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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河中落叶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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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生和命运
  中国很多名人,尤其是在古代的故事中,都在出生时有神圣的人或物出现,或出现包各种神奇的自然现象。像很多中国人那样,他也曾经希望自己有神奇的出生经历,能预兆他将有非凡的人生。
  但是他一点也没有听到过关于他出生的神奇故事。甚至也许是由于他妈妈生子女太多(除了存活的7人,据说还有夭折的两个),大家连他出生的具体时间也都不记得了。只有某年农历的一个日期,写在了他家里当年的户口本上的。
  据说1958年“赶英超美”的全国运动,加上天灾,导致了3年多全国的大饥荒,那段期间是中国人出生率最低的时候。到他出生那年,人们又能吃饱肚子了,于是也出现了中国人的出生率高峰。他的小姐姐是1958年运动开始之前出生的,他则在该运动之后出生。那次运动对于中国农村的影响是长远的。他的身高在青壮年时是弟兄几人中最矮的,应该是和出生在那个时期是有关系的。
  在他第一次与大家一起紧张地准备迎接高考的最后一学期,他和一帮迷茫的同学们,大概六、七个人,曾经在晚上摸黑走了不少路,大家一起去找过一个据说算命特别准的算命瞎子老头。别人都能说出准确的出生时间,以便算命人按生辰八字来算。当时没有任何人质疑,在同一时辰约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其实全世界出生的人是有很大的一个数字的,难道他们的命运会是相同的吗?他当时尴尬地说不出自己具体的出生时间。当时一起去的其他同学好像都被算了命的,算命人当然也不会放弃挣他这笔钱的机会。所以最后用了某种变通的方法,也给他算了一命。他曾经书面记下来其内容并保留了很多年,诸如什么时候会父母去世,往东南西北那个方位发展会有前途,什么时候会遇到帮他的贵人,等等。他还曾不时在相关重大事件发生在他的生活中时,拿出当时的记录来核对,并推算和期待着下一步命运中的重大事件。其实算命先生说的可能都是大概率事件,想要往上靠,是很容易的。相信的人就会得到一些心理安慰,或者自我释然–命该如此,我又能如何?或者对未来充满希望–我的命运转机会来到的!他后来的人生中,确实也有过一些人给他有特别的帮助。但是如果一个人善意待人,谁的生命里不会出现一些提供帮助的人呢?而且他的人生轨迹在地球上东西南北地划过一圈,甚至今后可能还会继续划圈,到底那个方向是对其人生发展更好或更坏呢?
  后来他决定将出生日期从农历换算成公历时,根据记忆中有家人说他好像是后半夜出生,他通过查对万年历里的公历农历对比,把自己的出生日期定在了某个公历的日子。这便是他后来所有身份证件上的出生日期。当时中国没有电脑,所以不可能有什么联网,一切记录都是手工纸面写的,改动起来是很容易的。因此以前还有一些人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办有数个甚至很多身份证。后来一切信息都在电脑系统里,而且全国越来越联网,像出生日期这样的重要个人数据,应该是很难自己随便就做改变的了。很多年之后他姐说过,她清楚地记得他是亥时(晚上9时至11时)出生的。即使那是准确的,他也只能在出生日期上将错就错了,改不回更准确的公历日期了。不过下次如果他再想算命,倒是可以试试用准确的生辰八字算,看看到底会如何。
  他出生的地点是隶属安徽省的长江边上江南丘陵地带的一个小村庄。
  那时的中国农村是由生产小队(简称“生产队“)、生产大队和人民公社组成的。数个小队组成大队,数个大队组成公社。他所在的生产队,由于其村民基本都是沿着一条小河旁而居,名字就叫的有点文言味的”河沿队“。由于是大家沿河而居,所以实际上并不是一个群聚的村落,而是零零星星地、大多数三五成群地沿河边而建的房屋。
  他出生时的房屋,更是偏离河道甚远,独自建在一个高出周围田地的地方。由于那块地方地势较高,很多年前就被周边的人当成了墓地,省去了运尸去数里路之外上山埋葬的劳顿。大多数人是忌讳墓地的,所以那里只有他们一家居住。他的一个姑姑家曾经也在那里住过若干年,但早在他出生前很多年就搬到群居的其它地方去了。他们家建在那块高地的东南角,坐北朝南–中国人认为最好的方位,其西南边后面就是那一片坟墓。他小时候曾经见过若干次,有人死了,被热热闹闹地(鼓乐齐鸣加上有一定旋律的哀哭)埋在了那片坟地里。从河边主路走在通往他们家的小道上,曾经要路过旁边的一些坟墓。
  由于他们家周边有坟,平时希望远离坟墓的人们,都大多不敢走到他们家附近,尤其是晚上。由于那里只有他们一家居住,所以那里平时是一个非常安静的地方。也许那就是他喜欢安静生活的习惯起因之一。
  小时候常有人(包括他们家人和亲戚)说见到他们家周边晚上出现鬼火的事。其实可能只是一些萤火虫之类的现象。但他小的时候,有时候晚上跟随其家人出去看偶尔在空旷场地(通常是生产队用于晾晒稻谷的稻场)放映的电影后,回家时都是胆颤心惊的。
  也许是从小习惯了墓地环境,他后来在加拿大留学时,有一段时间租住的公寓房旁边有一片很大的墓地,他一点也没觉得别扭,而且还曾经在里面散步、散心。
  父系家族渊源
  他也曾像很多人那样,在开始有家族意识时,非常希望能够发现自己有显赫的家族背景,至少希望能发现显赫的远祖。但是和很多人一样,他也是比较失望的。基于线索有限,他根本查不到什么有价值的远祖信息。
  他听说祖父是在其十八、九岁时,随湖北老家的父、伯、叔、堂兄弟们一群十来人,为了寻求更好的生活,可能是投靠远亲而来到江南部分的安徽的。在填有关表格被要求填“籍贯”的年代里,他也像家里其他人一样,每次填有关表格时,都是填“湖北”。这在理论上是对的,因为在中文的语境里,“籍贯”者,祖籍也。“祖籍”者,祖父出生地也。到后来,中国也国际化、现代化了,填有关表格时,只需要填本人出生地,他就不再填写湖北了。
  他也曾好奇,也许湖北“老家”那边可以往上一直追根溯源到什么历史名人?可能是由于路途遥远,路费“昂贵”,而且也许关系亲密的人都一起移民过来了,甚至可能还有其它不愿回去面对的事实,反正他祖父那拨移民,好像都没有再回过湖北了。他小时候听祖父提到这个话题时,他祖父曾经表示过一点兴趣,好像还说过如果自己回老家,应该还能找到当年的住处。但是他祖父当时似乎也没有表达过朝思暮想的强烈愿望。多年之后他才想到,也许他祖父是因为当时已是在靠人赡养的状态,不好意思提出任何矫情的愿望和要求了。
  听说祖父他们那拨人来安徽后给老家的人写过信,并留下过联系方式。所以老家还曾有人来安徽探访过。也许想发起又一拨的移民?但那时已是在新中国成立之后了,每个人都登记在严格的户口制度下,人们再也不能自由迁徙移民了。只有在比较例外的情况下,才会有地方能接受从别的地方正式办理户口迁出手续后,迁入的移民。那个来探访的人好像是个学校教师,根据其留下的通信地址,好像他父亲还曾与其通过信。似乎他们曾经探讨过族谱问题。那些头几代移民来安徽的人,是凭记忆传承族谱的。正规的中国族谱,是同一辈的男性后代,会用族谱中同一个辈分字,作为其各自姓名中的第个字,加上属于其自己个别名字的第三个字,与姓一起,形成其个体完整的姓名。那个访客发现他们这些移民,已经在拿后辈的辈分名作为某些人的个别名,有点乱了。于是根据其事后寄来的族谱,安徽这边有些人的名字又做过一些调整。
  他也曾对那个族谱很感兴趣。好像是在他疯狂地对一切有字的纸,要一览而后快的时期,他在他们家阁楼上的纸张杂物堆里,翻到的信件中看到并抄记下过他们家的族谱。他也曾依据它给后辈包括他自己的儿子取过名字。完整的族谱是一首诗:
  “文明玉大士,
  洪福邦成兴。
  国宗正启必,
  万世永德昌。
  光辉开茂荣,
  源远自然长”。
  三十个字,可以供三十代人按照辈分顺序取名用。逻辑上应该是,三十代以后,大约是600年之后了,年代久远,再来一次循环,也就不用担心名字重复的问题了。这种复杂系统的“generationname”(辈分名),好像还真是中华文化特有的现象。中国传统上女性则通常是不会取用辈分名的,日常是随便取个名用于相互有区分。正式文字记录时,其名字则婚前用父姓加个”氏“,婚后再将夫姓加在最前面。西方有些文化中有用”某人的儿子“的这种叫法,来称呼别人的名字,比起中国这种族谱制度,就是太简单了。
  从文字上来看,当年定家谱的人,还是有一定文化的,但文化水平看上去好像也不是很高。传承到他祖父那辈时,已经是第十一代了,约200多年了。他祖父那拨人当年只记得“万世永德昌“这一句,所以给后代取第三个字的个人名时,曾经乱用了很多前后的辈分名。严格说起来,那是错误的,后来收到完整的族谱后,才得以改正。
  他曾经在网上查过,想看看是否能发现与他们家族谱相同或类似的家谱。多次查询都没见到。这也从另一方面证明了,他们家族过去没有显赫过。
  他大哥和他父亲好像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为了谋求赚钱线索,曾经路过并在湖北“老家“那里探访过。但是一介平民,人微言轻,自然不被任何人重视,好像是基本一无所获。他这一辈的兄弟、堂兄弟中,也曾有人提过大家一起去湖北”老家“追根溯源,但也只是空谈而已。他自己也曾想过,但想到其中涉及的社会价值考量因素,也就作罢了。他甚至还曾经坐火车路过过湖北襄樊,当时还考虑过是否借机去探访一下那个传说中的”石花镇“,后来也不了了之。也许将来他还会去那里看看?但是那也只会是了却一份不为之可能遗憾,而为之可能也不过如此的夙愿而已,应该是不会有什么真正认祖归宗的结果的。
  他祖父他们那一帮人,听说是连走路带坐船,途中花了若干时日,才来到安徽这边的。很多人是到这边后,才娶妻生子的。当时应该也有夫妻拖家带口过来的。起初他们大家是分头帮别人家干活。慢慢地其中大多数人是与同是远方迁移过来的湖南、湖北的移民家庭联姻(大概是难以高攀上当地人),各自成家,逐渐或多或少地置办下了一些自己的家业。
  他们家这块地盘,可能原来就是其祖父的哥哥积攒下一些钱后,从当地人手中买下来的。这位老人家夫妇有独子,但后来在青年时得病夭折了。而他祖父则养活了四儿女,所以就将他父亲在其18虚岁左右成家时,过继过来了。他父母将成为其过继父母的原伯父母养老送终后,便成了这块地盘的主人。
  在他出生若干年之前,他的大姑妈一家三口也在那里住了很多年头。后来大姑妈年纪轻轻就去世了,大姑父再婚又有了子女,之后就搬到其它有很多人聚居的地方去了。后来他父亲又曾将其六十来岁就鳏居的亲生父亲,接到身边与他们家庭一起生活了三十来年,在那里将其养老送终。
  他们家和与他们类似的人以及他们的后代很多人,并不说当地的方言,而被当地人称为“湖北佬“。其实他们这些人的口音应该是湖北老家的话在当地的变异。至少他自己在成长过程中,在当地一点也没有感觉到任何被当成外来人的歧视。
  中国不同的方言对家人和亲戚的称呼是千奇百怪地互不相同的,有时甚至是相互混乱的。
  他们家族的人对“祖父”的口头叫法,好像和当地人的叫法相同,是“爹爹”(在中国北方通常指父亲)。初始移民大家族的堂兄弟们(独生子女环境下成长的可能不一定清楚,叔伯家的兄弟姊妹同辈之间统称是“堂兄弟姊妹”)按大小顺序排下来,后来他所见到的,只有被别的孙辈称为“三爹爹”的他的祖父,以及被他称为“六爹爹”的另一老人。
  有一点比较奇怪的地方是,他们家族的人对自己的父亲,则口头叫法是“伯伯”(在现代中文中通常指父亲的兄长),而不是当地人叫的“大大”。他意识到这种异与当地人的叫法时,开始以为是因为他父亲过继给其伯父了,他们家就延续了这种叫法。但后来他发现他叔家的孩子也叫其父亲为“伯伯”。同时孩子们叫自己父亲的兄长(包括其堂兄长)仍然是“大伯伯”、“伯伯”等等。
  而他们对叔叔的称呼好像和当地人是一样的,不加序列时则直接叫“爷爷”(现代中文中实际上是指父亲的父亲),加了序列号就成了“爷”、“三爷”、“小爷”之类。
  好像很多地方的中国人通常都会把排行最小的反称为“老”,比如说“老儿子”、“老闺女”等等。他则曾经被他的侄子女(他大哥的子女)称为“老爷”(与传统的中文语境里奴仆对主人的称呼是一样的)。
  他小时候还曾经叫“嫂子”为“姐姐”。与亲姐姐的区别是,亲姐姐是有按年龄大小顺序排列的顺序号的,即“大姐”、“姐”、“小姐”等等,而嫂子则不分序列,简单直接地叫“姐姐“。同时有几个嫂子在场时,从称呼上是听不出区别的,可能只能靠当时的时空区间来掌控了,实践中好像也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将姐夫称为“哥哥”也属于同样的情况。
  关于”小姐“的称呼,在后来的社会发展使其有一些特殊贬义时(社会上一些特殊服务行业的人被如此称呼),他给家里写信,包括给他的”小姐“写信时,是颇费思量的,要特别地写为”小姐姐“,尽管在口头上其实是没有那样的叠称的。
  总之,中国人对亲属关系通过复杂的称呼来加以区分的传统,在他们家族有传承,但有一些自己的特色。后来大家都有文化了,为了跟上时代的发展,很多人不再叫那些奇怪的叫法了,直接改用了通常的”爷爷“、”叔叔“等称呼了。
  他从小也是说着那种非本地化话去上学的。一路从小学、中学直到后来的大学,乃至后来到北京学习、工作、生活,他都是不改本色地不断调整个别字词和发音地与人口头交流。由于是潜移默化地改变着向普通话靠近的,到最后他说的是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而且也根本回不去原来的口音了。所以他后来无论是和别人还是和他家里人,说的都是同样的口音。只有在极少数的情况下,他才在与家人的谈话中,偶尔努力从记忆中回想后才能恢复使用一点以前在老家时使用的特殊词汇和发音。
  他祖父应该算是后来过的不错的。据说其四十多岁,就固定形成了自己主要是对别人农田承包的业务模式。具体就是承揽下某些本地人自己忙不过来的农田,提前商定好每年给人家交多少粮食,然后再雇一些农工帮自己干各种具体的农活。这既解决了别人劳力不足懈怠甚至荒废土地的问题,又解决了自己和一无所有者的就业问题。在这个过程中,他祖父应该是自己也置办过少量的土地,所以后来在新中国成立后的土地改革中,他们家被评定为下中农的家庭成分,属于当时农村的家庭成分(即地主、富农、中农、下中农、贫农、雇农等)中偏低的。那时被评为中农以上家庭成分的人,平时都是诚惶诚恐的。地主和富农,则是各种政治运动的会场上日常批斗的对象。恶霸地主,则是会在公审大会后被直接枪毙的。不过他们家那片地区好像民风比较淳朴(那也许就是他祖父那一拨人移民定居该地的原因之一吧),并没听说有什么人被评为恶霸地主。他只记得上小学的时候,同学中好像有一个富农家的孩子。平时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那个孩子的妈妈好像有时会给老师送一些好吃的东西。但老师好像也没少因其学业问题打骂那个学生,而且有一次手抓孩子的头往墙上撞。那个同学的妈妈还因此到学校与老师吵闹过。
  据说他祖父也是从四十多岁开始,就基本主要从事“管理“(而非繁重的体力农活)的工作了。并且他祖父生活很有规律:每天早上很早在别人还在甜蜜的睡梦中时就起床,饮完热茶早点后,风雨无阻地背上锄头,巡视一遍其承包的所有土地,并沿途做一些必要的简单的农田事务,比如水源的引入和排出的调节,等等。然后回家在与别人差不多的时间吃完早餐,再安排别人包括雇农们一天的具体的比较劳累繁重的工作。老人家自己则在白天再巡视若干遍。老人家后来活了90岁,在当时的当地是很长寿的(别人大多数人是从五、六十岁开始就陆陆续续地死去了)。家人们说,那与老人家从中年开始就不亲自做繁重体力劳动,同时生活规律并注重养生应该是有很大关系的。巧合的是,他也是从四十来岁开始注重养生的,在这方面以及在勤勉、自律但不太劳累方面,也许与他祖父也是有一些遗传渊源的。
  他记忆中关于他祖父的比较有意思的一件事,发生在他们家第一次弄到一台黑白电视机,全家人都围在电视前面看电视时。老爷爷看电视时,时不时地忍不住,就要绕到电视的后面去,仔细地摸、看电视的后面,试图寻找和发现,电视里面的那些活蹦乱跳的人,到底是从那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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