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善待

明明裴知云之于她来说应该是一个仇人，滕合乐却偏偏能感觉到，她好像对裴知云突然有了异样的情愫。她不禁想，那裴知云呢？屡屡出手相救，对她也是十分关怀，是否也是对她有着同样的感情？若是没有，她今后在裴知云面前该如何自处？若是有，那她与裴知云在今后又该如何？这般想着，滕合乐苦恼极了。只是她还未想明白，却见殿内灯火忽闪明灭一刻，再抬眼，换了一袭白衣的裴知云已然是立在她的床前。“裴……裴知云……”不自觉的将手中衣物攥紧，滕合乐看见心中所想之人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难免有些磕磕巴巴：“你怎的……怎的来了？”滕合乐如此问，裴知云便如实回答：“追着姜二小姐的那两个刺客已被活捉，审出了幕后指使，想着来告诉你一声。”一边说着，裴知云瞧见了滕合乐手中他的衣袍，他不自知的微微挑起了唇角，对此却是没说什么。他只接着道：“那刺客供认是镇北王派遣他们刺杀姜二小姐，原因为何却是不知，至于伤到你只是个意外。”“原是如此……”闻言滕合乐紧皱眉头：“可是王叔为何要杀婉柔，他们应是无仇无怨……”镇北王是因曾经镇守北疆有功而得此封号，只是在几年前因为他意外双腿残疾，便被召回京中做了个空有名头的闲散王爷。因为残疾，镇北王回京后鲜少露面，为人低调，而姜婉柔与镇北王想来是八竿子打不着一块。滕合乐思索半晌，发现这件事根本得不出答案。这件事滕合乐都想不明白，裴知云自然也不知其中如何。他见滕合乐想了许久，终是叹了一口气不再去想，便又开了口。裴知云看着她盖着锦被的腿部，问道：“你腿如何了？”听见裴知云明显是关心的话语，滕合乐好不容易因为镇北王的事情而镇定下来的心又悸动不已，不自觉的红了双颊。她呐呐道：“太医说是扭到了关节，休养些时日便好了。”“无事便好，那我便不打扰……”得到了回答，裴知云神色清冷轻轻颔首。“等等，裴知云……”就在裴知云正欲告退之时，滕合乐叫住了他。裴知云顿住了脚步：“怎么了？”支支吾吾的，滕合乐指了指床边，十分羞涩道：“你……你先坐下。”往日滕合乐同裴知云说话向来是毫不拘束的，只是在今日她发现自己好像对裴知云暗生情愫之后，滕合乐发现自己竟是一和裴知云说话便会紧张不已。“如此不妥。”面对滕合乐的要求，裴知云有些不解，他定定站着，并未坐下。但是滕合乐仍是坚持：“你坐……我仰头看你脖子不舒服。”她如此坚持，裴知云无奈，只好抚衣坐下。因着今日裴知云不慎在滕合乐面前显露了他身怀武功，且也暴露了上巳佳节之时他曾出宫一事，想来滕合乐应是有许多问题要询问于他。其实如若是寻常人发现了他如此多秘密，那人怕是在他手下活不过明日。只是这滕合乐不同，因为她身上的疑点让裴知云十分感兴趣，所以即便是他有能力将滕合乐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但也不会是现在。更何况，每一次都是他自己将秘密放到滕合乐面前，而这个公主也是颇为有趣，竟是每次只是对他有些许怀疑，却从未主动去查些什么，并且总是围绕在他身边，让他觉得更是有趣。心中所思面上不显，裴知云道：“还有何事？”沉默了一会，滕合乐似是不知如何开口，但是纠结了半晌，还是问道：“裴知云，若是以后你有机会将晋国覆灭，你会善待前朝皇族，还是会将他们都杀了？”问题问出口，滕合乐的眸子一眨不眨的与裴知云对视着，似乎是想透过眼眸，看出裴知云的真实想法。滕合乐的这个问题若是让任何一个晋国人听到了，都会觉得十分莫名。但裴知云并不觉得，因为姜国这么多年来确实在谋划攻打晋国，而他也早就发现滕合乐总会知道一些她不该知道的事情。所以裴知云猜测，是否是因为滕合乐又不知为何知道了姜国筹备攻打晋国一事，所以才问此问题。这个晋国公主，倒是让他越来越好奇了。念及此处，裴知云神色清冷不变，回答道：“自然是善待。”其实古往今来，大多灭国君王之死，都是死于自裁。但裴知云这句遵从本心的回答，却招来了滕合乐异样的眼光。随后滕合乐叹了口气：“算了，你走吧。”这回轮到了裴知云奇怪的看向滕合乐。他本以为滕合乐会有许多问题问他，比如他上巳节为何会在宫外？又比如为何他武功高强？但是这些都没有，滕合乐只是问了一个关于亡国的问题，还对裴知云的回答表示怀疑，随后便放他离去。实在是让裴知云有些不懂滕合乐脑中所想了。但他并未表露异样，只是深深看了滕合乐一眼，如何来的便如何走了。殿内的烛火又是一阵摇曳忽闪，随后恢复正常。滕合乐捏着手中的衣服，待面前空无一人，这才想起自己竟是忘记还给裴知云了。只是想到裴知云刚刚的回答……苦笑一下，滕合乐想着翡苔同自己所说过的，前世裴知云将她的尸体挂在城墙之上曝尸百日以示众人。这便是裴知云所说的‘善待’吗？而且滕合乐虽然在今日对裴知云动了心，但却并不是说她就对裴知云的异样丝毫不察。一介质子，身手不凡文韬武略，在得皇帝封赏之前就已能在宫中出入自如，便是连身上穿的华贵衣物也不是宫中所赐之物……这种种异样滕合乐怎么会忽略过去。但不是滕合乐不想去查，只是此事不用去查，她也已然知道，她上次在马场猜测裴知云早与姜国暗通曲款的想法，并不是自己脑补过多。想着曾经自己还曾心疼裴知云，滕合乐此时只觉得自己颇为可笑。她想来这姜国太子惯会演戏，只是这每次救她于水火之中，也是演戏吗？可是细细回忆起来，桩桩件件与裴知云相处的瞬间，滕合乐从未感受到半分虚假。一边是家国，一边是情长。这一夜，寝殿内秉烛未熄……第二日，因着身体原因，滕合乐近来暂时停了太学院的课业。她整日躺在床上，无趣得紧。好在午后时，一位熟人踏进了滕合乐的永安宫。“安禅哥哥，你怎么来了！”本是百无聊赖的在床上看着书，听见脚步声，滕合乐抬眼一看，便满脸惊喜的喊道。只见来人芝兰玉树，手中摇着折扇，颇为风流，这便是样貌可与裴知云一比的刘侍郎家的刘二公子，刘安禅。不过这刘安禅虽样貌可与裴知云一比，性子却是与裴知云天差地别。不同于裴知云的性子冷淡，这刘安禅向来是喜爱待在脂粉堆里，每日莺莺燕燕的与人都热络极了。所以一边走近，刘安禅一边颇为风流的笑吟吟道：“刘某前来自然是来探望某位受伤的佳人。”“佳人并无大碍。”向来是习惯了如此刘安禅如此说话的滕合乐，闻言笑了笑：“不过我记得下午太学院好像还有课业，你怎的翘课来见我？”“你莫不是忘了，我早已入仕。”行至滕合乐面前，刘安禅将折扇一收，轻轻敲了下面前少女的发顶。随后他姿态随意的坐在滕合乐床边，凑近瞧了瞧滕合乐包得严严实实的胳膊，啧啧不已。一时滕合乐倒也分不清他到底是来看望自己，还是来幸灾乐祸。看着刘安禅如此模样，滕合乐倒是险些记错了，以为现在还是那时他们两人在太学院是同窗的时候。不过是一眨眼，刘安禅已然停学入仕。滕合乐突然破天荒回忆起了两人相识的情景。那年滕合乐才十二岁，因着母后不久前过世，而参加年夜宴的滕合乐瞧着宴上都有自己母亲的各家小姐，触景伤情，所以当年的年夜宴行至一半，她便偷跑出去。她心中悲痛，随意跑到一处无人的寂静之地便开始放声大哭。却不料这一哭，吵醒了正在附近树上睡觉的刘安禅。他本就是今日心情不好才会独自寻一处清静之地休息片刻，却不料刚闭眼没一会就听见一道哭嚎声响起。“别哭了，吵死了。”被扰清梦的刘安禅不耐烦的翻身跳下树，落在滕合乐面前。但借着月光，刘安禅却看清身前娇美的女孩水汪汪的眼中含着泪，他一眼便认出她是永乐公主。刘安禅向来是对貌美的女子颇有耐心的，更何况滕合乐不仅貌美，还身份尊贵。于是刘安禅很快收起了不耐烦的表情，又和颜悦色道：“抱歉，在下是想问公主为何在此哭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