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幻音

　　贺阴山，缤纷谷。
　　孔玉死死盯着蓝武。
　　蓝武静静地看着她。
　　自从收到晴凤断手后，蓝武在坎坎处苦练一拳神功，一心要想来缤纷谷打倒风九救出晴凤，练功结束之后被坎坎一脚踢出秘境。但是不知风九哪来如此神通，居然遣人潜入芳歇苑，蓝武做梦都没有想到，他没去找风九，风九居然先来找他了，被人打晕掳走，醒来后发现就已身在缤纷谷了。
　　孔玉乃是孔玺在谷内的亲信，风九和孔玺似乎是被某事吸引，暂时无暇来拷问蓝武，就先派遣她来看守。孔玉本身也早已炼气有成，只是一直苦于无破镜良机，早先得知紫碧两人的境遇，羡慕不已，此番有此良机，自是不愿放过，看蓝武醒来，迫不及待的监守自盗起来。
　　“听说你的元气对于我族是无上秒物？”孔玉对着蓝武轻轻笑道。
　　蓝武闭上眼，默不作声。
　　孔玉迫不及待地伸手到他眉间，扒开他的双眼，强行精神同调起来。
　　“也让本姑娘尝尝你的元气！”
　　蓝武欲闭眼而不能，眼中尽是孔玉那双妙眸，心头只是厌烦，毫无同调的兴致。
　　“搞什么！喂，打起精神来，给本姑娘好好同调！”
　　面对孔玉的咄咄逼人，蓝武怒气顿生，心一横：“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双目圆睁，精光爆射，将孔玉眼神死死攫住，再也不松开半分。
　　“啊……”
　　孔玉心里惊呼，却发不出声音，精神完全被蓝武控制，身不由己地陷入精神同调的急速湍流中，体内元气也随之汩汩往外泄出……
　　蓝武只觉对面元气连绵不绝注入自己体内，身体通泰明快，神清气爽。
　　这番被迫的精神同调，竟然让他破境成功，跻身筑基！
　　自从和风九里应外合控制缤纷谷之后，孔玺已连续多日睡不安稳。这一日，孔玺又从噩梦中惊醒，摸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回忆梦中情景，胸口窒闷异常，见东方已微露曙色，索性穿衣起身。
　　随意用了些下人准备的早点，问清了风九的去向，孔玺独自一人前往缤纷谷的禁地——缥缈洞。
　　缥缈洞是位于缤纷谷深处，为一天然洞窟。窟内漆黑一片，且隔音效果奇佳。凡进洞者，好比闭目塞听，恐惧寂寞之感铺天盖地来袭，心智弱者，不出三天即会心神大乱，是缤纷谷历来处罚谷内弟子的所在。
　　孔玺在缥缈洞前吹燃火折点燃洞口一盏老旧油灯。随着这盏油灯亮起，洞窟通道两侧油灯次第点燃，照亮一条通往洞内道路。路并不长，一个转弯就到了一块开阔地，中间有一白衣女子盘腿而坐，正是缤纷谷的谷主，孔玺的师姐孔秀。风九所寻秘境之处历来只有缤纷谷谷主知道。风九知道孔秀看好蓝武，并不愿与她合作，入谷第一件事就是指派手下几大高手制服孔秀将她监禁。
　　孔秀虽然被关在缥缈洞内已经多日，但仍衣衫整洁，连发丝都不乱分毫。孔玺打开洞门之时她已知来者是自己的师妹孔玺，此时感知她已到近前，忽睁眼向她看去，目中精光如电，澄澈清明。孔玺与孔秀师姐妹多年，师姐威信对孔玺影响颇深远。此刻孔秀不言不动，孔玺被师姐如炬目光攫住，背后冷汗透出，慌神间就想跪下。
　　孔玺避开孔秀目光，开口道：“师姐，如今情势已然如此，不如就将秘境所在告诉风九吧，就此联合两方势力，对缤纷谷来说，也不失为一个机会啊。有我在，风九不会伤你性命。”
　　“听你这意思，可是用心在为缤纷谷筹谋啊。都是人家的囊中之物了，再不说出来，倒显得我不识时务了是不是？”孔秀嗤笑一声，并不掩饰讽刺之意。
　　“你自幼入缤纷谷，学成本事后做的最大的事竟是把缤纷谷打包卖人。怎么，卖了多少，你那风九许给你什么好处？”
　　“你！呵呵，只有你的决定是为缤纷谷好，选蓝武投靠就是给缤纷谷觅得了一条康庄大道？我选了风九就是出卖缤纷谷，这又是什么道理！”孔玺说着说着，之前在师姐前的畏惧也不见了，反倒直直盯着孔秀。
　　“那个长老会，之前说风九是选子是他们，现在说选子是蓝武的也是他们。我才不管什么会谕，我要自己决定缤纷谷的未来！”
　　孔秀见孔玺面目狰狞，越说越激动，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恨缤纷谷，你恨我们！”
　　孔玺听了，仰天大笑了几声。
　　“恨？”孔玺抬手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水，“当年我们一同入在前谷主门下，明明我资质比你好，在修炼一途上比你更适合。可师傅她呢，她就是更喜欢你，偏心你，让你学修炼之道，让我去学媚术那种旁门左道。你看不起的媚术，难道我就喜欢？”
　　孔玺抬头四顾这黝黑洞穴，说道：“你知道吗，你在灵气浓郁的谷内闭关修炼的时候，我被师傅关在这缥缈洞里，师傅说是为了稳心神，为了将来魅人时自身不乱；你在藏书楼翻看修炼仙籍的时候，我在被师傅强迫照着春宫图摆出各种羞耻的姿势为了将来能用上。你不是羡慕师傅常拿珍稀药材给我洗浴吗？你一定以为这是为了让我功法精益吧，没少埋怨师傅不给你用吧？那种药浴每次洗完我都要疼上三个时辰痒上三个时辰。就为了能身段柔若无骨。这种生不如死的滋味，你羡慕不羡慕？”
　　孔秀听得惊住了。她从没有想到孔玺曾今受过这样的苦。她一直以为师傅只是根据他们的体质用了不同的修炼方式。自从各自修炼之后两人见面不多，只觉得每次见到师妹都越来越美，却不知背后的真相竟是这般残酷。
　　“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死的，也不会残害缤纷谷的人。”
　　“我想报复的人早就已经死了。”这句话孔玺没有告诉孔秀。她也没有告诉孔秀，当初在自己最痛的时候只有孔秀来她房里看她，帮她揉了揉膝盖上的乌青。那时孔秀以为孔玺是因为摔伤了膝盖才会疼得哭。孔玺记得孔秀那时的眼神是那么温柔，神色中对师妹的关爱是真心的。
　　孔玺说完就离了缥缈洞。直到洞门关上，油灯熄灭孔秀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孔玺对孔秀说出那些压在心底许多年的秘密之后，孔秀的颓败让她的心情没有丝毫松快之感，反而沉闷又空虚。她边走边晃了晃脑袋，想把憋屈压抑的感觉赶走。她决定找点事做，好摆脱这种无力感。
　　蓝武见孔玉晕倒不省人事，而自己功力大涨又解了禁制，于是企图溜出门外探听情况以期脱身。
　　刚走到门边，不料孔玺正朝此处而来。蓝武只得回身上床，将孔玉用棉被裹住塞向床里，假作仍被禁制所缚，不得动弹。
　　孔玺入得门内，见蓝武纹丝不动，只眼神朝自己看来，也未起疑。蓝武原本担心孔玺不见孔玉会被看出破绽，现下看来孔玉并非专门派来监视自己的人。
　　“蓝公子，好久不见啊。”
　　“久吗，哈哈，我对孔玺姑娘朝思暮想，确实是如隔三秋。想来姑娘对在下也是颇为倾心，想在下想得紧，这不就把在下邀来了嘛。”蓝武混迹女人堆多时，论占点口舌便宜那是信口说来。
　　“蓝公子好气魄，落到这般境地仍不忘风花雪月，让奴家好生着迷，恨不得心肝儿似地疼一疼才好。”
　　孔玺精通媚术，与蓝武竟就这般调起情来。两人一个坐着，一个躺着。一个欣赏自己寸长的指甲，时不时抛个媚眼，一个身不能动却眉目含情，场面实在诡异。
　　“既如此，玺姐姐何不解了我的禁制，好让姐姐与我好好乐一乐呢？”蓝武虽如此说，但他知道孔玺不是孔玉那般好骗之人，只不过想试探出对方抓自己来此的目的。
　　孔玺并不接话，反倒慢慢走近，曼妙身材一览无遗。蓝武注意到孔玺手腕上有戴有一彩色丝线串起的老银色铃铛，随着她的走动发出铃铃之音。孔玺走得很慢，铃铛的声音却忽远忽近，似有节奏一般。蓝武神思渐渐被铃声吸引，脑袋变得昏沉。就在快要失去最后一丝意志之时，正有一微风拂过，鼻尖嗅到一股清冽香气，蓝武顿时一怔，知道自己差点着了孔玺的道。霎时间即决定将计就计，看孔玺究竟有何打算。
　　孔玺见蓝武现迷茫之色，笃定自己的幻音铃必已奏效，于是轻启朱唇，说道：“我是蓝武，我虽然是选子，但是我不如风家九爷。我要投入九爷门下，对他忠诚不二。你们长老会也要懂得识时务……”孔玺说一句，蓝武跟着说一句。
　　孔玺见蓝武已经入彀，不疑有他，说完之后就离去了。
　　蓝武在孔玺出门之后睁开眼睛，回想孔玺的话，从中获得不少线索信息。原来风九他们抓自己回来而不直接杀掉是因为自己还有别的用处。风九恐怕也是选子之一，而长老会看来并不服他，让蓝武出面表示臣服，难道长老会支持的是自己？！
　　回想刚才真是好险，差点就被孔玺洗脑了，多亏了那股香气。香气！蓝武突然想起香气来源。抬手摸向衣襟，抽出一条女子巾帕来。这条帕子还是当初在醉凰楼与紫儿碧儿颠鸾倒凤时顺手拿的，后来无意间遗失了也未在意。这次被风九派人劫来此处之前，濯莲姑娘让风荷送还过来。当时就觉得帕子上的香气很是特别，濯莲姑娘用香品味颇为独特。蓝武还想着濯莲的美貌暗暗起了些旖旎心思，遂将帕子贴身收着。如今想来，濯莲此举恐怕并非巧合这么简单。
　　孔玺不久后去而复返，出手解了蓝武穴道禁制，差人将蓝武押往缥缈洞。蓝武之前已经趁无人注意将孔玉藏在床后净房里。想她私自解了蓝武的禁制又因贪图功力进益导致晕厥过去，醒来必定惶惶遮掩，不敢声张。
　　蓝武一边走一边不动声色打量缤纷谷内地形排布。到得缥缈洞前，孔玺支开众人，又摇响幻音铃来：“问出秘境之地所在。”
　　蓝武诺诺应声，被推进洞窟之中。沿着洞窟通道向内，刚看到有一美貌女子坐在地上，洞门就被关上，灯光骤灭。
　　孔秀在灯光消失前也刚好看清来人长相，不禁惊呼出声：“蓝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