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一品四境,护运人

　　在两座山间，有人刚刚打了一架，现在三位气性都比较大的老头子各站一方，大体上，陈老头和严老头靠的近些，齐齐看向那位不速之客。
　　此人口气恁大，一张口就是要两陈老头和严老头分出这么多年积攒的半数气运，说什么不要用来做苟延残喘之事，等到了可用的时机，统统交予他来安排。
　　两人自然不会愿意，若是随便来一个懂点道行的人开了口，自己就乖乖交出家底，还怎么当这山里的扛把子，下次两人的二元金丹见了那些一元金丹，还怎么指手画脚。
　　但是通过刚才的出手，两人也没摸清此人的底子，二打一算是打了个平手，有点丢人还是。
　　佝偻着背的老人直接盘腿坐下，同时也示意两位护山人坐下，陈老头和严老对视一眼，看样子今日的事情不小，站着忒累，坐下就坐下嘛。
　　陈老头将拐杖横列在腿上，严老头又抽起了旱烟，等着面前这小辈开口说话。
　　佝偻着背的老人，甩了甩袖子，开口说道：“你两这山脉，地盘是大，可每回交的分子都不上一个资历比不上你两的西北毛头小子，也是憋屈。”
　　两位护山人的年岁比他大上十岁有余，可说话这语气却像是在指责，烟雾后面的严老头瞬间眯起了眼，要不不管不顾再打一架，大不了钦天监问责下来，自己听几句牢骚就是了。
　　既然此人不绕弯子整那些虚头巴脑的，一旁的陈老头也是直接不苟言笑的说道：“既然知道的这么多，那你也应该清楚，你张嘴就要的半数气运，蜀国朝廷有多看重，先不论后面有所察觉问责下来那后果肯定不轻，再则就是我们两个老不死的好端端的留着家底不用，白白给你？可没这么败家的。”
　　听了陈老这一席话，当了邻居这么多年的严老头，还是颇为认可，其实这事不是不可以谈，只是要看对方是否有足够重的筹码，这才能让两人点头。
　　老人笑了笑说道：“老不死的？这种坐地抬价的手段，两位还是生疏了点，一元金丹五十年，两元百年，两位两元金丹的护山人，还有二十年可活？按照你们现在这个路子，想要升上三元，要是锦官城的钦天监没疯，我想怎么着也论不到两个门下讨饭吃的护山人。”
　　这话很重，也很直接，一字一句打在两人的心上，严老头停下了抽烟的动作，面前的烟雾慢慢散去，眼睛已经眯的淹没在满脸的褶皱里，话不中听，真他娘的再打一架得了。
　　但这是事实，为什么那位西北的毛头小子是三元，甚至地盘没有两人当中任何一个的大，就是因为地处西北，接壤西域，还有楚国的河州，先天条件就胜了半筹，再加上朝廷想要保证当地的安稳，就不会让任何的主官经常发生变动，长久治安的最好，而西川郡内的其他护山人，则是一元金丹的居多。
　　自己两人所处的山脉，没有西北重要的地理位置，但相较于其他山脉更广，所以给个二元，也在情理之中，但若是升上三元，势必会让其他一元护山人蠢蠢欲动，这是钦天监肯定不愿看到的。
　　只不过门下讨饭吃的，属实难听，老陈头敲了敲拐杖头，缓缓说道：“看来道友压价的本事也是一般，我和严老头再不济，也是二元金丹，相当于楚国三等的山河主事是有的，这可不是谁当都可以的便宜。”
　　佝偻着背的老人，缓缓抬起头，看着两人：“那就再打一架，打输了就乖乖听话。”
　　正要应下的严老头被陈老头拉住了，从刚才自己的话一出，就觉得面前这人气势变了，么非是那句话说到点上了？
　　可到底是哪句话，好像除了楚国，山河主事，自己也没说什么有用的。
　　想了想，陈老头才开口道：“既然是做生意，双方都得看看本钱，你要的东西，我和严老头给得起，若你没有足够的诚意，我们两把老骨头，也还能打上一架。”
　　老陈头给了三人一个台阶，气氛稍有缓和，严老头又抽起了手里的旱烟。
　　一直坐着的佝偻着的老人稍稍坐直了身子说道：“护山人的品质上升，有两条路子，一条是靠钦天监金笔赏赐，算是一条捷径，说难也不难，可如今蜀国朝廷的钦天监，不是谁的一言堂，据我所知，你们也没这路子。”
　　说完特意顿了顿，看着面前的两位护山人，陈老和严老都不置可否，面朝两人的老人便接着说道：“还有一条，则是反哺，靠着庞大的气运，实打实的提升，饶是朝廷也不会再压着不给，一地的气运，通常其中八成会当成交分子给钦天监，余下两成，就看各位护山人的心性，分给当地人多少，自己留下多少，而分给当地人的，又看各自能吸取多少，若是有人能以此登堂入室，无论是入朝为官，还是境界提升，则又会反哺大把气运到此地，这就形成良性的循环，只是这种，可遇不可求，而且大多护山人，宁愿自身多拿，试着苟活些岁数，也不舍得自己拿出自身家底赌上一赌，反正钦天监自会分配收集起来的气运，不过你俩，算是出手比较大方的，半成气运，也是不多见。”
　　说到最后，佝偻着背的老人笑了笑，因为在其看来，蜀国的不爽利，是无处不在。
　　听完这一段话，陈老头和严老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惊讶，此人比想象的还要不简单，陈老头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看的清我们周遭散出的气运？”
　　如此一句废话，面对着两人的老人都懒得回答，看不清我来找你两做什么，真当我闲的，老人放在腿上的左手稍稍抬起，单指弹下，再两指，三指，最后整个手掌按下。
　　护山人陈老和严老瞬间站起，双臂挡出，青筋暴起。两人的脸上神情凝重。
　　等到仍坐在地上的老头甩了甩自己的左手，老陈头和老严头的才稍有缓和，此时双臂的衣衫尽碎，一条条血痕清晰可见。
　　虽然不愿承认，但刚才那一架，这人明显放水了，他们这些护山人，做好本分可以，但真要是论打架，在这些顶尖江湖人物面前，还是不够看，就算是两人是二元金丹的护山人，况且还在自家地盘，结果还是被弄的如此狼狈。
　　若不是两人死命拦住，现在在整个大山间，就会出现一道巨大的沟壑，其后的影响，不可谓不严重。
　　佝偻着背的老人，稍稍拍了拍手说道：“现在，两位能好好说话了？”
　　站着的陈老和严老缓缓坐下，手上的血痕在慢慢消散，一品四境界，乾元内结丹，无相丹生花，太清花结果，人仙小世界，一掌能够将两人逼成这样，再加上深知气运变化，要不至少是无相境界，两人就真没脸出去见人了。
　　严老率先开口说道：“你的境界，在整个蜀国都不多见，可在我印象中没你这号人物。”
　　老人反而是问道：“赵宜真那个老道士跻身乾元境的时候，这个实打实的好处，感受到了没？”
　　严老头没有开口，因为正好那年，他输了一座山头给旁边的陈老头，被压制的厉害，所以没有切身体会，倒是身边的老家伙收益颇多。
　　陈老开口说道：“赵道长凭借一身正统雷法跻身乾元境，给道观身后的群山反哺的气运也是一大笔收益，只是……”，说到这里，陈老停下来看着面前这人。
　　佝偻着背的老人接过话茬说道：“只是比想象中还是少了些，或是中途有一截原本该落在后面群山的气运，被人生生截胡丢进了安阳镇。”
　　听到这话，陈老算是明白当时是怎么一回事了，这种生拉硬抢的蛮狠手法，也能对上号了，当时自己苦等好长时间，也没等到最后的一波，一直心有疑虑。
　　老人笑了笑说道：“虽说你两舍得丢下半成气运，算是大气，可要让一个半罐子水的老道士跻身乾元境，仍是不够，所以，我只是收回了我的那点应得的回报。”
　　乾元境尚且如此，如是自己现在的无相境界呢？我就不信你们两个老东西会不心动，打铁，我价格公道，童叟无欺，不过要说是其他更大的买卖，想一想，自己手上的本钱也是够的。
　　来人正是于老头，今日下午睡醒过后，难得走出门，准备去谈一桩大点的生意。
　　陈老头现在开口道：“若我没猜的话，你现在是无相境，你是想凭此入太清？”
　　严老头在烟雾后的眼睛眯了起来，要是在自家地界上出了一个太清境，不是不能够赌一把，严老头敢肯定，到时候，三元金丹肯定没跑了。
　　结果，于老头摇了摇头，想入太清境界很难吗，对自己来说，还需借助这点东西？
　　不用的。
　　陈老又接着问道：“是老君阁的赵宜真，还是朱紫阳想凭此再来一个乾元境？”
　　不曾想，老于头仍是摇了摇头，怎么如此小家子气，再来一个乾元境？我又怎么亲自前来好好商量。
　　老于头不再绕圈子，直接说道：“是重新打造一个至少太清境。”
　　陈老头和严老头对视了一眼，这次是严老头开口问道：“人选呢？”
　　老于头开口答道：“前不久你们都见过。刚刚走了没多久。”
　　陈老头直接开口说道：“那个道观的小云水？”
　　没等到于老头开口，严老在一旁说道：“是那个不穿道袍的年轻人。”
　　于老头看着严老头点了点头，瞧着不怎么样，没想到脑子还挺好使。
　　陈老头没有开口，在想着什么，倒是严老头开口问道：“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一个二品都还不是小子，会在二十年内到太清境。
　　饶了一大转，算是理清了头绪，结果最后还是到了最开始的问题，凭什么，你老于头的本钱是什么，你是厉害，但不代表能够让两人心甘情愿相信那小子，跟着押注。
　　老于头说道：“其实到现在，你们都没弄清楚，这场，是我在坐庄，只是不和我对赌，是你们和那小子的对赌，只不过，你们输赢共进而已，赌赢了，皆大欢喜，赌输了，各自收拾残局，我开这场赌局的本钱，就是这一身还看得过去的无相境界。”
　　老陈头沉吟了下说道：“你的意思是，赌输了，一身无相境界散在此地？”
　　老于头哈哈笑道：“所以啊，这场无论怎么看，你俩都是赚的。”
　　陈老头和严老头已经不记得这是他们今天第几次对视了，舍得散去一身无相境界，两人还是多少有点不信，正要开口说话。
　　老于头右手食指在左手手掌划出一条血线，然后单手握拳，等到血滴在地上，随后说道：“山盟已立，其余的，两位二元金丹护山人自己斟酌。”
　　都已经活到这个岁数了，陈老和严老不会因为一句不轻不重的嘲讽，就脑子一热，两人都没急着表态，半数气运，这么多年积攒的老家底子，换一个天地间的无相境界，这次买卖确实不亏。
　　还在犹豫的两人，于老头的一声嗤笑显得尤为刺耳，严老头心一横，和于老头一样的动作，下了山盟，随后，陈老头也是如出一辙。
　　这样，三位加起来大概两百岁的老人，各立一方，立下山盟。
　　既然事情已经办完，老于头也不再多待，起身往安阳镇走去，没过多言语，怕再多待半刻，自己真要忍不住再打一架。
　　陈老头拾起地上的拐杖，拄着站着，私下立的山盟，自然不能让蜀国朝廷察觉，那就需要和严老头好好遮掩一番，所以不像那位那么轻松。
　　严老头猛地吸了一口旱烟，结果差点将自己呛着，刚才，确实那一声嗤笑让自己有点心烦，让那年岁上的晚辈给绕进去了。
　　陈老头呢？因为啥？严老头看着拄着拐杖的邻居，说道：“咋想的，这次你竟然会答应？敢上这么大的赌桌。”
　　陈老头习惯性地用拐杖戳了戳地，说道：“怕你那半数别人瞧不上，事做不成，反而牵连这么好的一片大山。”
　　严老头陲了一口在地上，尽说些弯弯绕的话，要不是我先下定决心，要你陈老头扭扭捏捏的，不得弄到明天。
　　天时已晚，两人也不再多待，各自穿着碎成了马褂的衣服往回走去，双手臂的一些血迹现在已经干涸，都贴在了皮肤上，两场架下来，受伤还是不轻的，回去得调理一番，二元金丹和无相境界，差距这么大的吗，那西北那个毛头小子呢？
　　三元金丹会如何？
　　想不到，嗨，瞎操这心干嘛。
　　老陈拄着拐杖，严老抽着旱烟，这样来看，还是陈老赢了，毕竟身上那件衣物，是旧的，不像严老，崭新崭新的衣物，这下只能回家换上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