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五爷

　　金晶来到瞭望中心后，其中一人一直是默默无言，这人就是五爷。这是个特别的男孩：一个穷苦孤寂的儿童，才会面对老鼠、壁虎的世界生出梦幻的遐想，在那里构造自己幸福的王国。这是一个面对凶恶的母亲及两个姐姐以外没有任何其他伙伴的小男孩的世界，老鼠、壁虎这些小动物以雄性的面貌出现，也是小男孩对外部世界男性小伙伴的渴望。
　　恶奇迹果然发生了：地面突然裂开一道很宽的裂缝，从地下钻出一个魁梧巨大的魔鬼，它们的脚插在地里，头能伸到云雾中。见到持拐杖的哈桑，它们驯服地一齐跪在哈桑面前，吻了三次地面，齐声说道：“我们尊贵的主人呀，我们应声来了，来听您的吩咐，照您说的去办，干什么都行，即使是移山倒海也能办到。”
　　当他十二岁那年，同学给了他一个“五爷”的外号，一个外貌和言行举止都与女孩相差无几的男孩，叫上“五爷”，讽刺意味是很重的，只要有人叫起五爷来，立即有人在他旁边大笑不已。他恶狠狠地盯着同学们，可同学们都在笑他，他也无可奈何，让他们笑去。
　　被叫了五爷后，于他来说，那是特别大的震动，从此，他爱上了运动，每天早睡早起，有球友时打羽毛球，没球友就拼命地跑步。
　　有天中午，本镇上有个叫杨大华的女生从家里带来一副羽毛球拍，几个女生在教室前的碎砖地上轮流打着。都打得不好，有的还不会发球呢，但这并不妨碍她们的兴致，嘻哈尖叫着，闹翻了天。五爷也跑入这几个女生之中。轮到五爷打了，他站在那儿，有些羞涩的，肯定是没打过这羽毛球——左手拎着球一丢，右手把球拍往上抬时，球已先落了地，边儿都没碰到。他赶紧拾起球，重发。这一下发中了，却是球拍边框击出去的，歪落在旁边的冬青树上，惹得女生们哈哈大笑起来。
　　进入冬天后，学校旁边是一个训练营，五爷听到了训练营的哨声后，他立即起床来，出去跑步。有一天，五他发觉后边有人赶来，脚步更加快了。山路再崎岖，他也顾不上了，跑前面一女孩，原来她就是打羽毛球的阿芳，与阿芳来并肩时急忙告诉她说：“一不要失联络，二别丢东西，万一掉到涧沟时，最要紧的是保护住脑袋……”这时，阿芳一不小心跌倒了，她不停地骂着五爷，说他那骚样子，害惨了她。
　　他扶起阿芳，继续往前跑。他说，“不管怎样跌撞，不管发生什么问题，他们都保持了很快的速度。”五爷感到超越她并能带动她时，又把她拉下。但为了照顾伙伴，不肯把她拉下很远。跑了相当远的路程，忽然看清前面是通往桃花沟的坡岭。五爷心情喜悦了，感到跑出桃花沟去就是平原，到平原开阔地就好说了。
　　跑步都成全了他，他将同学们那些嘲笑抛在了九霄云外，父母也说他长高了不少，甚至站在班长面前，从前是仰视的，现在呢，是平视了。第二年的跑步比赛中，五爷还拿到了名次，这让那些自觉比五爷更爷们的男生们投来了羡慕的眼光。
　　初中毕业那年的一个清晨，与他一同打球又跑步的阿芳送来一副羽毛球拍，她说，“我们家搬家了，搬去很远很远的地方。”这时，五爷怔怔地望着她，竟然没找到合适的话语，两人竟然那样傻傻地望着，仿佛刚刚认识，也仿佛要将对方的五脏六腑都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我要走了，你保重。”阿芳转身即走了，五爷站在那儿，傻瓜般站了好一会。什么时候回去的，他想不起来了，他是怎么回去的，他也想不起来了。来到教室时，同学们已经在上课了，老师大声叫了他的名字，他还是那木瓜一样不出声。这时有同学说，“老师，他是五爷，叫五爷后，他会回过神来的。”大声叫了声五爷，这时，五爷不停地摇头，说，“老师，我忘了时间呢。”坐下后，五爷的整颗心还悬在阿芳那。
　　他没闹明白，自己的心灵怎么会这样呢，真是一种比犯罪还难受的，又比那蜂蜜更甜蜜的，后来他想到这些时，他才知晓，这就叫爱情，爱情的火焰在心中煎熬，命运女神仿佛有心促成似的他与阿芳，可是阿芳却中途下车了，他犹如一只无头苍蝇，找不着北，内心困惑。多想找了一个窗口来消除内心的疑虑。
　　窗口来了吗？上高中时，他问过自己。上大学时，他也问过自己。一直没有窗口。可是，这个金晶到来后，五爷感觉那个窗口打开了。那是她的高贵，她好像觉得自己正在戴上一顶皇冠。因为在她看来，他爱她就是对她的一种同情，这就使她对他更加倾心相爱。他有时候也注意到她那双虔诚的大眼睛，深不可测，也正在从最深处看着他，仿佛他看见了自己面前不朽的女神一样。
　　心底的流动的眼睛，软润的颔颊，玉葱似的鼻，柳叶似的眉，桃绽似的唇，衬着蓬乱的头发。她底身体，修短也很合度。从她口里发出来的声音，都合音节，就是不懂音乐的人，一听了她底话语，也能得着许多默感。这不是阿芳回来了吗？那个在他心底隐隐约约了好几年的阿芳，带着她的神秘，带着她的花一样的芳姿，回来了。
　　金晶刚刚踏入瞭望中心的大门起，五爷即有那种感觉，与她握手时，那触电的感觉，他很想忘记，可那时的感觉却如一张狗皮膏药一般，贴在他的心口，永恒地贴上了。在那几个同事的包围下，金晶很少与五爷说话，可金晶的每名话，甚至每个眼神，他都感觉那是跟他说的，做的每个魔鬼般的优美动作也是为他而展示的。
　　当郝主任说，“今天有个议题，大家看看，有两个去欧洲的指标，叫两个人去，你们看看，派谁去呢？”同事们都七嘴八舌地说，有人说愿前行，有人说不愿去，家中的父母要照顾。轮到何拓时，他说，“有机会去学习，当然很好，可我是刚刚进入瞭望中心的，还是考虑考虑几位学长吧。”郝主任说，大家都说得很好。
　　这时，五爷站起来大声说，“怎么不问问我的意见呢？”郝主任连忙道歉，说，“对不起啦，我们的五爷，你是什么意见呢？”大家的目光都盯着他，他慢条斯理地说，“真想听我说吗？我觉得让我与金晶去，那是最好的选择了。”郝主任怔住了，说，“你与金晶美女，去欧洲，怎么了？”五爷张口结舌地，嘟嘟了几声，可再也没说出什么来。整个人都歪歪地，脸蛋红红。
　　大家都望着金晶，她也脸红了，羞涩地说，“五爷，你这么瞧得起本小姐吗？太感谢了，我不想去欧洲呢，那边太遥远。”
　　郝主任说，“没想到呀，五爷还想带着中心的美女出去旅游欧洲呢。”邹不二说，“不是私奔吗？”大家都乐呵呵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