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李府内外

　　安阳镇刘掌柜的铺子，今天来了熟客，正是不见许久的秋冬，两人在柜台前你一句我一句聊的热乎，再外人看到这幅场景，就是两不计较年龄的好兄弟。
　　刘掌柜伸手拍了秋冬的肩膀，秋冬便伸手拍拍刘掌柜的膀子，心里还默念着数，刚才拍了我四下，到第五下，秋冬收回了右手。
　　刘掌柜不介意这些，眼睛瞟了瞟正在店内选衣裳的女子，再看向秋冬，秋冬心领神会，眼睛眨了眨，刘掌柜再一脸狐疑的看着自己，秋冬仰起一脸，瞧不起谁呢。
　　正在铺子内挑选衣服的琪先生，是秋冬介绍说这家铺子的衣服不差，关键是自己和掌柜的相熟，价格肯定公道，两人便径直过来挑选了几件，和琪先生现在身上穿的看起来相差不大。
　　小二将那位女子挑选的三件衣裳打包好放在柜台之上，掌柜的一共收了五两银子，这女子选的几件衣裳，在店里算是顶好的料子和做工，收五两银子，其实赚的不多。
　　看到是女子自己掏出银两结账，小二心里有点佩服秋冬，不论样貌，光说这点手段自己就落了下乘。
　　既然已经东西买到了，秋冬笑着和刘掌柜告别，一旁的琪先生也是向着两人点头致意，而后转身出了铺子，等到走的远了，店里的伙计才在刘掌柜耳边说起，真是有点没天理了，这就让秋冬捡了这么大一便宜，刘掌柜觉得有点好笑，秋冬什么时候是这么张扬的人呢，他小子有点真心想要东西，恨不得挖地三尺埋起来，只有这些不在意的，才会让你瞧个够。
　　出了刘掌柜的铺子，秋冬又带着琪先生走过了镇中间的那条大路，横穿整个镇子，因为卖书的铺子坐落在上兰街后面的彩子街，平常光顾的都是私塾里的学子，掌柜早年间中过秀才，也在官家府上谋过差事，后面不知怎的，就回来开了个卖书铺子。
　　铺子里面所贩书籍很杂，江湖鬼怪小说有，圣人书籍也有，就连一些不出名的拳谱，剑法通通都有，就看买书的相信几分了。
　　秋冬没进铺子，只站在门口等琪先生，而那本棋谱的名字自己是记得的，十分的霸气，叫《天地琉璃谱》，当时年少买下这棋谱，很大部分原因是冲着这名字去的。
　　饶是琪先生听了这棋谱的名字，也不禁一笑，不过也没说什么，便自己一人进了铺子，扫过柜子上摆放的一本本书籍，好像都没能够引起自己的兴趣，在自己眼里都是些平常书籍，不过有些自己看书名完全看不明白的，书名有些怪异的，琪先生会随便翻上几页，要是内容能够再吸引自己，就会拿在手上，准备一会去结账。
　　绕了一圈，总算在一个角落见到了那本《天地琉璃谱》，拿在手中翻看了几页，琪先生心中了然，可能这就是门外的秋冬不想和自己一起进来的原因吧，不过还是将这本棋谱拿在手上。
　　等到琪先生结完账从铺子里出来，手上共拿着四本书，当然，先前买的衣裳，秋冬还是很有风度地提在自己手上。
　　秋冬看着走出门的琪先生，笑着说道：“那本棋谱买到了？看没看，是不是茅塞顿开？”
　　琪先生微笑着看着秋冬，想了想才说道：“怎么说呢，是挺厉害，看这本棋谱你能有这样的棋力，我输的不冤。”
　　秋冬摆了摆手道：“谬赞了琪先生，回到道观，好好专研下这本棋谱，当年我可看了数遍，以致于整本书都翻烂了。”
　　琪先生没有继续搭话，秋冬也就不再自讨没趣，两人准备沿着原路返回道观。
　　一路上，琪先生都在翻阅其中一本江湖小说，秋冬无意间撇了好几眼，好像其中有些神仙眷侣故事，上山得让云水借来看看。
　　两人走到了那条大路上，迎面走来一人，脚步匆匆，就在快和秋冬两人擦肩而过时，秋冬一把抓住了来人的肩膀，说道：“小月亮，干嘛去?”
　　来人正是崔沐阳家隔壁的李月，长着一张圆脸，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头上扎着两个马尾辫，穿着一身淡黄的衣裳，可能刚才走的快了，现在额头上还有些汗珠。
　　只顾往前走的李月突然被人抓住肩膀，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看到面前人是秋冬，又露出一脸的惊喜，说道：“秋冬哥，你怎么下来了？”
　　秋冬伸手拍了拍小月亮的额头，说道：“这么着急去哪，怎么没见崔沐阳和你一起？”
　　听了秋冬的询问，小月亮不想骗人，可又不好实话实说，一个人为难地站在那里，想着，要不先跑了吧。
　　秋冬一眼就看穿了这妮子心中的猫腻，一步站在了小月亮面前，故作吓人：“小丫头片子，还在你哥面前想耍什么心眼，快说。”
　　而站在一旁的琪先生有点苦笑不得，明明两人之前都没见过面，这位小月亮竟然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将自己当成了救命稻草。
　　琪先生被小姑娘看的有点莫名心软，开口对秋冬说道：“秋冬，你态度好点。”
　　秋冬有点无奈，这会你怎么有这个闲心了，只好又问了一边小月亮，干嘛去，怎么没见崔沐阳。
　　小月亮扭扭捏捏的还是不说，结果琪先生颇为善解人意地开口说道：“是不是崔沐阳不让你说的？”
　　小月亮听了眼睛一亮，这位姐姐真是神了，竟然一下就说中，看着小月亮的反应，琪先生又接着问道：“崔沐阳不让你说什么?”
　　小月亮冲着琪先生笑出了酒窝，可就是不开口说话，秋冬一个板栗敲在小月亮头上：“小月亮，快点说。”
　　李月抱着脑袋，眼里竟是挤出了几滴泪水，大叫着说道：“哥哥嫂子欺负人。”
　　一招反杀，弄得在场的秋冬和琪先生都有点不自在，秋冬只能冲着琪先生尴尬的笑了笑，小孩子，童言无忌。
　　最后在秋冬的逼问下，小月亮说出了实话。
　　崔沐阳，被人打了。
　　而李月就是出来给他换药的，崔沐阳让李月不要告诉任何人，特别是秋冬和自己的娘亲，无论对谁都说是自己摔得，所以最近李月见着了崔婶都是躲着走，就怕自己被问了出来，可没想到碰到了下山的秋冬。
　　崔沐阳是被两个外来客打的受伤，起因很简单，前两日崔沐阳带着李月一起去刘掌柜的铺子，拿着娘亲做好的针线活找刘掌柜换钱，。
　　两人美滋滋揣着银子往回走的时候，看见了停在玉符街的一辆马车，崔沐阳惊喜地给李月说道，等到李煜出远门回来，答应了自己坐上他的马车围着安阳镇溜一圈，到时候再叫上秋冬，三人一起。
　　崔沐阳和李月忍不住好奇走的近了去看看，可从车里出来了两人，一边喝斥着两人离开，手上还一边推搡两人，小月亮被两人推了一个趔趄，摔在地上，崔沐阳就和两人起了争执，结果脸上被打了一坨淤青，身上也被踹了好些拳脚，以至于到现在，都不敢太走动。
　　直到听李月说完，秋冬的脸上都没什么变化，只是笑着向琪先生借了一两银子，递给小月亮，告诉她给崔沐阳买点好东西补补，抓药的时候挑着贵的抓，要是没钱了，就去找刘掌柜的借，告诉他自己来还。
　　小月亮没有客气，接过了那一两银子，努力地将秋冬的一大串吩咐牢牢记在心上，随后秋冬又嘱咐了她几句，便让小姑娘去给崔沐阳拿药了。
　　等到小月亮走的远了，秋冬向琪先生告罪一声，说自己要回家拿点银子好还给她，让琪先生先回道观，不必等他了。
　　琪先生点了点头，便向道观走去，秋冬则走向草籽巷。
　　往常这会，老于头该在屋内睡觉，可今日秋冬进门的时候，老于头却坐在竹椅上，看见秋冬进了大门，问了句：“成了？”
　　秋冬摇摇头说道：“没有，闲着无事，回来看看你。”
　　老于头嗤笑一声说道：“没让赵道士劈你脑子，怎么就烧坏了。”
　　秋冬也不理睬，等到坐到了老于头旁边才缓缓说道：“崔沐阳被人打了，回来坐坐。”
　　崔沐阳这小子在镇子上人缘不错，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应该没人下的去手，老于头想了想，该是外来人做的。
　　没等到下文，秋冬转头看着老于头，问道：“能不能动手，给个准话。”
　　看着老于头摇了摇头，秋冬的双手抓着椅子角的力道更大了，发出了吱呀的声响。
　　紧接着老于头继续说道：“我出去转转，走的时候把门带上”，说完便起身离开。
　　结果秋冬在老于头起身后，紧跟在老于头身后，老于头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在镇子的大街小巷，期间秋冬像是自言自语，说是什么一辆马车，两个男人，玉符街什么的。
　　秋冬也不知道老于头到底会怎么做，反正自己就跟在他的后面，穿过一条条巷子和街道，等到两人在珍珠街寻到那辆马车的时候，却正好停在李煜家门口。
　　秋冬拉住了正要上前的老于头，说道：“好像不太方便，这是李煜的家。”
　　老于头转过头看着秋冬问道：“真不撒手？”
　　秋冬犹豫了片刻，还是撒开了手，仍由着老于头往李府走去。
　　大门是紧闭着的，老于头毫不见外的直接推门进去，秋冬想叫住已经慢了一步。
　　两人前后脚进了大门，里面的场景和秋冬想的不一样，没见到一个丫鬟和管家，偌大一个院落，显得清静的很。
　　老于头好像轻车熟路，秋冬这么久都是第一次进到李煜的家中，老于头则直接带着他一路到了李府的中堂。
　　今日，李煜的爹娘正坐在中堂，两人并排着坐在正中央的太师椅上，瞧着门外两人一步步的走近，此时李贺心里多少有点疑惑，不明起来意，打算想要开口询问一声这两位不速之客，可好像也没有了那份心气。
　　老于头先走进了中堂，在两人一侧坐下，拿起桌上的茶杯，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跟着进屋的秋冬，冲着李煜的爹娘尴尬的笑了笑，老人家，别介意。
　　李贺和雪姨认得秋冬，也听李煜以往说起过，对他还是有点印象。
　　坐在太师椅上的李贺开口说道：“不知道老人家来到府上有何事？”
　　老于头抿了一口茶说道：“这茶不赖”，对于老于头的置若罔闻，李贺现在也未放在心上，将死之人，还在乎这些做什么，只是落魄人家门前多狗吠，难免有些心酸。
　　秋冬悄悄地戳了戳老于头，他才慢慢放下手中的杯子缓缓说道：“两位安心坐着，等几个人，觉着应该在你家里，便来这喝点茶聊一聊。”
　　李贺和雪姨听了老头说的话，两人对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惊讶，么非是和那几人一伙的，可是这个年轻人怎么会在身旁，难道十几年前对方就已经洞察了吗，自己一方竟然输得如此凄惨。
　　秋冬对于李煜爹娘的神态有点好奇，再加上今日府上除了他们二人，好像就再无别人，更是感到奇怪，这样的府邸，不应该啊。
　　李贺整个人像是被拿走了所有的精力，看起来憔悴了不少，在这伙人寻上门时，两人都已经将自己视作死人了，只是两人对公子的遭遇十分揪心，最坏的结果，就是下去后，名义上的一家人可能就团聚了。
　　现在到了这个地步，败就败了，不过是搭上几条性命，伸手握紧了一旁雪姨有些泛白的右手，这些年两人没个孩子，不过李煜临走时叫了那声爹娘，值了。
　　在李煜走后没多久，两人就将府上的丫鬟和管家们一人给了些银两，都遣散回家了，整个李府，其实只有他们夫妇二人，没必要拖累这么多无辜人白白搭上性命。
　　老于头不知道自己的到来，让这位李家家主想了这么多，只是一个人自顾自的喝茶，秋冬则站在一旁打量起中堂的摆设，挺有讲究，光是这几套桌椅，瞧着可不像是平常货色，李煜这小子家里这么有钱，咋就对自己和崔沐阳不怎么豪气。
　　秋冬是有点不想老于头进李家的，按照自己的意思，就得等没人的时候，才好下手，人多了，还是熟人，不好办事。
　　门口停的那辆马车，应该就是小月亮描绘的那辆，要那两人是李府的客人，今天这事就不好办了，自己也不清楚李煜爹娘的为人如何，能否让其赔礼道歉，不过就算是赔礼道歉，自己还是觉得不够，远远不够。
　　就在这时候，坐在一旁的老于头开口说道：“进来吧，老头子还赶着回家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