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香帕

　　“此女子竟知我名姓，不知是何来历。”蓝武心中一阵惊疑。
　　此时洞内已无一丝光线，蓝武不敢乱走动，想那神秘女子所在应还有两丈之远，索性保持距离就地坐下。
　　孔秀继承缤纷谷谷主之位多年，平日稳重寡言，心思深沉。乍见蓝武，一时惊呼出声，顿觉有些失态，实在也是因为之前与孔玺一番交谈之后心神为缤纷谷在风九与蓝武之间的选择所乱。孔玺虽然沉迷情爱，故而一心一意扶持风九，可风九确实曾为长老会选择的人选。自己反对孔玺其实说到底全在于为缤纷谷考虑，为择一良主好为缤纷谷博一个腾达未来。所谓良主，定当是强者。这风九能有这魄力先发制人，又有金丹高手相助，或许选子大战时亦能有所胜算？而这蓝武，自己刚才一眼扫过不过是筑基初期修为，如今又被掳来此处，实力实在是不敢恭维，但长老会神谕又如此肯定……
　　“姑娘，认识在下吗？”缥缈洞内无明无声，蓝武只待了片刻已有恐慌之感。此时不知对方是敌是友，仍忍不住开口道。
　　话音一落，洞内恢复寂静无声。蓝武甚至都听不到女子的呼吸声音。等了许久，久到蓝武甚至开始怀疑洞中是否真有一个白衣女子。
　　“你，为何会来此处？”声音轻灵动听，于此刻蓝武而言，简直不亚于天籁。
　　“这是什么地方？”蓝武虽然想要交谈，但仍有所保留，不愿一次和盘托出太多信息。
　　孔秀察觉蓝武意图，也不在意。既然孔玺会将蓝武送到这里和自己关在一起必定有所图谋。既然如此，不如试探一番。
　　“这里是缤纷谷的缥缈洞，是缤纷谷的禁地之一，用来关押犯错的弟子。”孔秀道。
　　“那姑娘被关在这里是犯了什么错呢？”蓝武问道。
　　“我吗？不如公子猜猜？”孔秀柔了语气说道。
　　“我猜，”蓝武略一思忖，心里就有了答案，“我猜姑娘是犯了不合作的错吧。”
　　孔秀没想到蓝武居然能猜准实情，大为惊诧。还未开口，又听蓝武继续说道：“姑娘既然知道我的名字，且见我之时面露惊讶，怕是对我来历也是所知甚详。你知道，孔玺更知道。既然知道我的来历身份，还又将我和你关在一起，你必定不是缤纷谷里普通的犯错弟子。不瞒姑娘说，进山洞之前，孔玺还给在下派了任务。这个任务要我这个外人来执行，想来他们自己恐怕做不到。风九和孔玺如今在缤纷谷可谓遮天权势，他们都不能做到，那在下斗胆猜一猜，定是您非常重要，恕在下冒犯，至少如今还杀不得您。您应是缤纷谷里不服他们的人。”蓝武语气里逐渐透露出尊敬之意。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蓝武意图先尝试拉拢一番。
　　孔秀越听越感到惊讶。孔玺不知道自己的动摇，一定以为自己坚定支持蓝武。所以让蓝武进缥缈洞之前，必不会把自己的身份向蓝武透露太多。至于蓝武说的任务，孔秀知道风九他们现在最着急想知道的就是秘境所在。若是让蓝武知道有孔秀支持，蓝武何不奋力一搏，平白让蓝武得了好处。蓝武居然能靠自己猜到这个程度……但是蓝武若是已经倒戈的话呢？对了，孔玺有幻音铃在手，难保蓝武不是已经被孔玺洗脑的状态。
　　“公子可有见过孔玺手腕上的铃铛？”孔秀稍稍收敛心神问道。
　　“见过，进这缥缈洞前孔玺还摇响过。”蓝武坦白说道。
　　孔秀一听，脸上又现惊讶之色：“你记得铃铛响过？你确定？”
　　“确定啊，那铃铛很是妖异。”蓝武听孔秀语气奇怪，不禁想打听下这铃铛究竟有何古怪。
　　孔秀犹豫片刻，仍是开口道：“那是幻音铃，孔玺得上代谷主亲传。此物为当今天下控人心神第一利器。一旦被铃声所迷，记忆神智皆由他人操控。虽非剑戟刀枪那般直接伤人性命，但论功用，却可谓无往不利。”
　　蓝武心想：“既然她有这样好用的家伙什，为何不用在你身上。”
　　孔秀似乎知蓝武所想，继续说道：“师父当年传她幻音铃，将返神香传给了我。”
　　“师父！原来，您是孔玺的师姐妹。”这回换蓝武惊讶道。
　　“师父说过，幻音铃可幻世人，但总要有人能不为其幻。醒神于世，才知幻音铃所能幻。师父所计深远，今日方得明白于心。”孔秀说着，一时有些怅然。
　　“被幻音铃所控之人对铃声毫无印象，不自觉有任何异常。如公子这般既知此铃，又记得铃声的情况之前从未有过。孔子能不为幻音铃所惑，确为不凡。”当年师父制成返神香丸，置于孔秀肚脐之内，以此将药香溶于肌理。但此法只能使孔秀一人不受幻音铃所困。师父离开后，香方唯有孔秀一人所知，因此孔秀此时只以为是蓝武神异。
　　蓝武听孔秀所言，心想自己也是靠着巾帕上的异香才能稳住心神。思索犹豫片刻，还是决定把怀中巾帕拿出，探听信息。
　　刚从怀中抽出巾帕，一股奇香忽而浓郁起来。孔秀闻到这股熟悉的气味顿时心神大乱，立刻站起，瞬间移步至蓝武身边。虽然周围漆黑一片，但孔秀却能准确抢过巾帕在手。蓝武虽然看不见，但也能感知此情此景，于是假称巾帕为一神秘人所赠，在孔玺操纵幻音铃时自己正是因为闻到巾帕上的独特香气才恢复神智。
　　“神秘人是男是女？在何处赠此物给你？”蓝武注意到孔秀的语带颤抖，明显不似之前那般镇定。
　　“这……我也不知。我也觉得奇怪，似乎是突然出现在我身上的，怎么得来的此物……我也不甚清楚。”蓝武含糊其辞。他知此香气来自芳歇院濯莲姑娘，但直觉此事濯莲行得隐秘，应是不愿为他人所知，因此不宜莽撞吐露实情于他人，将濯莲姑娘牵扯进来。
　　孔秀手握巾帕怔怔不语，久久处在师父可能还在世间的揣测之中。师父说要突破功法瓶颈，在将自己自封于缤纷谷秘境之前将谷主之位与秘境秘辛传给自己，自此再未出现于人前。孔秀之后有前往秘境探看，但秘境中已无师父行迹。
　　蓝武于黑暗中耐心等待，在察觉到孔秀呼吸逐渐平稳之后说道：“这巾帕上的香气莫不就是返神香的气味吧。前任谷主必是高人，不知您师父是男子还是女子？”在蓝武的想象中孔秀和孔玺的师父估摸是个鸡皮鹤发的老头，或者是灭绝师太那种冷漠严苛的中年大婶。但隐隐中又有个猜测划过心头。
　　“师父是女子。”孔秀答道，回忆起师父，孔秀的心里总会升腾起依恋。“师父是个很美很美的女子。我也不知她年岁几何，从我有记忆起直到她消失她始终是妙龄模样，容颜不曾有一丝改变。”
　　听及此，蓝武虽然感到不可思议但也几乎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孔秀从回忆中抽离，坐在蓝武身边平缓了一番心绪。若说之前对蓝武还有些存疑，巾帕的出现使得孔秀已经能完全确定蓝武并未被孔玺控制。加上蓝武表现出的聪慧机警，又有可能得师父相助的机缘，孔秀此时暗暗下定决心，蓝武是可堪自己和缤纷谷相助之人。当下这情形，孔玺反倒无意中帮了个大忙。接下去如何行事，须与蓝武好生商议。于是再不隐瞒，向蓝武坦陈缤纷谷长老会等要紧关节。
　　孔玺将蓝武关进缥缈洞之后就回自己房间。盘腿运气一周天之后探查丹田，暗叹自己修炼进程颇为缓慢。孔玺修行媚术，原是与男子同调最能增长功力。但平时与风九相处最多，自己又心疼风九，对风九满怀爱意，不愿动用媚术，故而修炼总是原地踏步，难进一层。
　　孔玺忧心风九那边形势进展，于是出门寻他。还未到缤纷谷大殿，远远就听到杯盏碎裂之声，接着是风九怒吼传出殿来：“你们这些饭桶！缤纷谷就这么点大的地方，这么多天居然毫无进展，留你们何用！”接着就是众人的求饶声。
　　孔玺跨进殿门，抬眼就见风九使出一掌击于一人天灵盖。那人瞬间七孔流血，一下便没了生气。孔玺心中一惊，见那人是风九带来的人里的，一时竟有些庆幸不是缤纷谷内弟子。
　　大殿内少说也有十来人，见此情景殿内霎时间鸦雀无声。孔玺深吸口气，上前一边拉住风九手臂轻哄消气，一边使眼色让众人退走。被风九打死的人很快被其他人抬出殿外，地上碎掉的杯盏也被迅速清理干净。偌大殿堂只剩孔玺风九二人。
　　“九爷不用着急，我已经用幻音铃控制了蓝武，还把他关进了缥缈洞。与其我们大费周章派人搜查，不如从我师姐处下手。既然她信长老会，那就让长老会帮她选的蓝武去打听，如此可不事半功倍？”孔玺声音妩媚婉转，甜腻动人，风九的怒火在她的安抚下逐渐消退。
　　“你的幻音铃无往不利，如此倒是个妙招。”风九看着孔玺道，“你若是哪天对我使出了幻音铃……”
　　风九嘴角带着戏谑的笑意，但眼神却逐渐冰冷。孔玺感觉风九的眼神如有实质，仿若有寒气包裹住全身。
　　就在孔玺想要逃离风九身边的时候，风九突然放柔了眉眼，一时又如春花初绽般说道：“你没用上幻音铃我都对你俯首帖耳了，用了也不过百依百顺，和现在也没多差别嘛，哈哈，我的小玺儿！”边说边伸手揽住了孔玺的袅娜纤腰，将她拉入自己怀里。
　　孔玺感到周身空气一松，提了提嘴角勉强笑道：“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对你用幻音铃！要靠幻音铃才能迷住你，我可才不会这么没自信呢！”孔玺借着撒娇躲开风九眼神，暗自缓和刚才的惊吓。
　　“我知道，我的小玺儿是不会背叛我的，对不对？”风九收敛了玩笑的语气，状似认真地问道。
　　“当然，我们年少相知相助相伴，我定不负你！”孔玺回视风九眼睛，坚定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