸,算赠送吧。哈哈。”心中嘀咕,算是出卖你的事一笔勾销。
  “这哪行呢,拿着。”
  说罢,女子丢下一块白色石头。
  扬楫慌乱地伸手接住,左右四顾,担心被贼人惦记。
  入手瞬间,触感冰凉,比普通石块重了几分。他以为是银块,毕竟对方这等身份的人,金银根本不当回事,随手施舍他个几百两银子不在话下。
  可无功不受禄,天上掉馅饼的事,少不了有大灾大祸。可乞丐不是天天在等掉馅饼吗,真矛盾。
  “真的给我的吗?”从小到大只有被人瞧不起的份,哪里受过人的关心,早些时候送名帖没少被她丫鬟揍,那是硬抗巴掌,满脸火热地从门缝塞进去。
  “嗯,归你了。”
  “谢谢谢老板,谢——”扬楫连连鞠躬。
  这一弯腰,只觉自己更渺小,楼上女子更高大。
  “这块石头,能让人在城外山庄过段幸福日子了。你把你的几个兄弟带着,一起去吧!”
  腰还没直起来,扬楫就眉头一皱
  这躬是不是鞠早了,这人怎么能给石头呢?这不忽悠人呢麽!
  弓着腰轻轻展开手掌,一块如水滴般明澈的白石出现在手心。它的表面仿佛在吸收光芒似的泛着青光。
  他隐隐感觉这石头可能比同价位的银块更值钱。
  “拿石头去山庄,比你卖掉他更有价值。”女子似乎直到他心里在想什么,嘱咐道。
  “可是?为什么,这这口水钱太贵重了。”
  女子嫣然一笑。
  “是这样的,你是不是还有个弟弟,我想收他为徒,领他去花舞派进修。他根骨不错,假以时日,能为我门宗增光。或者你妹妹也行,女子修炼也有她独到之处。至于你嘛,心魄强健,可凡躯孱弱,大概是与修行无缘了。”
  他双手激动得止不住地颤抖,这可比他讨要一碗银钱还高兴。
  可是,这十多天弟弟妹妹从未进城,她是从何得知?不管了吧,修炼之人总会些卜算之法,猜猜家里几口人肯定简单。
  他唯一觉得难办的是,究竟是让妹妹玄燕去还是让小杏去?
  燕子离开自己视线,他不放心,花舞是名门正派。而眼前女子善良大度,也难保他整个宗门都是如此。从未离开过亲人身边的妹妹怎么会懂跟外人相处。
  杏仁呢,他说是逃荒路上跟父母走散了,一路上靠跟着另一个稍年长的秦树元,也就是现在的四人乞讨队伍里的大哥,二人要饭维生找繁华的县城定居。他比燕子还小半岁,能行吗?
  城外茅屋,乞丐四人并排坐在河边草垛上。
  “你们俩到底谁去呢?”扬楫问。
  远天的夕阳,倒映在粼粼波光的河面上。
  “不会是骗子吧,拐卖小孩儿的。修行多难的事,据说令狐平章花了老鼻子钱去修炼,结果碰老鼻子灰,屁都没捞着。大门大派的人,会看得上咱们?我们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秦树元不相信会有这种好事,因为世间比他们优秀得多的多的是呢。
  “啧啧啧。”扬楫否定道,“首先媞小纾不是看上咱们,而是只有杏仁和玄燕。然后,你看这宝石,拐卖小孩都值不得这个价吧!”
  玄燕摇头道:“不去。”
  “为什么呀?”
  “不想去。”
  朦朦胧胧之中,扬楫回忆起曹爷爷死前再三叮嘱不要让玄燕入什么修炼门。普天之下,醉心修行的人都不值得做朋友,因为他们眼中没有旁人,只有权、势、利。他们是汲人血的蛭虫,生啖血肉的豺狼。唯一能深交之人,是认真生活的人。最后,一定要像爱惜生命一样爱惜她。
  “噗通。”
  玄燕丢了块石子扔到水中。
  扬楫如梦初醒,曹爷爷早不在人世,生前他终日混沌疯癫,说的这叫什么话。修炼门为何不能入,经商也被人瞧不起,耕种也无良田,难道真要一辈子要饭?眼下,能吃上饭才是主要的,别的随它去了。
  “我又不喜欢她。”玄燕叼着草根,甩动小腿,不以为意。
  “你都没见过人家。”
  “哼,听你的语气我就不喜欢她。她是不是长得挺漂亮?”玄燕醋意满满。
  “那行吧,不去了。那杏仁你去吗?”
  秦树元替他回答道:“去个屁。我听说外面有妖怪吃小孩,你敢去吗?”
  扬楫摸着口袋里的宝石,心里很难受,收了人家的东西,约定要替人家找徒弟的,若是完不成,这东西始终要还。
  杏仁眨巴大眼睛,说:“我想去。”
  “你不怕?”
  “怕,但也不能一直怕。爸爸妈妈没了的时候,我就知道以后不能再怕了。”
  扬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真好,是走丢的,还能见着他们。我那,都不在了,想都没处想,长啥样都忘了。”
  杏仁扣指甲,沉默半晌才娓娓说道:“我怕被人笑话,才讲走丢的。爸妈骗我等,然后他们就跑掉了。是不想要我了吧。”
  秦树元安慰道:“别胡思乱想,怎么会想把你扔掉,指不定是出事了。”
  三人纷纷转头看他,杏仁显得更难过了。
  扬楫接过话:“会不会安慰人?怎么的就出事了,好好的呢,就是遗弃你而已。往好处想。”
  “呜哇——”杏仁大哭。
  秦树元推了下扬楫,搂过杏仁道:“你什么人呐就遗弃了,像你这样的遗弃还差不多,小杏多可爱啊。”
  夹在中间玄燕左边看看右边看看,然后摸了摸肚皮道:“大概是没饭吃,养你也饿死,所以分开寻活路呢。”
  杏仁抽噎道:“我——我想——等长大了,有——本事找他们,我养他们!”
  扬楫本想告诉他,都把你扔了,根本不值得你再花代价去找他们,没意义。但是杏仁声泪俱下,此时劝解更无意义。
  二更天一过,玄燕已枕胳膊入睡。
  三更天,扬楫右手发麻,腿部阵痛,醒了过来。只是脑袋醒了,躯壳还在沉睡,缓了一阵,慢慢地能动弹了。
  他从炕上爬起来,借晦暗月光看见秦树元搂抱杏仁的脑袋,两人不时地还砸吧嘴,大概是梦到肘子了。
  玄燕睡得安稳,月光刚巧洒在她的身上,像盖了一层薄纱,也像个美玉雕琢的人。
  腿又开始一阵阵地痛,他知道恶龙之伤不会很快痊愈,比起直接暴毙成灰,幸运太多。
  过去曹爷爷在世练些行经通脉的招数,腿伤还能缓和,这些日子痛感更烈。
  十多年过去了,痛觉适应,放常人身上大概已经满地打滚。
  没因为这伤影响发育倒是好事,因为个头肉眼可见的速度高了。
  他突然注意到屋外一道道黑影飞掠,像黑色的风,还刮飞了屋顶数重茅草。
  藏在窗后,他捂住口鼻,瞪大眼睛。依稀注意到猴子似的黑影跃入水中,没有溅起丝毫浪花,泅水而过,隐匿于黑暗之中。
  “见鬼!”
  扬楫咒骂一声,悄悄地搬来凳子堵在门后,从门缝窥视屋外动静。
  一声虎啸,水面顿时涟漪阵阵。
  黯淡的夜色,一只透明的虎形灵体同一只狼形灵体在水面撕咬。
  它们疯狂地甩动脖颈,找对方喉咙下嘴。
  那头虎几乎有半个小屋大小,狼也是与虎不相上下。
  屋内的狼狗缩在床底吓得根本不敢出来。
  虎力要胜狼一筹,狼咬上虎背,却被一掌拍散了狼头,灵体又缓缓聚集。
  再一挠被狼灵灵巧躲开,见势不妙,狼朝水深处奔逃,虎灵紧跟其后。
  距离逐渐拉近,老虎抬爪扑向它的屁股,狼灵轻巧地一蹲,急停绕向后方。老虎跑得太快一时停不下来,变成狼追虎的滑稽场景。
  跑至河中礁石,虎灵猛地踩着石头停住,反身张嘴咬住狼脖子。狼开始嗷嗷地叫唤,虎傲视群雄似的左顾右盼,不一会儿又紧张地蹲下来。
  只见河中缓缓地浮现数以百计的灵体,豺狼虎豹,狮猿虫蟒,大有群鬼乱舞的阵式。
  狮子口中的狼灵渐渐淡去,散成一缕青烟。
  灵体如潮水淹没了虎灵。
  扬楫不忍心地捂住眼睛,松开手眼前却只有一朵随风而动的浪花,打在远处的礁石上。
  天边的一朵云雾轻飘飘地散了,下津酒馆的青年端坐床榻上,缓缓地合拢折扇低下头。
  县令府,松鹤堂。
  星夜静寂。园中莲花池小荷才露,池中锦鲤不时甩尾发出清脆的叮咚水响。
  一道身影疾步在松木长廊间,直奔议事厅。
  关门前还探头环视了一圈。
  “父亲,孩儿目前只见到花舞派缇小纾,她这些天只在茶楼闭门不出;九嶷山的徐长懋,这些日也只是在城内闲逛。”白衣男子恭敬地朝坐在藤椅上的老者说道。
  “这二人境界,与你比何如?”
  “孩儿已上弦圆满,距离清池一步之遥。此二人实力尚不明了,保守些讲大概不分高低。”
  老者听完登时捂住嘴巴,两腮微微鼓起。
  青年一看有恙,登时走上去扶住双臂,口中殷切道:“父亲,您这是怎么了。”
  “噗,哈哈哈,——呼呼哈哈——”
  笑声惊得檐上瓦片都松动三分。
  “嘿——嘿嘿——”青年也尴尬地傻傻陪笑。
  老者笑了数声,又紧紧地抿嘴。
  这举动让青年觉得煞是怪异。
  “父亲这是?”
  虽然嘴唇贴着,仍然笑容满面,眼神甚是笑得夸张。
  持续了许久,老者长呼几口气,这才抹着笑出的眼泪说道:“你啊!讲话稍微过过脑子,还好我控制得住闭够紧,不然我这口陪我六十多年大牙,非得给你笑掉不可!”
  青年顿时笑不出来,满脸委屈:“父亲何故埋汰孩儿。”
  “那真没有,”老者微微颔首,说道,“这二人皆青年才俊,是当世小辈中的佼佼者,连我也无把握能胜得过。这两派特地遣这二人到我地段,绝对有大动静。但是到现在我们还一点头绪都没有。”
  “父亲,我还有耳闻有‘仙机’之言,这是何意?”
  “时候到了自当明了,你再去查查他们到底要干嘛?”说完老者笑着挥了挥衣袖。
  白衣男子退到门边,老者说道:“恒驰,万事小心。”
  “孩儿谨记。”
  恒驰离开后,议事厅门帘后一青绿色官府的男子现身,他双手藏于袖,眉眼端庄,气宇轩昂。
  老者连忙离座行礼。
  “黄都尉。”
  “免了。”
  “谢过黄都尉。”
  黄都尉扬起袍子,端正地坐在右边堂座上。
  老者连忙奉茶,都尉挥手示意他入座。
  “此次宗派之争,郡守再三叮嘱,我等朝堂之人切不能输在人后。这些年修士势力愈发壮大,大有占山为王之势。如若三番五次无作为任其发展,迟早成为朝廷大患。”
  “是是是,我已将身边亲信尽数派出密切监视。”老者低头弓背答复。
  “你觉得是什么事?”
  “属下不知,大概是星空里有神仙之物要落地?”
  “这么大费周章,必然不是小件。不过也大不了哪儿去,否则也不会尽是些小辈。但这东西,不论大小,必须给我牢牢攥在手里。这些宗派戏弄边城护卫,目无法纪,太放肆了。必要时候我自会出面,你把神经给我绷直喽!”都尉眉毛上提,正声道。
  “是是是,属下已在县内布施天罗地网,来时容易退可无路。”
  “能抓住把柄更好,好好整顿整顿。”
  “是是是。”
  县令始终弓背,不敢抬头看都尉那双眸子。虽年纪来说县令要长他十多年,但境界却低了不止一个坎儿,整整差了三弦境。
  他刚入清池根基还未稳,而都尉官气逼人,且是清池圆满,离承天只差薄薄一层轻纱。言语间让人心脉悚然,字字句句都像在心弦上起舞,情绪起伏之时每吐一字都让他血流动颤。
  “去吧!”说完,都尉身躯变得逐渐透明,穿过紧闭的门扉消失不见。
  县令提起袖子,用力地擦了擦额头的汗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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