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拜师

　　这日天气清和，风云澹荡。巳牌时分，门下几乎所有弟子都汇集于引线峰下桃源宫中。祁风身上焕然一新，由大弟子陈定引导着，慢慢走上台阶，步入神霄大殿。
　　祁风用眼观瞧，但见众弟子皆是羽衣霓裳，星冠云履，表情肃穆，分开两边侍立；居中神坛上供着一尊庞眉方目、朱袍玉冠、仙风郁然的站立神像，坛前左侧坐着一位玉面黑髯的道者；道者身边立着武昌城中遇见的那个女子，数日来已经熟络，知是师父爱女辛芝雪；神坛两侧分别悬置钟磬，各有一名弟子司守。整个大殿内气氛庄严，令人敬畏。
　　祁风行止谨慎，唯恐犯错闹出笑话，心中暗暗思量：“从来修道之人都是敬拜三清神像，何以神坛上只有一尊，却又不像三清中任何一位？那黑髯道者大概就是师父百春老人，可是看样子也不老，何以自称老人呢？”辛宁霄救治祁风后，便自去后山参修，是以祁风尚未得见他一面，初晤竟是拜师大典上，也难怪不认识。
　　祁风随着陈定走到坛前，静静而立，目不斜视。
　　陈定恭恭敬敬对辛宁霄施了一礼，禀道：“师父，祁风已在殿中候立，一切已经准备就绪，请师父训示。”
　　辛宁霄肃然道：“就按本门拜师规章进行。”
　　陈定恭答一声“是”，退后三步，旋即转身走到祁风跟前，郑重说道：“祁风，念你道骨仙根，机缘天成，有幸来我穿针岛，是你命中莫大福分，此刻我问你，你是否愿意拜入本门，修行无上仙道？”
　　祁风近来早就听说了拜师一事，又见本门男女弟子皆非凡物，本领高强，好生羡慕，内心极愿尽早拜师，便使劲点点头，正声答道：“我愿意。”
　　陈定取出本门规章折子，一共三十六条，逐一宣读完毕，说道：“本门门规严谨，犯者必无宽贷。祁风，你是否愿意遵守门规，严于律己？”
　　祁风仍旧点头答道：“我愿意。”
　　陈定接着道：“收徒之事仍须禀明太师祖，且看他老人家的意思。”转身走近神坛，燃起一道灵符，符灰随着青烟袅袅升起，在半空悠悠打转，忽然莫名地清风徐来，托着符灰轻轻飘到神像脚间，清风也霎时平息。
　　祁风暗忖：“此举是何意？适才清风来的也甚是奇怪，莫非太师祖显灵？”
　　陈定转身对祁风说道：“太师祖已经同意你拜入门下，快过来磕头吧。”边说着，边燃起三炷香插进香炉。
　　原来穿针岛凡有拜师典礼，皆须烧符问信，以符灰落在神像脚间为可，余皆为否，据此定夺。此规自灵飞上人霞举前定下，门人一直恪守至今。
　　这时，殿内金钟开始哐哐鸣响，响了九下方止。接着，两边分列的弟子开始念诵本门祖师灵感经文，低昂婉转，琅琅成韵。
　　祁风听不出念的什么词，只是觉得悦耳。眼见陈定正以手示意，不敢怠慢，立马在坛前蒲团上跪下，深深磕下头去。他也不知要磕几个，心想多多益善，便一连磕了十来个，若非陈定劝阻，尚不知停。磕完头后，众弟子念经之声顿止。
　　接着，一个头梳丫髻的女弟子手捧茶盘来到坛前，嘴角藏笑，偷觑着祁风。祁风见她和自己年纪相仿，面容雅丽，温婉可人，倍感亲切，不禁多看了几眼。
　　陈定拍拍祁风肩头，道：“你还不快给师父磕头敬茶。”
　　祁风恍然大悟，忙从茶盘取过茶杯，恭恭敬敬送到辛宁霄跟前，道：“请师父喝下弟子这杯茶，日后多多教诲弟子，该打便打，该罚便罚，弟子俯首帖耳，唯命是从。”辛宁霄微微一笑，唔了一声，呷了两口喝茶，女弟子收杯退下。祁风知礼未完，赶紧跪下，连磕五六个响头。辛宁霄笑道：“孺子可教也，礼数已周，快停下吧。”忙以手搀起。
　　陈定转身面向神坛，口中朗宣：“灵域百妙，飞仙成道，上感玄清，人膺天诰。”宣了一遍，众弟子随即附和，连诵三遍方止。接着，殿内玉磬长鸣，清音沁脾入心。祁风只觉灵台一空，俗念顿时烟消，呆呆立在当地，不知斯时何世，斯地何人。
　　司磬弟子缓缓敲了九下便止，但余音袅袅，绕梁不绝，待一众人等相继退出大殿，方才没了声音。
　　翌日一早，辛宁霄便把祁风叫到云房。祁风料想师父必是有所传授，满心欢喜期待。
　　辛宁霄说道：“风儿，你已是我门下弟子，今天我就传你本门基础功法。”随手从云床褥子下取出一本蓝色封皮的旧书递到祁风手中。
　　祁风见书名为《神农霞飞鹤举丹霄经》，书名之下还有一个略小的“上”字，心道：“原来这只是上册，怪不得只是基础功法。不知我要学会贯通，得花多少年？”
　　不待祁风发问，辛宁霄开口说道：“《神农霞飞鹤举丹霄经》原是上古仙笈，被你太师祖机缘巧合中获得，共分上中下三册。以太师祖资质之绝顶，向道又无比虔诚，仍苦参百余年，才将此经融会贯通，体真悟奥，践行无疑，内功大成，又经数十年外功修积，才终于证果飞升。太师祖仙业之艰苦卓绝，非常人可以想象，着实可钦可佩，堪为后辈楷模。以为师今日之修为，每念及师祖之仙风道范，常自愧不如。
　　“你后生晚进，初入道门，要走的路长的很，务必谦虚谨慎，日常功课不可怠惰。陈定是你大师兄，凡修行遇有难处，可相问询。你根骨上佳，但是魔劫繁复，孽障重重。正所谓烦恼即菩提，魔劫深者，一旦闯关过去，异日成果也更大。
　　“这上册仙经，资质佳者二三年内可以心领神会，修证融通；资质欠佳者，兴许十年二十年仍是徘徊阃外，难以得门而入。修道最重个人心性，纵然旁人耳提面命，日夕鞭策，心性不够，也是枉然，谁也无法代为捉刀，帮证道业。
　　“当年太师祖正是感叹仙业千难万难，犹如人身穿过针眼，方命名此岛和本门为穿针。本意是为儆示后人，仙道茫茫，非以绝大之精诚，通感天心，上邀天眷，再加以自身努力修积，长生不死之果，绝非轻易可得……”
　　辛宁霄语重心长，殷勤训诫。祁风毕恭毕敬，垂首聆听。他毕竟念过不少书，于辛宁霄话中真义，竟能大半领会。
　　辛宁霄怕他听多反倒糊涂，便道：“风儿，你有什么要问为师的？”
　　祁风心念一转，似乎无啥可问，觉得师父说的句句在理，只需遵禀就行，何必多言？继而又一转念，觉得什么也不问，不免显得自己愚蠢糊涂，于是破口而出：“弟子于仙经之名有点疑问。自古相传，神农乃是上古三皇之一，是了不起的治世君王，何以会留下修真秘笈？难道神农也是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