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认出

果然如滕合乐所料，待那四个黑衣人起身之后，见滕合乐和姜婉柔分开跑远，已然分不清谁是谁，于是便一边各分两人追去。纵使拼尽全力跑进了桃花林之中，滕合乐却还是在回头之际看见那两个黑衣人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桃花林的众多树木没能阻碍住那黑衣人，反倒是让滕合乐渐渐迷失在这无边无际的错综桃木中。她慌乱逃着，眼看黑衣人即将追了上来，她却突然看见前方绰约错综桃木中，有一黑一青两个身影。滕合乐想也不想，求生的本能让她向两人大喊：“救命！”随后她看见前方两个身影一动，很明显是听见了她的声音。还没等滕合乐欣喜找到了救兵，忽的感到背后一凉，她连忙向地上一扑，勉强躲过了本该划过她整个后背的一剑。而后她在地上一滚，刚抬眼面向那两个黑衣人，滕合乐便看见两把根本无法躲开的寒剑向自己劈来。滕合乐瞪大了双眼，眸中却不是恐惧。她不甘心。她还没有将晋国将会覆灭的结局改变。她还没有寻一心仪之人成婚。她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没有做……明明这是必死无疑的场面，就在此时，滕合乐却眼睁睁的看着一节还带着几朵桃花的桃枝破空飞来，一连打歪了两支劈向她的剑。随后一黑袍男子翩然落到滕合乐身前，手中只拿着一枝桃木便与两个黑衣人打斗起来。不过是一挑一踢一飞身间，黑袍男子轻松便将两个黑衣人打倒在地。随后黑袍男子以手中脆弱桃枝为剑，一招手将一个黑衣人抹喉，一回身将手中桃枝刺入另一个黑衣人的胸间。一切结束了。而一直望着黑袍男子的滕合乐来不及庆幸死里逃生，她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三道黑影的打斗，却是心中震惊。虽然看不见脸，滕合乐却见那黑袍男子的一招一式都与那日上巳佳节满春楼前，戴着狐狸面具的白衣男子一模一样。两次三番都被同一人救于危险之时，而他来时都如神明天降，让滕合乐心跳紊乱，觉得似是遇见命定之人。在眼见黑袍男子将两个黑衣刺客杀死之后，滕合乐半趴在地上，抬脸对着黑袍男子崇拜道：“又是你救了我，恩人……”滕合乐话还没说完，却见黑袍男子转过身来，今日的他并未戴着狐狸面具。俊美无俦世无其双的容貌，面上却是有着一双含着万千冰寒的眸子，通身清冷如九天之外的寒月冷光。这是一张滕合乐及其熟悉的面庞，一时间她十分诧异：“裴知云？怎么是你？”虽然如此问出口，但在滕合乐脑中，裴知云与那日狐狸面具的白衣公子身影渐渐重叠，一举一动竟然是十分严丝合缝。那这么说来，那日在张三汉手下救下自己的恩人也确确是裴知云。而裴知云闻言动作一僵，他知道滕合乐应是认出了那日上巳节是自己救了她。明明裴知云是想在滕合乐面前隐藏自己的一切，却不知为何他屡屡为滕合乐而破例。今日裴知云本是下午有要事与人相商，于是便让祝悖假作他身体抱恙，不去东郊竹林听学。但就在此时，正当裴知云在约定地点与人碰面后，却听见了求救的声音。虽只有短短两字，他却一下便听出是滕合乐的声音，于是裴知云来不及遮面，连忙出手救下了她。沉默了半晌，裴知云不知该如何回答，便只是道：“你还好吗？”这一路滕合乐跌跌撞撞，此时已然是云鬓散乱，衣衫勾破裙角泥点遍布，更别提一只衣袖处被鲜红血渍染了大半。提及自身，滕合乐才将注意转移到自己身上。她一边摇摇头说着“无事”，一边撑起身来时，受伤的手臂却因疼痛失了气力，再次半趴在地。见状，裴知云蹲下身来，从袖中拿出一条锦帕，仔细为滕合乐的手臂包扎。而后他问道：“可还有哪里受伤？”裴知云靠得近极了，滕合乐近距离与他对视着，连他根根分明的鸦睫都看得一清二楚。本就因为裴知云救下自己而心中悸动的滕合乐，在与裴知云靠得这般近之后，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几乎要震耳欲聋。她看着裴知云愣了神，小声道：“背……背上……”滕合乐记得刚刚倒下之前，那黑衣人的剑确实是划到了她的背部，只是应该是因为她倒下得及时，背部的伤应该不是十分严重。此时她只感觉背部有一点疼痛感，在提示着她并没有感觉错误。裴知云闻言，将滕合乐扶正坐好，随后绕到她身后查看伤口。这一瞧，裴知云便只看见滕合乐身后的衣袍已然从肩胛骨到腰间破开了一个大口，将女子姣好的身体显露无疑，而裸露出来的肤如凝脂的肌肤上有着一条细细的红线，彰显着衣袍应是被这划破肌肤的一道剑痕一同划开。只是看了这一眼，在裴知云确定这个伤口已然止血愈合并无大碍之后，触电般的迅速收回了目光。随后他脱下外袍，披在了滕合乐身上，将背后的乍泄春光一并盖住。他道：“背后无碍，只是你手臂的伤有些严重，须得尽快医治。”说着，裴知云托住滕合乐另一只未受伤的手臂，欲将她扶起来，却不料滕合乐在站定之后，吃痛的闷哼了一声。随后她道：“裴知云，我的左腿好痛……”滕合乐一双秋水明眸中盛满盈盈水光，似是缓过神来后，身上各处的痛觉都猛烈袭来，让她苦不堪言。她如此说，本是只想让裴知云扶着她一起走。但裴知云闻言，却在滕合乐身前蹲了下来。他道：“上来。”虽然裴知云的声线冷冰一如既往，但短短两个字却是让滕合乐有些愣神。看着眼前浑身透露着冰冷漠然却三番五次的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的人，滕合乐根本无法拒绝这个让自己心中悸动的人。待她俯身抱住裴知云的颈肩，随后一双有力的手圈住了她膝部，将她托了起来。长这么大以来，这还是滕合乐第一次被人如此背着。她的头搭在裴知云的左肩，鼻尖萦绕着裴知云身上的暗暗淡药香，心跳如擂快到几乎让她害怕会被裴知云发现。于是为了平复心中异样，滕合乐强迫自己脑中去想别的事情。她问道：“裴知云，你怎么没去竹林听学？”滕合乐的声音闷闷的在裴知云耳边响起，默了片刻，很快他回答道：“但三公子约我在东郊桃山之上踏青，我已同先生告假。”东郊桃山是东郊竹林所在之山的邻山，两山各有特色景色宜人，只不过滕合乐往年少来桃山，对这里便也不甚熟悉。滕合乐此时已然不纠结于为何自己会身处桃山，左不过想来是有人要害她与姜婉柔，所以将她们带至少有人烟的桃山之上。念及姜婉柔，滕合乐方才忽的想起还有两个黑衣刺客追着姜婉柔而去。她连忙焦急道：“裴知云，那黑衣刺客不止两个，还有两个沿着下山的路上追杀婉柔去了，你能不能救救她！”闻言，裴知云却是丝毫不急。他只冰冷无动道：“按照刚刚追你的那两个刺客算的话，若是姜二小姐无人搭救，现在赶过去想来也已经遇害，而我更是无法拖着一具尸体还要把你带下山。”话外之意，就是没有必要去寻姜婉柔。滕合乐当然知道裴知云的一席话不无道理，她犯不上去怪罪将自己救下的裴知云，但是她一想到姜婉柔可能已经被那两个黑衣人杀害，她忍不住鼻头一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在了裴知云的肩头，打湿了他里衣的布料。肩头的湿意触上裴知云的肌肤，他的耳边也隐隐听到滕合乐尽力隐忍的抽泣声。默了半晌，他道：“抱歉。”说话间，裴知云已然将她背至一辆马车前。他将滕合乐放置在马车之上，随后让等候在一旁的车夫送滕合乐回宫寻御医，而他则是转身向滕合乐来时走的那条山道前去。滕合乐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咬了咬唇瓣，心中情绪万般汹涌，却仍是没有开口。她知道裴知云是去寻姜婉柔了。是因为她……天际黄云卷边，太阳东升西落。一直到夜幕降临，滕合乐在宫中终于得到了宫人来报，说姜二小姐只是受了惊，并无大碍。听到这个消息，自回宫开始就一直提心吊胆的滕合乐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这才挥挥手让宫人退下。她坐在床上，手中不自觉的拿起那件今日裴知云披在她身上的黑金云纹外袍。衣袍上仍隐隐约约有着暗香，滕合乐眼前依稀浮现今日穿着这身衣袍的裴知云从天而降救下她的画面。不止于今日，还有上一次裴知云从惊马之上将自己救下，以及明明在学骑马之时并无感觉的一些和裴知云相处的片段，在此时滕合乐也一并想起来，更是不自觉的热了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