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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致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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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江予的两次交手,程若绪感觉自己像是在找虐。
  
  她是个脑子清醒的人,因为严格的家教,处世矜持而礼貌,人前少有大起大落的情绪,常常给别人一股只可远观的距离感。
  
  可不知道为什么,一旦牵扯到江予,若绪平稳的情绪就像台风天里的海面,变得波涛起伏,难以控制。
  
  明明内心坦坦荡荡,可当江予问她暗恋他这事是不是真的时,脑海却混乱得像一团浆糊,她瞬间感到不知所措。
  
  晚上,程若绪失眠到凌晨一点。直到第二天醒来,才想起之前找林稚借的作文练习也放在书包里,被一起塞给了江予。
  
  热脸贴冷屁股这事,她没干过,也不屑于干。原本没打算再主动联系江予,但书是林稚的,她跟人说好了过几天会还。犹豫片刻后,她拿起手机,拨通了江予的号码。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喂——”
  
  声音慵懒,对面的人似乎刚从睡梦中醒过来。
  
  “是我,程若绪。”
  
  江予打了个舒服的呵欠,然后,轻轻笑了一声。
  
  男生的笑乍听上去温柔又毫无恶意:“昨天不是走的挺潇洒的,又来?”
  
  程若绪没接话。
  
  “或者,你这是打电话叫我起床,督促我复习?”他的嗓音里透着股不动声色的得意,“明天还打吗,打的话,我今晚睡觉前把手机关上。”
  
  “随便。”程若绪说到,“我只是想问,昨天给你的书包里有一本英语作文讲解,能不能还给我?”
  
  “你一般都这么玩,送人的东西转头又要回去?”
  
  程若绪硬着头皮向他解释:“那本讲解是向林稚借的,本来打算过几天还给他,昨天不小心扔书包里了。”
  
  沉默了一会儿,听筒里响起了玩味的语气:“哦,林稚,就是那个说想和你一起考清华的男的。”
  
  程若绪一愣,没想到高考前和林稚一起被市电视台采访的事,连他都知道了。
  
  “你昨天说爱要不要,我以为你把东西送我了。我嫌碍事,已经扔了。”
  
  “扔了?”
  
  “是啊。”语气无不遗憾。
  
  程若绪张了张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回应什么。听筒那头还在说着话,她没等里面的人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看着暗掉的手机屏幕,她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失态。
  
  等回过神来,若绪渐渐明白问题出在了哪里。她一直试图将愧疚感化成“好”的方式补偿江予,可对方根本不需要补偿,她做的那些事,只会让人徒增负担。
  
  本来是两条平行线,短暂的交集后,回到各自原本的轨迹才是最好的归宿。
  
  程若绪抽空去了趟学校门口的书店,找到林稚的作文练习,打算赔对方一本新书。晚上,若绪给林稚发消息说了这事,两人约好,等对方从美国东部旅游回来,便见上一面。
  
  隔天,大伯程文源为了庆祝若绪考理科状元,请一大家子上门吃饭。
  
  大伯家的小区离奶奶住的繁星巷不到五百米的距离。当初爷爷过世后,俩儿子想把奶奶接过去同住,被老人以“习惯了老地方”为理由给拒绝了。前几年,大伯搬家,就近买了房,为的就是方便照顾老人。
  
  十来人围桌而坐。大伯的双胞胎儿子坐在若绪的左手边,因为大伯孩子要得晚,两个弟弟比若绪小了三岁,正准备上初三,学习成绩凑活,性格调皮又叛逆。不管大伯还是大伯母说的话,俩孩子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大伯母看着自己俩孩子,一边训话:“你们要向若绪姐姐请教,特别是弱势科目,问问人家是怎么学的。家里有个老师,现在又多了个状元,这天时地利人和的,你们俩自己也得加把劲。”
  
  两位弟弟敷衍地点着头,显然对伯母的话没往心里去。
  
  伯母又道:“眼看今年中考了,原来一直带着他们的班主任突然怀孕,被调去了低年级。现在换了个更年轻的,也不知道能不能镇住这两个臭小子。”
  
  若绪的母亲冯佳薇不紧不慢地开口:“这事我听说过,调来的那姑娘也是教语文的,工作两年了,教学水平靠得住,对学生也负责。嫂子你不用担心。”
  
  弟弟们步程若绪的后尘,在冯佳薇工作的鸿铭中学读书。虽然没有直接的师生关系,但有这么一位重量级眼线,学校里发生屁大点儿的事,很快就能传回家里。
  
  伯母听到冯佳薇的话,仿佛吃了颗定心丸:“佳薇,你帮我多看着点。孩子麻烦你了。”
  
  “没事,回头有机会,我跟他们班主任打声招呼。”
  
  程若绪坐在一旁,没出声。脑海里不禁回忆起初中那几年,自己是怎么在冯佳薇眼皮底下度过的。母亲这人严格又认真,典型的完美主义,年级排名倒退五名都认为是学风懈怠的象征,行为准则里光是“不准”两个字,都可以写上好几页。
  
  若绪忍受着冯佳薇挑剔的性格,等她好不容易摆脱魔爪,两个弟弟又重蹈覆辙,走上她的老路。
  
  大人们聊着天,若绪和弟弟们低头吃饭。吃饭中途,高考的事又被提起。
  
  伯父问:“若绪,志愿填完了吗。”
  “嗯,填完了。”
  “去哪儿。”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清华。”伯母在一旁道。
  伯父笑:“准备学什么专业?”
  若绪张口,还没来得及出声,母亲便打断:“选了金融。我表妹的女儿,也就是若绪的表姐,一直在投行工作,收入很可观,也在北京,说不定以后两人还能有个照应。”
  “那挺好,”伯父赞许地点头,“以后我们若绪也是精英人士了。”
  若绪只是笑笑。
  
  伯父又想起什么来:“对了,以前住繁星巷对面楼上那男孩,今年也高考了吧。那孩子叫么来着,江予?好像叫这个。我记得他跟若绪同级,不知道考得怎么样。”
  
  江予的名字突兀地被提起,让饭桌的气氛有片刻安静。
  
  堂弟程兴插话:“就是那个住在奶奶家对面的哥哥?我之前不记得在哪儿,还见过他拍的广告呢。”
  
  伯父叹气:“读书的年纪就应该好好读书,这些都不是正经事。他以前学习挺好的,自从三年前他妈嫁人,整个人都变了。好几次去繁星巷,都撞见他跟社会青年泡在一起,几个人人手叼支烟,跟小混混似的。小小年纪,还听说交过好几个女朋友。”
  
  程若绪低着头,一边认真夹菜。
  
  “小孩的成长,真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孩子刚搬来繁星巷才多大,刚上小学吧,他妈带着他,经常把他一个人扔在家里。我妈心善,觉得孩子可怜,让他没事就上家里吃饭。小时候他跟若绪特别好,只要若绪在,臭小子噌地就跑我妈家来了。”伯父口里的“妈”,便是若绪的奶奶。
  
  冯佳薇没出声,挂着笑意的脸渐渐垮了下来。
  
  伯母作为女人,到底是敏感,发现这氛围不对劲,试图把话题绕开:“不说了,自己家俩孩子的事都没扯清,你管别人干什么。”
  
  大伯道:“我就刚想起来,随口一提。”
  
  安静了一会儿,冯佳薇才沉着嗓子发话:“那个江予,家庭情况太复杂,他妈对他疏于管教,最后孩子长成现在这样,一点也不奇怪。我很早之前就告诉若绪,跟他少来往,不要受到他的负面影响。”
  
  气氛一时间降到冰点。
  
  父亲程文晋出来打圆场:“算了,不说他,上次大哥想让孩子们去上海参加夏令营,联系好了吗……”
  
  话题终于被转开,程若绪却有些出神。
  
  那一瞬间,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事。
  
  刚搬来繁星巷时,江予才七岁,身边只有母亲付雯。对于这个年轻漂亮的妈妈,繁星巷街坊们充满了好奇。付雯在北屿市有名的百货公司做采购,平日里总是穿着干练的职业装,踩着精致的高跟鞋,脸上出尘的妆容和繁星巷的市井气显得格格不入。
  
  记忆里,江予妈妈是交过一个男朋友的,可没过多久,对方因为工作原因被调去了外地,两人的感情无疾而终。后来又有人陆陆续续追求付雯,男人们上门献殷勤时被街坊撞见过几次,闲言碎语便是这时候滋生的。
  
  一开始,“生活作风不正”这事只是猜测,直到有一天,不知道谁看到了街道里江予家的信息,付雯的婚姻状况一栏,写的是“未婚”。
  
  有人旁敲侧击地问过孩子父亲的事。付雯表现得很平静,解释了自己和江予的父亲是如何在工作中相识的。刚怀孕那会儿,两人本打算结婚,可还没来得及领证,江予父亲便死于一场事故。
  
  当时的付雯几乎没有犹豫,便决定要把孩子生下来。
  
  已经困苦重重的人生,因为“未婚单身妈妈”的头衔,变得更加艰难起来。
  
  大人们把付雯当做异类看待,自然也会让小孩远离异类的儿子,这成了江予童年另一个伤疤的开始。
  
  程若绪能想象,江予最初在繁星巷度过的那段时光有多不美好。
  
  他就像在最泥泞脏污的土壤里,挣扎长出的一颗树。骨血里流淌着最腐烂的营养,却也有着最顽强的生命力。
  
  不用光照,就可以开出美丽的花,并散发出迷人的、有毒的香气。
  
  ***
  林稚是周五晚回的国,到家后睡了一觉,没等时差倒完,便约上若绪几个要好的朋友出来小聚。家里有张快过期电影卡,为了避免浪费,林稚打算请大家一起看电影。
  
  约定的时间是晚上六点半,若绪刚吃完晚饭,便接到了林稚的电话。
  
  他问:“出门了?”
  “还没,刚准备收拾,大概半个小时后到。”
  “今天我妈把车借给我开,正好在你家附近,我来接你吧。”
  若绪左手握着手机,右手匆匆忙忙地整理着背包:“还去接另外那两人吗。”
  “简怡和闻一渡的家离影院不远,他们说自己过去。”
  “嗯,我马上下楼,你在小区东边正门口等我就行。”
  “好。”林稚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等程若绪赶到约定的地点时,林稚家黑色的奥迪Q7已经停在路边了,程若绪以前碰见过他妈去学校接林稚,还蹭过好几次顺风车,她很轻易地就将这辆车辨认了出来。
  
  程若绪上了副驾,坐在林稚的右手边。
  
  天还没黑,借着外面的光线,她看清了林稚的脸。男生似乎被晒黑了,他以前是真白,和若绪的皮肤一个色调。男生太白会显得女气,但林稚是个例外,脸上坚毅的轮廓恰到好处地中和了柔和感。加上他说话做事干脆果断,有想法有担当,很难和娘炮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比起“娘炮”,简怡和那些女生私底下更喜欢叫他小白脸。
  
  林稚本人听到这绰号后,也没有生气,只是温和地笑。
  
  在若绪的印象里,他从未发火,大部分时间都和和气气的。因为长期跟父亲在官场上耳濡目染,他的修养和处世极佳,完美得仿佛没有七情六欲。
  
  程若绪一直觉得,林稚就跟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似的。
  
  汽车缓缓发动,穿梭在车水马龙里。夜幕渐渐笼罩,街灯亮起,像连成串的星。
  
  两人随意聊了一会儿,中途简怡打来电话,说家里养的哈士奇不知道吃了什么,从下午就开始上吐下泻,得先带去看宠物医生。闻一渡那边一贯不守时,若绪发消息问人到哪了,对方过了好半天也没有回信。
  
  到了商场外的停车场,两人下了车,往约好的见面地点走。没走多远,程若绪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回过头,看见不远处站了五六个年纪相仿的男生,白洲立在人群最中间,向这边挥了挥手。
  
  若绪感到意外,目光下意识地向周围探寻,很快便看见了江予。男生靠在两米开外的车门上,正一边抽烟,一边望向这边。
  
  光线昏沉,他的眼神看不太清,只有暗红色的火星,在夜色里忽明忽暗。
  
  “约会呢?”白洲走上前搭话。
  
  若绪礼貌地笑:“不是,就和朋友一起看个电影。”
  
  “哦。”白洲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番身边的林稚,“那不打扰了,看得开心。”
  
  短暂地寒暄完,白洲回到人群里。
  
  程若绪继续往影院的方向走去,忽然间,她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广阔的夜幕下,江予形单影只地站在人群之外。男生大半张脸沉浸在阴影里,锐利的眼睛穿过夜色,不动声色地看向若绪,就像是一只蛰伏在黑暗中,危险又孤独的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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