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盘,不胜

　　今日，秋冬在云起道长手下强撑住走过了五十个回合，按照和琪先生的约定，自己下棋就该让她两子。
　　还是老样子，云水和琪先生仍然在一旁看着两人切磋，琪先生心里不知从何时开始竟然默默数着回合数，等到秋冬躺下，好像不是五十回合，是五十五回合，等会下棋之前，先和云水道长说好，这也算是夸赞他了。
　　这几日就算秋冬让了自己一子，自己也没能在棋盘上赢过他，看到秋冬在云起道长手下的苦苦支撑，只为了让自己一子，又想起那日两人下山前问他的那个问题，他是真的想输吗？
　　昨日，被叫做小月亮的小姑娘和那个叫崔沐阳的男生，一起到道观找秋冬，自己当时刚巧路过，看那个叫崔沐阳的走路姿势和仍有淤青的脸，应该是被打的不轻，现在倒有点好奇两个打人的最后怎么样了。
　　秋冬知道崔沐阳其实是被人打成这样的，但嘴上却不说，仍是嬉笑着和崔沐阳开玩笑，说他当时肯定摔得圆润，一身的伤摔得如此匀称，下回得当他面再摔一次，让自己好好见识见识，说完，还不忘向着一旁的小月亮眨了眨眼睛，小月亮也是配合着笑出了酒窝。
　　崔沐阳咧着嘴，回呛一句，来来来，叫声大哥，这会我教你，你肯定摔得比我更匀称。
　　两人没说几句话，就又扭打在一起，这次秋冬很有分寸，就像崔沐阳当时扶着自己一样，生怕碰着了崔沐阳身上的痛处。
　　其实崔沐阳一身都没好利索，两人为了上山路，常常是走两步歇三步的，来之前，小月亮义正言辞地劝他不要来道观，自己找罪受了嘛。
　　崔沐阳哪里听的进去，一大早就出门，小月亮最后还是放心不下，也跟着一路走了上来。
　　其实要是身体没受伤，崔沐阳可能没想着来道观，反倒是受了伤，才一心来道观，让秋冬看的着自己。
　　两人在山上待了没多会，就又慢悠悠地往山下走去，临走之前，秋冬开玩笑的说了句，下山路滑，金土你别滚下去了，到时候月亮可跟不上你。
　　崔沐阳转过头咧着嘴，向秋冬做了个口型，却没发出声音，秋冬挥着手打发走两人。
　　秋冬和还转头看着自己的小月亮，比了个手势，小月亮嘿嘿笑着点头。
　　站在远处的琪先生，看见三人，从相聚，到分开，崔沐阳和秋冬很高兴，秋冬和小姑娘很高兴，崔沐阳和小姑娘也很高兴，好像就没什么人不高兴，哪怕是白白挨了一顿打的崔沐阳，以及饶是身处其外的自己，好像也有点高兴。
　　今日，被打趴下的秋冬，一如既往地站起身，笑着和两人挥挥手，云水道长也是热情地回应了过去，等到秋冬往回走了，琪先生在云水道长耳边小声低语了几句，听的小道童开心地笑了起来。
　　一边走一边细数自己身上脚印的秋冬，脸上露出了苦笑，自己带的四套衣裳，现在已经只剩下三套了，有一套已经经不住拳脚和自己的搓洗，成了自己晚上盖的被子，物尽其用不是。
　　昨日崔沐阳来的时候，自己是等到两人走了的时候才去和云起道长练的拳脚，不然兄弟两人都一瘸一拐的，到时候谁笑话谁就不一定了。
　　在四楼换了一身衣裳，再将换下的这一身拿到道观后清洗晾上，这一早上，才算真正忙活完。
　　走下楼去，云水和琪先生两人在等着自己，秋冬笑着走上前去，看着琪先生说道：“琪姐姐，今日要走了？”
　　好像是那晚过后，秋冬这几日已经改口叫这位道观的琪先生为琪姐姐，起初云水以为会很生气的琪先生，结果都是笑着应了下来，让自己就很摸不着头脑，而云水道长自己，仍是称呼琪先生。
　　这位琪姐姐点了点头说道：“吃过午饭就该下山了，所以等会在云水道长的屋内再手谈几局，等到下次，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云水总感觉这几日的琪先生有点陌生，不像是自己刚认识那时候，虽然那时候也是很好说话，可总觉得不那么亲切，自己还是心底更喜欢现在的琪先生，要是自己做错了事，要说护着自己的，肯定是现在的琪姐姐，想着想着，就自己笑了出来，自己心里面叫一声琪姐姐不碍事。
　　走近了的秋冬看见云水脸上的傻笑，没忍住一个板栗敲在了云水道长的头上，结果还没开口说话，云水道长就被身旁的琪先生稍稍上前挡在了身后，有点嗔怪的警示秋冬不要欺负云水道长，哪怕是自己走后。
　　秋冬讪笑着答应，而云水道长，则在琪姐姐的身后偷笑。
　　看吧，自己没做错事，这位琪姐姐都会护在自己面前。
　　三人在云水道长的屋内，摆好了棋盘，秋冬终究是拗不过两人，乖乖给自己今天增加了五回合的胜绩，让了琪姐姐三子。
　　山下一人，将马车停在了山门口一旁，将马拴在了一颗较粗的树干上，还去远处割来些草料放在马的跟前，看到这匹在整个渔阳郡都数一数二的骏马开始进食了，才起身上山，要是秋冬在此，就会认出，此人正是在自己手上买鱼的那位男子。
　　当初约定的是两月时间，第一次来过过后，自己带着小姐回了渔阳郡，将自己知道的告诉了家主，经过定夺，自己则又送小姐回到了小镇，好像早知道会如此的那位紫阳真人，早早就等候在此，亲自接了小姐上山。
　　两月，就算是皇城内的医官，也不敢如此说话，只敢说将小姐的命一点一点的续着，而且这些年也不是没上山求过丹药，出名的庙寺和道观，也拜访了不少，均是没什么效果，甚至家主震怒，抹去了几家沽名钓誉的摊子。
　　而这位紫阳真人，像是对其三师弟的丹药很有底气，若要是和那几个沽名钓誉的一样，自己则不介意再抹去一个在蜀国道家牒谱在列的道观。
　　三人在屋内，让了三子，前两盘仍是输了，可琪姐姐好像毫不在意，算上刚才的两盘，两人胜负为二十一胜，四十五负，让一子，自己未赢一盘，现在让三子，自己仍是未赢。
　　收回棋盘上的棋子，琪姐姐率先开口说道：”云水道长，我记得今早上秋冬好像在云起道长手下撑过了是六十五回合，咱们是不是记错了？”
　　“啊”，小云水愣了一下，紧接着说道，“是是是，我记得也是六十回合。”
　　秋冬无奈的说道：“琪姐姐，师侄被你带的不说真话了，不太好啊。”
　　琪先生没有说话，只是转头看着小云水，秋冬哪曾想这位师侄，斩钉截铁地说道：“就是六十回合，你今天身上的脚印比以往多多了，可是越来越厉害了秋冬。”
　　自己总不能脱下衣服数脚印，或者将云起道长叫过来告诉自己今天挨了多少揍吧，罢了罢了，双拳难敌双口，让四子就让四子。
　　其实，差别不大的。
　　上了道观，男子没有先去小姐所在的住处，而是去了那位紫阳真人的住处，结果，又被带着去了张道陵的炼丹房。
　　此时，张道陵的鼎炉已经熄灭，无论是秋冬还是那位琪先生都已经不再需要自己的丹药，相较于给秋冬的丹药，此次这个小妮子所需要的丹药，更为上乘，时间也更为着急，自己所耗费的精力极大，除了炼丹房，自己不炼丹的时候都是在恢复气力，倒不是真是为了刻意躲着不见秋冬，也就有一小部分缘由吧。
　　男子围着鼎炉转了一圈，上次来此，并未来过炼丹房，自己向来是不太信这些，可为了自家小姐的性命，这也算是没办法的办法。
　　屋内，张道陵的气色有点不好，昨日已练成最后一颗丹药，也已经交予小妮子服下，功效如何，张道陵对于自己的一手炼丹术还是颇为自得，约定的续命年限，在自己看来，可以大大增加。
　　男子最后站在两人面前：“小姐的丹药要是有效，渔阳郡刘氏感激不尽，若是只有张嘴说话的本事，就像上次说的，夷平一座老君阁道观，不是什么难事。”
　　张道长说道：“贫道这点炼丹术，救人救己勉强够看，既然丹药都已经吃下了，又何必再说此话。”
　　紫阳真人看了一眼三师弟，却也没说什么，那位男子则是正视着张道陵，下一刻，两人之间隔着一位笑盈盈的老道人。
　　男子微微鼓起的衣衫慢慢平息了下去，打量着这位自己第一次见到的老道士。
　　紫阳真人在一旁开口道：“既然道观敢应下此事，自然有所把握，齐道友不必再刻意提醒。”
　　男子只是看着眼前的赵宜真，像是在等这位开口说话，或是有所动作。
　　在男子入了道观之后，赵宜真其实就一直关注着在，却一直未现身，刚刚那一瞬，察觉到其对三师弟起了杀心时，才不得不出现，自己不善于打理道观事务，只是不善于，而不是不会。
　　外面的人，现在都这么蛮横了？
　　赵宜真开口说道：“约定好的续命年限，我们这几把老骨头还能撑到，是谢是打，齐道友到时候自会知晓。”
　　男子仍是未开口说话，只是单脚一踏，赵宜真袖中单手快速掐诀，一旁的鼎炉毫无征兆的炸开，幸好，赵宜真在前护住了张道陵免受波及，紫阳真人也是用拂尘扫落了鼎炉的碎片。
　　随后，男子转身出了炼丹房，往道观走去，留下丹房内师兄弟三人。
　　赵宜真苦笑道：“技不如人，毁了三师弟的鼎炉。”
　　张道陵则是直接蹲了下去说道：“师兄再去找找那位于道友，再打造一个得了。”
　　赵宜真回道：“丹药已经练完了，委实不好开口。”
　　而在一旁的紫阳真人开口说道：“道观还有些银两，可购置个品质不错的鼎炉。”
　　赵宜真和蹲着的张道陵均是夸赞自家这位二师弟，二师兄打理道观有方。
　　紧接着紫阳真人问道：“师兄，刚才用了几分力？”
　　赵宜真伸出了一只手，紫阳真人看到后心中了然，可紧接着，这位道观观主，又伸出了另外一只手的三个手指头，蹲着的张道陵轻笑出声。
　　八成力，抗下了男子一击，不算吃力嘛。
　　男子走出茅屋后，去了自家小姐的住处，可在屋内没见到人，问了一位道士，才知道去了那位叫云水的小道童屋内。
　　刚才那试探性的一手，被那位老道士挡了下来，可惜没控制好，才炸毁了鼎炉，不过在男子看来，还是有点道行。
　　一路循着到了屋外，站在窗子边看着屋内的三人，对面坐着的年轻人，自己有点印象，在安阳河见过，这会明明发现了自己站在窗外，却也是当做没看见，继续落子。
　　一盘下完，琪先生，还是输了，哪怕是让了四子。
　　正在收拾棋子的琪先生，注意到已经站在窗外许久的男子，笑着开口说道：“齐叔叔，今天来的有点早了，还没吃过午饭吧，我们吃了午饭再走？”
　　看见自家小姐笑得如此明朗，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男子，也难免有些慌神，好像只有小时候，才如此笑过吧，越长大，小姐脸上的笑容越淡。
　　男子点了点头，示意不打紧的，随意看了一眼秋冬和小云水，再问过男子之后，屋内的两人继续在棋盘上落子，仍是让四子。
　　窗外的男子，不懂手谈，看了一会，就转头看向屋外，总觉自家小姐这次，变化不小。
　　二十一胜，四十七负，刚刚这局，琪姐姐仍是输了。
　　三人一起收拾棋局，这副棋子，琪先生说暂时留在道观，让小云水暂为保管，有过二师叔好好叮嘱的云水，哪里敢收下，最后还是秋冬在一旁耳语了几句，小云水才小心翼翼地答应下来。
　　琪先生好奇地问秋冬给云水说了什么，秋冬只是笑着说道：“琪姐姐，不妨问一问，小云水为什么不敢收下。”
　　琪先生听了好像有道理，边转过头看着小云水，结果小云水只是对她傻笑，琪先生也就不再问，笑着温柔地摸了摸小云水的脑袋。
　　而门外的男子，在听见琪姐姐的称呼后，就已经转过头来。
　　琪先生率先出了门，来到男子面前，秋冬和小云水跟在身后。
　　三人在琪先生的介绍下，相互认识了，小云水打了个稽首，秋冬则是笑了笑，没想刻意上前搭话。
　　但是这位齐先生却是在打量着他，将他看的有点毛骨悚然，还是在琪先生的提醒下，四人才动身往伙房走去。
　　没有什么行李，几件衣裳，几本山下新购的书籍，这些都由琪姐姐自己背着，云水和秋冬一路将其送到道观门前，琪姐姐在台阶下，两人在台阶上。
　　琪姐姐就像个大姐姐，事无巨细的嘱咐着小云水，小云水笑得灿烂的一一应下。
　　最后，琪姐姐才看向站在一旁的秋冬，笑了笑，开口问道：“若是认真和我下棋，我能赢下几盘？”
　　秋冬笑着没有说话，都要分开了，再说如此伤感情的话，不好。
　　琪姐姐不死心，仍是问道：“让我几子，我们输赢各半？”
　　看样子得不到答案，这位琪姐姐不会罢休，秋冬想了想，还是回答了上一个问题：“一盘。”
　　琪姐姐歪着头想了想，正要点头，结果秋冬还有后半句话，
　　不胜。
　　一盘不胜，琪姐姐听了过后直接转身往山下走去，留下站在远处挥手告别的秋冬和小云水，而那位男子在转身之前，多看了几眼秋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