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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黑莲宝阙内，简弈如行尸走肉，无暇去想法明和尚男女通吃的真假，甚至于忽略了一路景物的变化。
莫师兄带着简弈来到一栋小阁楼，推门而入。简弈发现他可以开口说话了。
“老……莫师兄，真不是那……”
“不必多言。唉，简师弟先住下。”
老人面色慈祥而怜悯，打断了简弈，交代之后关门离去。简弈颓然坐在小桌旁，似乎余生的轨迹就此进入预设，他将按照莲花教的方式了此一生。
简弈觉得莫师兄沧桑的老脸上，全是他十多年后的影子。
这他妈还是修行者吗？
而凡人，甚至连开口辩解都做不到，遑论扼住命运的咽喉。
修行文明压得简弈喘不过气，他想开门出去透透风，门却丝毫不动。
“别费力气了，有禁制。”
简弈回头，看到了排在他前面的少年，郑九霄。轻描淡写的三个字，“看长相”，原来郑九霄并非忽悠他，而是在说实话。
这是一个相貌很精神的少年，约莫十八九岁，额头微微大了些。
“小兄弟，功盖九霄，受困于此你甘心吗？”
若是再过十来年就成了沟壑纵横的白叟，甚至于时日无多，还谈何建功立业？
“不过是年少的妄语罢了，”
郑九霄神态颇为老成，感叹一句，然后面露悲色：
“家慈临终前让我拜入莲花教，安稳幸福地过完此生。”
“未老先衰，哪来安稳，何谈幸福？”
“果然年纪小就喜欢白日做梦，你我早已过了修道的年龄，此生便只能做一个凡人……”
“等等，”简弈直接打断了郑九霄，过了修道的年龄？
郑九霄看了眼满脸疑惑的简弈，
“宗派后人，如果适合修行，十一二岁就上路了。至于凡人孩子，若不是特殊的体质，谁会白费资源做好事？”
“那我们岂不是不能修行了？就算强行踏上那条路，也会落得跟外面那些老人一样的下场？”
万般疑惑在简弈的脑海翻腾。
“也不是没有年纪大了才开始修行的人。至于莲花教，他们的道法可以强开命海，乃是一种双修之法，男女弟子会结为夫妻。不过需要付出代价。”
代价就是而立之年外貌如耋耄？简弈还是难以接受。
“宗门庇护，娇妻相伴，牺牲一些年岁，也是可以接受的。而且随着修为的提高，比起凡人，未必就是短命。”
竟然是用青春换未来，拿岁月换安稳。
值得吗？
看来莲花教并非想象中的邪魔外道，或许对朝不保夕的凡人来说，是一条出路。
“你这小子，明明比我还小，张口闭口小兄弟，老气横秋，简直毫无礼数。”
郑九霄的语气相当不满。
简弈反应过来，他现在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凡人少年，不是登陆火星、即将踏上人生巅峰的宇航员了。
十年，上天还给了他十年的时间。难道这么快就要通过莲花教的收回去？
“郑兄，误会，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伴着和煦的笑容，简弈的话在解释他语气的老成，也是在说郑九霄。
接下来相谈甚欢，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自然很容易打成一片。其中一个前路已定，无忧无虑，而另一个虽然心事重重，但掩饰得很好。
默然接受命运的安排，就此相伴娇妻，安稳一生？
还是挺身反抗，拔剑问天？
闲话着，简弈了解了郑九霄。
永望镇的格局如淫僧法明所言，一条大河分开仙、凡世界，郑九霄来自于贫民窟那边。
他的父母皆是凡人，父亲许多年前就过世了。母亲重病不起多年，几日前去世了，临终前嘱托郑九霄加入莲花教。
于父母而言，只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好一些，安稳一些。
或许死去对于重病不起的母亲是一种解脱，郑九霄说起来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
但简弈很清楚，郑九霄是到了莲花教收徒的最后一天才来的。
最难报是父母恩。
前路渺渺，地球的父母、亲人，简弈甚至连想都不敢想。而无论怎样，回家才是他唯一的目标。
一通胡编乱造，简弈则成了一个猎户的后人，捕猎的时候和父母失散了，独自到此，并不知道莲花教的一切。
他们失散在了不同的星系，距离以光年计。
郑九霄被简弈的忧郁感染，安慰道：
“或许还有再见之日，叔叔阿姨乃是猎户，保命的手段应该不差。”
活着就有希望，死了因果成空。
这时候有人送来衣饰，是一位老者。简弈没有失言，和郑九霄一起叫师兄。老者神色平淡，无悲无喜。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直接关门离开。
洗完澡，换好崭新的衣服鞋子，简弈心情渐渐好了起来。虽然前途未卜，但还活着，总是有希望的。
简弈从后院回来的时候，郑九霄站了起来。和简弈一样，身着淡青色长衣，看起来更显精神，果然人靠衣装。
“不错，简兄弟果然仪表堂堂，难怪会被淫僧看上。”
郑九霄双目泛光，简弈顿时露出愤懑的神色，又有些疑惑，郑九霄为什么会知道？
简弈开始胡诌，做出极其愤怒的表情。
“郑兄，你误会了。当日我逃难至此，幸得一位老婆婆收留，怎奈那淫僧连老人家都不放过，邪恶至极。”
“原来如此，师兄告诉我的时候我也不信。”
郑九霄露出释然的表情。
简弈明白过来，郑九霄走在他的前方，他听不见，但那位带着他的师兄听见了，修行者难以揣度。
“我定要取那淫僧性命，为老婆婆报仇。”
“师兄说来了很多大人物，想来那淫僧已是插旗难逃了。”
不多时，莫师兄推门而入，手上端着一个盘子，放着些新鲜的蔬菜。
“莫师兄，”简弈和郑九霄一起行礼。
“看来简师弟是想通了，不错。”
看着平静的简弈，莫师兄露出欣慰的表情。郑九霄和老人互做介绍，莫师兄叫莫少良。
老人将盘子放在桌上，指着盘子里的蔬菜，
“这些药材便是你们的食物，”
“莫师兄，就没肉吗？”
原来不是蔬菜，是药材。简弈顿时不干了。
“红尘贪欲，皆是修行路上的荆棘。斩断俗缘，明道静心，首先便是要戒掉这口腹之欲。”莫少良做出得道高人的姿态。
三人在桌子旁坐下来，莫少良示意简弈和郑九霄进食。
这蔬菜很难吃，太清淡了。郑九霄还好，简弈却有些难以下咽。半年以来，他只吃过一个鸡腿，还是淫僧偷来的。
“凡尘纷扰，诱惑无穷。简师弟，如果连口腹之欲都不能克制，将来如何抵挡修行路上的诸般诱惑？”
你们他妈的还双修呢？简弈腹诽，仍强忍着吃下一大片叶子。
“莫师兄，修行到底是什么？怎么修行？”
简弈问起修行，郑九霄也露出认真的神情。
莫少良在空气中抓了一把，然后摊开手，
“你们觉得这是什么？”
“你的手？”
两人愕然，郑九霄先回答，老人摇了摇头。简弈微微思索，
“空气？”
莫少良又摇了摇头。
“氮气？氧气？灰尘？”
莫少良露出一丝笑意，摊开的掌指间有白雾缭绕，郑九霄和简奕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莫非是师兄的真气？”
难道修行就是修炼真气？
“天地有灵，而万物有灵。这便是灵。”
“灵？”
哪怕郑九霄是原住民，依然对诡异的‘灵’充满了好奇，满脸惊色。更不要说简弈了，‘灵’是什么？以太？暗物质？
似乎是非常享受这种逗弄无知者的感觉，莫少良并不多说，指着盘子里的叶子。
“你们看这青苓叶，它是什么？”
这是一种介于阔叶与针叶之间的叶子，很是独特。原来这看起来像蔬菜的叶子叫做青苓。
“你不是说这是青苓叶吗？”
“难道是毒药？吃了会拉肚子吗？”
显然郑九霄的思维比简弈还要跳脱一些，莫少良并不答话，将摊开的手掌放在阳光处。
雾气一般的灵渐渐消失在空气中，有些许尘埃飞舞，在阳光下显化出来。
“灰尘？叶子是灰尘？”
“这一叶、一尘，均是一个世界，包含广阔的天地。”
语气平静而自然，莫少良说得云淡风轻。
简弈顿时头痛，能不能不要像和尚一样说得云里雾里？一花一世界难道不是忽悠人的吗？
“莫师兄，能不能说得通俗、直白一些？”
“天地万物皆有灵，万物皆是一个世界。我们的身体亦是如此，看似渺小，实则蕴含一个宏大的世界。”
莫少良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个少年，
“修行，便是在体内的世界，发现‘本我’，沟通外在的‘灵’。明白了吗？”
“不明白……好像又有些明白了。”
郑九霄和简奕都露出思索的表情。
“没关系，以后会慢慢明白的，明日我会集体讲授凡世磨盘，你们好好休息吧，把这些青苓叶吃完。”
莫少良说完离开，再次关上了门。
两个少年心潮起伏，郑九霄无比期待。
而简弈惊疑不定，莫师兄的话像是魔咒，在冲刷他的认知，要颠覆他的世界观。
体内的世界？凡世磨盘？还有那虚无缥缈却真实显化的‘灵’。
是不是因为地球没有‘灵’，所以才不能修行？